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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同性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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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多,许川拿着钥匙打开家门,家里出奇的灯火通明。客厅灯亮得刺眼,老爸老妈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一入玄关就能看见,仿佛就是在等待他的到来进行审判。
这种事许川司空见惯,高中时成绩差了,回到家就是这个场景,这么多年等都不带换样的。
许川换了鞋,走进屋。走到他们面前时脚下一顿,寻思要不要跟他们打个招呼,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径直走向自己卧室。
身后秦斯舟的声音在他关门的那一刻响彻:“你回来!让你进去了吗!”
许川全当耳旁风。
洗完澡,房里没开灯,他坐在床上,摆弄了会儿手机,今天睡到下午四点才醒,这会儿全无睡意,更何况还有徐知凡那事在前。
他越想越烦躁。这事在他心里压着,看什么事物,都显得扭曲。
“妈逼的。”许川低骂一声。
走到了门前,也不开门,叫了声:“妈。”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许川知道秦斯舟已经到了门前,但她不说话。
“我跟你说个事,”许川选择了先开口,“你别起劲,这事我已经自己想了很久了,你和爸作为我的父母有权知道,但是这事是我的自由。”
“你这什么语气?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隔着一扇门,秦斯舟深沉的话语传来,“你又作什么了,纹了个身还不够吗?”
“……我想好好跟你聊,妈。”许川道,“心平气和点。”
“你这究竟是什么态度,把门打开,”秦斯舟话音带了点火,“谁教你这样的,想和长辈好好聊隔着门,你有尊重你妈我吗?”
许川垂下眼眸流露出莫名的讥讽。
他当然想和徐知凡一样,坐在桌前与父母好好详谈一番,但是许川很清楚他和他的父母做不到那样。他但凡直面父母说出这事,自己这张脸首当其冲得受母亲一巴掌。
秦斯舟当然可以打他,他是秦斯舟生的,她有权利管教,但前提是在他把想说的说完后。
为了保证对话能顺利,隔着门是他所能想的最好的解决方法。
许川深吸了一口气,缓慢道:“你好好听我说……”
当他决定开口,这条路就是不可逆的了。
可当真的要开始时,他发现这话太难说出口了,好像自己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在陈述自己的罪状。
同性恋是罪吗?应该不是,只是面对生育之恩的父母好像罪大恶极。
他的眼睛在空调下有些干涩,他眨了几下,想让眼中的异感消失。
“我,喜欢了一个男人。”
空调制冷的声音在耳边轰鸣,许川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听不见一墙之隔母亲的回应。
不安爬上全身,他如坠冰窟。
“我很喜欢他,我这辈子认定他了,不会改。我不求得到你们的支持,只是想告诉你们,我这生不会如你们想要的模样去过了。”
当人的感性占据了上风,惧意也能是勇气,他将这些噎在心底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冷风犹如寒冬,他却无比畅快。
“你……你说什么?”门外秦斯舟的声音迟了半晌,似是不可置信,觉得自己听错了,“许川,你再给我说一遍!”
许川抬头,好像能透过厚重的门板,看到母亲的脸。他一字一句说:“我说,我喜欢男人,我喜欢他,我是同性恋。”
从向徐知凡表明心意起,他就想过无数次这个坦白的场面,大同小异都是在他与徐知凡的种种东窗事发时才会被他说出口。
他可以绝口不提这件事,他可以和徐知凡把所有痕迹藏得滴水不漏,可以以不婚主义的名义一直“单身”。
可他不愿意,他想正大光明走在路上,想要和徐知凡与恋人的身份一起。
或许,他们所求的到底是个自由。
门外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骤响猛烈的拍门声,整个门板被敲得摇晃,伴随而来的还有秦斯舟狂躁的喊声。
“许川!你他妈给我开门!”秦斯舟低沉的嗓子变得尖锐,如同异兽嚎叫,“谁给你的胆子?说这种话!”
“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还有没有脸了?你恶不恶心,你自己说出这话你不觉得恶心吗?恶心!你怎么这么恶心……你给我开门!开门!”
尖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直击许川耳膜,在短暂地发懵后,剩下的只有恶寒,他浑身颤栗,止不住的发抖。
面对闷响不断的房门,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
疯子。
秦斯舟的声音奇大无比,好像只要一会儿就能引来上下邻里的围观。父亲的循声而来,在门外与母亲说了些什么。
秦斯舟分贝依然不减:“你儿子,他说他喜欢男人!他是同性恋,真恶心,许川!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你爸这种男人都嫌你恶心!你喜欢男人,好啊!我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恶心,让全世界都好好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不孝子!”
他为人常言体面的母亲,用最不体面的话语辱骂着他。
她肮脏的话语透过门缝,弥漫了整间卧室。
许川站在那,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僵硬住了,他动弹不得。秦斯舟所说的每一个字眼,否决他飘起的一次次挣扎的想法。
他走不了,躲不开,被困在那,听着来着血浓于水之人络绎不绝的骂声。
恶心!
男人喜欢男人,恶心!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许川做不到去反驳,那种无力不知道是源自咒骂之人是他母亲,还是那咒骂本身是对的。
他的耳朵很疼,是不是流血了。应该没有,流血了会影响听力,就听不见那些话了。
许川不清楚秦斯舟骂了多久,应当是不短时间,他能听见家门外邻居的询问的敲门声,一次又一次。
一想到那些陌生的人会清晰的听见秦斯舟的字字句句,就好像将许川拖进一个又一个更深的泥潭。
秦斯舟想要的目的达到了,她的气焰跟着也消了不少。
“我好吃好喝把你养到二十多岁,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许川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说这种话了,“要是早知道你是同性恋的下作东西,在娘胎里就该给你堕了,祸害!”
“你喜欢男人是吧,好……你就在里面待着,待到你不喜欢男人为止!你有本事就待一辈子!”
她话音未落,一声钥匙入孔旋转之声清脆入耳。
许川猛地清醒,他知道那意味什么,他手飞快解开反锁,用力按下把门却纹丝未动。
他用力一推,依然不见门开。
他的心沉入谷底,眼中的红血丝在一瞬间愈发明显。
“妈!”许久未开口的嗓子,哑到了极致,“你干什么!你他妈还敢关我?”
外边传来脆响,似是秦斯舟摔了什么东西,“你看我敢不敢!许川,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甩脸?!”
“秦斯舟,你放我出去,”许川冷道,“我已经成年了,你现在关我是非法囚禁你知道吗!”
“非法囚禁?”秦斯舟癫笑了起来,“你一个同性恋敢说别人非法,你这种人存在就是藐视法律了。我关你怎么了!许川,你有种就把你亲妈告上法庭,我看你有多能耐!”
“也让你看看,你魂牵梦绕的人会不会来找你!我呸!”
许川身上冰凉,他不断往后退,目光透着恐惧。他抱住了头,佝下了身子,忽然开始大笑,那笑令人胆寒。
他和秦斯舟真不愧是亲生母子,连发疯笑起来都那么相像。
多可笑啊,他又被关在了摇摇欲坠的门里,又一次。
笑声里他不断低语着“恶心”,他分不清是他的母亲恶心,是同性恋恶心,还是自己恶心。
他真切感到恶心,心理上生理上都是。他冲进卫生间里,对着洗手池干呕。
许川今天几乎没有进食,呕出的全是胆汁,呕到最后甚至出现了血丝,喉腔发出剧痛,那恶心劲还是没有离开,活要将他的所有器官都呕出来才罢休。
许川手撑在洗手台上,他抬起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血色。
好熟悉的一幕。
他畏寒,是从那年冬天被关在屋里开始的。
因为他喜欢上了隔壁姐姐,父亲把他关在这,零下几度,没有给他留一样能取暖的物件。
直到他被冻昏送去医院,用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赎名为“早恋”的罪。
那这次呢?
同性恋的罪名应该比早恋大很多。
这次赎罪是不是就得他这条命?
“喂,问你话呢,知凡?知凡!”
徐知凡发着呆,被这一嗓子吼回了神,他木讷地看着喊他的魏超仁,茫然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灵魂出窍了啊,”魏超仁嘟囔,“然然问你,去草原骑马怎么样,问你半天你就杵在这一个字也不说。”
徐知凡看了眼周围的五人,慢慢缓过劲了,他们现在在去酒店的路上。正商量着这假期去哪潇洒。
“然然是你叫的吗!”寇忱笑,“知凡,去草原骑马咋样,磊磊和萝卜都想去。”
“嗯……”徐知凡恢复从容,“这个季节去草原会不会大热了。”
江磊道:“也是吼。”
“那去哪嘛,”寇忱愁眉苦脸,“本来想着去贝加尔湖旅游的,几个人签证都办好了,川哥又突然变卦有事,国内其他旅游景点江磊又挑三拣四,好不容易有个草原行了,又太热,真遭罪。”
江磊哼声:“那怪我吗,本来就是这也不好玩那也不好玩。”
“川哥也真是的,”魏超仁叹气,“什么事那么重要,陪兄弟们出国旅游都没空。”
徐知凡表情僵了一刻,说:“他不是最近投资做的不错,估计事业上忙吧。”
魏超仁摊手:“好吧,看在他干正事的份上,下次去玩让他大出血一顿就抵了。”
他们这些人比原定的回来时间提早了几天,徐知凡一天都忙于接机,这会儿到了酒店才算是忙完。
虽说他们提早了几天,但距离许川回家招供已经过去一周多了。这一周里,许川的手机大多时候处于关机状态,徐知凡给他打的电话有十来个,一个没有接通。
徐知凡差点按耐不住和他的约定,跑到他家找人。还好许川大前天发来了条微信说“没事,别多想”,不至于算杳无音信。
但是距离许川上次联系他又过了三天了,这三天许川又消失了。无论如何,这个时间长度已经超出了徐知凡的预期,哪怕是吵架也该有个空暇时间,为什么会连消息也不回呢。
可许川又能遇到什么呢,顶多是和父母打干一架,心里郁闷想一个人待着吧。
理智告诉他许川一个成年男人不会有什么事,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因此频频出神。
-他们做好了攻略,去国内那个古堡玩。霍然还有点怕
-明天的早上九点的航班,寇忱霍然在这还没待24小时,又要往回飞,哈哈
-不知道你赶不赶得及,我们在那边玩五天,如果你赶得及就过去,到时候碰面
三条消息发出去,直至次日上了飞机,也未见回应。徐知凡心里有些失望,带着这阴郁的心情,坐上了去旅游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