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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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线在一点点往前推，相当艰难，炮火声整日整夜没有断过。
炊事班还是留在靠后方的战壕里头，隔几日往前线送一次补给。送补给也并不安全，不小心就会被横飞的炮火击中。跑这条补给资源线的都是几个固定的老兵，他向班长求过想要替班长跑，班长笑着拍了他一下，继续整理物资：
“这种事情你是当好玩吗，物资送不出去落半途上才是大事。小鬼，回去刷盘子去。”
他咬咬牙，但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只能又回去刷盘子。
每次给往前线送补给的时候他们都整个班站在后头瞧着，是种感情，也是为安全。这半路上要是出了个什么情况后头的人也好往回抢。
第一个出事的是和他有点交情的炊事班老兵老谭。老谭刚过的二十，十个裁军以后又被召回军队里来的老兵。他知道老谭在家乡有个牵过手的姑娘在等，两人本来已经办过拜堂，但距离正式登记还有一点年纪，这耽误了一下，就只能又再等两年。
那个小姑娘注定等不回情郎。
老谭半个身子都炸没了，拖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左手左脚，肠子流了满地。刚开始的时候还流点血，半路上就给流干了，后来只有一点痕迹印在地上。
他瞧了一眼就有些受不了，稀里糊涂的根本认不出来是块什么东西。就算知道地上那团拖回来在血肉中混着弹壳泥沙的肉块是曾经的战友，他还是忍不住有想吐的感觉。他把头扭了开去，一边哭一边想干呕。
旁边有人拍了拍他，也不知道是谁。
班长环望了一下，柱子背起染着老谭血的背包，点了点头。在老谭以后才轮到柱子去送物资，现在老谭牺牲了物资却不能不往前线送。柱子没说话，深吸了口气就往资源线猛跑过去，他们都没有人来得及说什么。
幸运的是柱子相当顺利的爬过了资源线。
有人在旁边松了口气，他根本不敢看，只是吊着个心肝听别人的反应。听到松一口气的声音他的心里也跟着缓了缓。今天算是过去了。
班长沉默着蹲下去，给老谭整理。老谭浑身上下都是血，骨头乱扎出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又有些受不了，赶紧低下头。这时候战场里头的硝烟味倒好闻起来。
“我要回家……我不干了不打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战壕里头很静，这声音一下子显得大了。他有些吓到，猛地转头看。
喊出来的战士已经缩了起来，抱着膝盖和自己的肩膀，边抖边哭得唏哩哗啦。他看得有点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他还记得在训练场的时候一遍一遍的被教育“牺牲光荣，叛逃可耻”，混着眼前老谭的尸体不断来回反复。
没有人说话，有别的新兵跟着抽泣出声。
班长静静的用手擦掉老谭脸上的血，又整了整老谭身上碎得差不多的军装。老谭的眼都还睁着，身上已经没有剩下遗物。班长弯下腰在老谭耳边说了些什么，伸出沾满血的手掌把老谭的眼睛合上，直着身子站起来。
旁边有关系好的战友安抚的过去拍了拍蹲缩着哭的那位战友，大家眼眶都有些红。
“脱帽，敬礼。”
他能听得出来班长的声音有点哑。身边的人相互拍过肩膀，还有那个蹲缩着哭的都被拉着站了起来，敬礼。几个新兵都还止不住哆嗦。
班长又按着右边膝盖蹲下去，把老谭身上唯一完整的军帽摘了下来。
“别哭了，擦把脸。我把这给余干事送过去，还人家姑娘手上。老谭是个英雄。”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班长放低了声音说了句。他吸吸鼻子，才发现眼泪流得满脸都是，赶紧抬起衣袖胡乱擦了一把。
余干事是排里头的文书，全排也就只有他知道全排战士家里头的联系方式。他低着脑袋想了想，也没太明白那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那帽子要送到谁手上倒是听明白了。
虽然还没有登记，但拜堂都弄过了，姑娘已经算是谭家的人，现在又成了英雄的遗孀。也许姑娘并不想要英雄的帽子只想要老谭活着回去，他迷糊的想，不知道他自己牺牲了班长是不是也会为他擦擦脸，不知道他的东西是要送到哪里去。
没有姑娘在等他，家里没有人守着他回去。也挺好，可以跟在班长身后往前冲，用不着因为家人而被往回推。
新兵都还在小声吸鼻子，没有人开口责备刚才说要回家的小战士。大家心里头想的其实都一样，只是有人说出来甚至去做了而有的人只是让念头转了转就再没有去想过。
烈士英雄也只是普通人，也会害怕，想要退缩。
他甚至都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牺牲的时候回事怎么个场面，谁会为他哭谁会呆呆看着。但他从来没想过班长会死，他也不敢去想。只是升起这样的念头就赶紧给压下去。
想象不到炊事班里头没有班长的样子。
可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有时候倒偏要发生，好像是老天爷要和人开玩笑。他根本不敢去想的事情，但班长还是出事了，是第二个。
还是在那条资源线上，比老谭出事的地方还要更远些。
送物资的时间一般都选在清晨或者黄昏的时间，那天班长挑的是个黄昏，背着物资顺着资源线往前爬。那天的炮声并不很密，班长很快就爬到了他们几乎要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才刚要松口气，突然就看到一蓬血花从班长身上飙了起来。
“操，那边有狙击手！”
老兵的反应相当快。他整个人都还懵着，就听到身边有人骂了声，从肩上解了枪“咔嗒”一下子拉开枪栓。
不过刚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距离又很远，根本没有人瞧见那子弹是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举着枪四下乱瞄，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反击。
班长的身影顿了顿，停了一下又再次动了起来，缓缓的往前爬。刚才的子弹似乎没有打中要害，班长是铁了心要把东西送过去。
又是一声枪响。
“班长！”
他不知道自己跟着叫出来没有，耳边是老兵们反击的枪声，震得他什么都听不清。旁边有人甩下身上的枪趴地上开始往那边爬。他看了一眼，班长又停在那里，这时候他已经管不上害怕，也跟着跑过去往前爬行。
枪声响得他根本不敢抬头，只隐约听到身后的战友在大声叫“班长”、“班长”，好像是在让班长回去。他咬紧牙后根，什么都不顾，死命往前爬。
班长爬得很慢。他跟在后面爬了一大半就开始看到地上有拖拉出来的血迹，也不知道班长到底是被打中了什么地方。
爬在最前头的是个老兵，在他手掌马上要碰到班长小腿的时候，那老兵突然闷哼了声，不动了。他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还伸手去推了推那位老兵的肩。
“你们过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班长听到枪声，回头看了眼才发现他们，顿时怒吼，脸色都有些变了。
战壕那边的枪声更激烈，他几乎听不清班长的话。手心里沾着红白色的液体。身后又有谁哼了声，声音不打，再没有别的响动。
“回去！小鬼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