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补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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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
家里头只有他一个，爹娘连点儿印象没有，自小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那年头四处都乱，一片打倒声过去没几个年头。他年岁小身子薄，寻个体力活也被嫌弃没劲头。
是在是没法子，他只好去参军。那一年他整好的十四。
他参军的时间跨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之间。入伍那天戴了朵好大的红花，材料是粗糙的红纸，染他满手颜色跟沾血一样，好些天没洗干净。
那天天晴着，飘了点云，普通到乏善可陈。
他被夹在一群新兵蛋子里头，头发比别人稍长了点，碰在脖子上面。原本毫不在意的发根突然有点发痒。整个人连目光都罩在军帽下面，努力挺起一身长过了头的军服，左右张望得有点茫然。
旁的那些有比他大的，但也有和他一样年纪，也是同样不知所措，没有人表现出多少兴奋来。这当兵原本在宣传里头是件光荣事，但落到这些第一次离家的少年身上，再想到突然要从温暖的环境换到战场里头，每个人都免不了有些不安。
混在人群里面总有种安心感，他算不得太高但和同龄人比也算不得太矮，一整的平淡无奇，随人流慢慢前进，一边从帽檐下头露出双眼私下打量。那些家属们团围在队伍经过的路侧，有拿着通络小鼓敲成震天响，比他们这些真正参军的少年要更兴奋。
被家人和气氛鼓舞的新兵才迟钝的露出了点兴高采烈。
他直到这个时候还有些无措。这里的人参军也不见得比他有更伟大的理由，或者只是为了退伍后的风光。要谈什么保家卫国对他们这群嫩头青还太遥远。
只是他没有为他送行的队伍，也就用不着装出一副热烈。
站在站台上的各种长官开始催促新兵赶紧跟上。他踩着前面士兵的脚步，带着紧张的心情上了火车。车上一派儿的安静，许多少年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离别的场景里头缓过神来，脸上还憋着种奇怪的通红。他寻了个座位坐下，早熟的少年在心里头狠狠耻笑旁人的狼狈。
有年长的军人在过道来回两次点了人数，火车震了震，终于开了起来。
在火车上的所有人才反应过来一样，开始左右晃荡，向前后的同行搭话。这些少年之间没有一点生份，或者是都有种初离家的亢奋，一旦有人拉开话题，车厢里头马上嘤嗡一片。
有人撑着身子过来问他的名字，满眼的军装灰绿晃得他眼晕，一边笑着回答一遍在心里头呸了声。
他瞧不起这些温暖的窝里头出来的小鸡仔，也说不好那是不是因为妒忌产生的敌意。
不过他到底自己生活习惯了，骨子里头再多的破坏因子都给压在一副微笑的表象下头。他捉着膝盖上的棉布料子忍住不耐烦，但也在一群少年里头显得有些沉默。
而他将眼神落到了脚前的胶底布鞋尖上。当遮挡住外界的军帽突然消失的时候他猛吃了一惊，本能的抬手去抢，手里却捉了个空。
无措、不耐烦、燥烈。各种情绪一下子给搅在一起，一直忍耐着已经几乎到极限的火药被点燃，“噌”的烧到脑壳里。
“操，还我。”
声音并不很大，还有些少年破音的嘶哑。但他整个人已经站起来露出种要攻击的危险姿势，目光里也闪着凶。
坐在他旁边的人静了静，都用受了惊吓的眼神瞅他看。这安静像是传染病，很快延满整个车厢。所有人都止住了话看向他，惊惧他会像野兽一样跳起来咬人。
拿着他帽子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人，比他高壮，同样穿着灰绿色的军装感觉却比四周那些新兵要挺拔，完全不在一个状态。
他虽然瞪着那个男人，心底却暗骂了声。这人显然不是什么新兵，也不知道是那个班的班长，横竖是他不应该招惹的对象。又想起以前一些懵懂的经验，已经成了这种相互对峙的状态，如果现在软下去不但面子上过不去，指不定都得被当成是孬种瞧。这已经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他硬着脖子，死瞪过去。
那男人也被他站起来的气势唬得一愣，他开始站定了瞪过去的时候男人反倒笑了一下。男人说不上好看，脸上带着那个年代军人独有的刚正气，有点儿军痞。
“小鬼，怕了？”
声音豪放，但也硬邦邦。
他在心理提醒自己不要再和这个班长对着干，从鼻腔里头哼了一声，顺势就扭转脑袋。
这是不怕。他是从小不安生主，打道上走过也要抓个石子砸一下。对打仗没有多大印象，在心里头记住的就是样板戏里头的片段。军吹着冲锋大喊口号冲上去，敌人一个一个的收到制裁，没什么可怕。而他因为这马上能填饱肚子。
班长又笑了一下，满身黝黑结实的精肉衬出一口白牙。他没瞧见这笑，只知道自己的军帽又压到了脑门上，上头还有只他脸盘大小的手掌，那力道按得他在平稳的火车上直摇晃。
“喂，小鬼，要不要到我们炊事班来？”
他年纪小，也没有文化，根本不晓得炊事班是什么。只觉得自个开罪了班长，跟在后头能有哪些好下场。脑袋被按住，连摇头拒绝都不成。班长拿着的脑后勺左右晃，还止不住话。
“咱炊事班的管粮管吃，呆着保准倍儿高壮。”
这话音刚落，他就一愣。管吃的。
“我去，我去！”
他一把抓住班长的手，挣扎着抢出来。
“我跟你去炊事班。”
“炊事班”这三字他还咬太准，班长乐了声：
“先去把你那头长毛给修一修。”
他捉回自己的军帽，这才觉得脖子多少有点硬得发酸。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补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