《尽*》青红浅碧

6、第三章（二）

　　江祈林周六突然要加班，和韩念贞吃饭的事只好由夏彩恩一个人代劳了。
　　所以说，时间很能拉开距离。韩念贞请客吃饭的地方，是夏彩恩从来没想过的。来这吃一顿，可以花掉她一个多月的薪水，她也算知道了韩念贞是真的厉害，自己现在功成名就，还找了个好老公，未来无忧，前途一片光明。
　　韩念贞比她早到一会儿，说还有朋友没到，停了车子就过来。
　　夏彩恩一直就不太喜欢到酒店吃东西，但好姐妹做东，又是饯行，只有开心赴会。总之她是知道韩念贞变了，她也变了，但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情谊。一起读书的时候，在学校，大家都是平等的，进了社会，就由不得你不信，人是有上中下之分的，这就是现实。
　　夏彩恩还记得高二那年全年级去苏州参加专业考试。当时她和韩念贞住在一间房，标准的双人间。因为第二天才考试，所以初到的那天下午她们在房间休息。那种感觉很棒，两个女生躺在床上聊天，谈了很多，学校、理想、未来的计划，总之夏彩恩觉得，或许是初中就做同学，所以她和韩念贞在有些地方是共通的，她也一直很珍惜这个朋友。
　　两个人谈了一会儿，门突然就开了。夏彩恩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桌子下的手抓得很紧，期盼又渴望逃开地盯着开启的包厢门。她没想过，如果进来的真的是他，应该怎么办？只是在这样的时间里，傻傻地等着谜底揭晓的那一刻。
　　“少卿。”韩念贞笑着迎了上去，“怎么这么久？”
　　付少卿耸耸肩，笑道：“今天人多，周末嘛，连个车位也难找。迟到了，我认罚。”
　　夏彩恩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短短的一瞬，心情复杂得难以想象，但现在却只剩了一身无力。她几乎就软在椅子上，虚脱了一样，双眼无神地盯着地毯，什么思想也没有。
　　韩念贞介绍了两人认识。付少卿是他们学校校长的儿子，也是学设计的，之前出了国，才回来没多久。韩念贞和付少卿也是一次出国参加设计展的时候认识的。
　　夏彩恩只笑笑。付少卿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见了他，让夏彩恩想起某小说里曾经为之神往的人物。但现实归现实，她算务实的人，不会混为一谈，所以也没再多想。
　　付少卿回来是接受历练的，说话的时候他也语出无奈：“我妈给逼的，不然我还想在国外多学两年。”
　　他笑的时候嘴角有酒窝，夏彩恩一直就喜欢有酒窝的人。
　　“伯母当然不肯。”韩念贞微笑，矜持而有气质。
　　“我爸就不该送我去国外，弄得现在我和我妈的思想差太多。”付少卿倒是潇洒，“别来给我妈当说客，我不吃这套。老爷子都没提的事，我也没这打算。”
　　夏彩恩也约摸知道是什么，老人家都希望子女早点结婚的，是以她偷笑，开始喝果汁。
　　“夏小姐笑什么？”付少卿也不喝酒，说等会儿要开车，所以喝果汁。这会儿他盯着夏彩恩，不避讳，没多少初次见面的陌生，倒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没什么。”夏彩恩摇头，问韩念贞，“你几点的飞机？”
　　“下午三点。”
　　“他不送你吗？”付少卿问，眼角闪着微光，却分辨不出是什么意味。
　　“他下午要开会，所以我才找你啊。”韩念贞拿出了手机，在看短消息。
　　“就他有这怪癖。直接打电话不就成了。”付少卿哧了一声，继续吃菜。
　　苏泽以前也这样说过她，但她就爱发短消息，话费都是“短”掉的。单她就是觉得这样比打电话好很多。

　　“接我电话吧，我想听你的声音。”苏泽一条短信发过来，最后还有个无比郁闷的表情。
　　她回了过去：“晚上回去就有得听了，乖。”再顺便加个“一片西瓜”的图标。
　　“回去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好罗嗦。看心情。”

　　夏彩恩到现在还是这习惯，一般江祈林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都是发短信给她。两个人有时会聊到很晚。睡前，她还要再把聊天记录看一遍。
　　“夏小姐在想什么？”付少卿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彩恩。
　　夏彩恩摇头，问韩念贞是不是有事。
　　“要麻烦少卿再当回司机了。”韩念贞的笑容带着歉意。
　　“乐意效劳。”付少卿并不在意。饭后就送韩念贞去了机场，之后又开车送夏彩恩回住处。
　　“念贞经常提起你。”付少卿正在转弯，打着方向盘，笑眯眯的，“每回说起，都笑得像朵花似的。”
　　“我也经常想起她们，年轻岁月嘛。”夏彩恩朝窗外望去。她很少去城外机场，所以对这一路的风景知之甚少，加上付少卿车开得不快，她就慢慢欣赏。
　　付少卿点头，略微差异地看着夏彩恩，问：“你和念贞认识多久了？”
　　“她没和你说过吗？”夏彩恩开始掰手指，“小学校友，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
　　“也有十几年了。”付少卿莫名生出一股赞许，“挺不容易的。”
　　“我也觉得是。”夏彩恩继续看风景。
　　城郊这一带的建设比城内好太多。夏彩恩一路望着，虽然是人造景观，但有花花草草，就比钢精水泥强很多。付少卿车开得从容，像他的人一样，夏彩恩也就看得悠闲。
　　快进城的时候居然遇上堵车。
　　车被堵在路中间，这会也不是下班时段，平白无故地就被塞死了，四周车鸣震天，就像在比谁的喇叭响一样。夏彩恩被吵得心烦气躁，立刻拉上窗玻璃。
　　“我就说国外的路况好多了。回国没多久，车倒堵了好几次，这路是该阔阔了。”付少卿一手按在驾驶盘上，一手去开CD，唱的全是英文歌。
　　“中国的建筑都是挨着马路建的，一拓宽就要牵出好大帮子事。国外人少地多，马路两边种大草坪，国内要这样，人都没地盖楼没地住。”夏彩恩轻叹一声，也不是忧国忧民的样子，就随口一说，“谁让咱们人多。尤其是这块地方，就像地上长了金子一样，人人都往这走，能不挤嘛。”
　　说话间又是一阵刺耳的车鸣，一准是国产的大卡车，那声音又高有尖，听得人起鸡皮疙瘩，就怕没人知道他后面拉着那么大一箱子似的。
　　夏彩恩一闭眼，表情跟苦菜花一样，就差没伸手去捂耳朵。
　　付少卿忍俊不禁，也按了车喇叭，不过显然没那卡车来得震撼。
　　“入乡随俗。”付少卿基本无视夏彩恩异样的眼光，反而向后靠着休息。
　　夏彩恩见外头到处是车，一时半会也动不了，而且车里的音乐听着还算舒服，也就顺便享受了。
　　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远离吵嚷，单独找方静土罢了。如今这车里，比那外头就轻惬多了，也舒服得多，音乐柔缓，渐渐盖去外物影响，催人入睡。

　　醒过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夏彩恩发现自己还在付少卿车子里，但驾驶座上没人，再看看外头，是她不熟悉的街道，前头有片广场，人不多，挺安静的，她都不知道城里还有这地方。
　　下了车，夏彩恩不敢走开，只站在车子旁边，等付少卿回来。
　　斜晖脉脉，映如披金，但夏彩恩无心欣赏。付少卿要再不回来她就要饿死了。也不知怎么的，每次睡了觉起来就特别容易饿，所以苏泽以前都会帮她准备好吃的。
　　又是苏泽！那个电话影响太大，或者就是苏泽彻底影响了她的心情。夏彩恩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那些过去，然后一个人失落，却清楚明白地知道那些肆无忌惮的年月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