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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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我跟着韩非找到了医院，深夜了，医院走廊里灯光幽暗，一片悄寂。韩非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于胜男还守在那儿。韩非看着她，无奈的撇撇嘴，走上前去：“于教授，这么晚还不睡，你肯定饿了，吃点宵夜吧。”
“放一边吧。”于胜男敷衍了一句。
韩非叹口气，拧开饭盒给她装饭。
我得把他们俩支开。
我退出病房，四处看了看，而后在外面敲了敲门，于胜男应声过来开门，她拉开门的瞬间，我用手指在她的额心一点，她便昏迷过去。韩非察觉到不对，喝了一句：“于教授！”就冲了过来，我依样一点，他也昏迷了过去。
我把他们两人带到外面走廊上，让他们在门外的公共椅上躺好，闪身进了病房，锁上房门。
现在钟朗就躺在我面前，病房里窗帘紧闭，只开着一盏台灯，没有月色，灯光昏黄。
我伸出手来，在他的胸前画了一个六芒星，然后将手放上他胸膛，手下的六芒星亮了。这是一个古老的咒语，可以试探出人的肉身里束缚灵魂的印还在不在。六芒星不亮，就是死了，六芒星亮，印还没有毁坏，把灵魂放回去，他就能活过来。
不过即使印碎裂了，我也能把它修复，就算印消失了，我还是可以帮他重新写一个。我在地狱偷看过一本禁书，上面记载了很多法术，我都记得。
钟朗反常的安静。他的脸色不好看，眼底一圈乌青。他闭着眼，睫毛像一片扇叶附在眼上，毫无动静。灯光柔和了他的线条，他现在看起来清俊尔雅，无比温柔。
我俯下身，张嘴含住了他丰润的双唇，用舌头敲开了他的嘴巴，把魂魄引进他的身体里去。
钟朗慢慢有了知觉，我还保持着俯身的动作，我想就这样解除显形的法术，他却忽的抬起双手，狠狠扣住了我的脖子，亲吻上来。
我们的脸颊撞到一起，他下巴上满是胡茬，扎的我发痒。
我又开始了。无数画面在脑海里飞掠而过，整个脑袋像要炸开一样，我没有多余的思想去想钟朗在干什么或者我该干什么，只感觉有些东西再也不受控制，眼前看到的场景清晰又模糊，反复的交叠。
我听见刀剑撞击的声音，清脆无比，就像响在耳朵边，铿铿铿铿，每一下都如同把什么扎进了头里，一阵痉-挛般的剧痛。
钟朗还死死的按着我的头，颅腔的疼痛使我呼吸困难，我已经无法判断他是不是还在吻我，只能张张嘴，努力从口中挤出一个字：“疼。”
头上面的手松开了。
我终于得到了解放，喘息着用手捂住眼。我听见他说：“我不想只在梦里见你。我想你是活着的，真实的活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沉郁温柔，有点嘶哑，我觉得印象深刻，可我不记得在哪儿听到过。
我现在觉得我是在做梦，我头脑里的记忆太多了，七百多年，它们一齐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翻搅，回忆一分钟就能要了我的命。
室内重归平静，我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把手从眼睛上放开，睁开眼想对他笑，可我牵动嘴角，却笑不出来。
我想这一刻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钟朗已经坐起来了，有些出神，眼眶又红了，他用手捏着眉心，努力忍住自己哭出来的欲望，然后开口说：“我每天都做梦，梦见关于你的事情。你跟我相遇，相知，反目成仇。我一直以为我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兄弟，你走的时候我痛彻心扉。”
我再一次捂住额头。
钟朗看着我：“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跟你分开了，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你。”
“别说了！”我喝道，他显然不是一个肯合作的对象，被我一喝，便猛的从床上探过身来，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居然不是人！”
为什么。
我应该是人。
可我不是人。
为什么。
我头疼的比刚才更狠。我叫小马，我在地狱当了七百多年的鬼差，我每天送亡魂下黄泉渡忘川，我穿梭两界来去如风，
可我不是小马，我明明不是小马。
那我又是谁。我记不起来，太久远了，我早就忘了干净。
我反手抓住钟朗的衣领，将他扯到脸前，头疼逼得我忍不住怒火：“别说了！”
“戚少商！”钟朗的声音仿佛九天音籁，破空而来。
戚少商。
那是谁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
我不是小马。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戚少商。
搁置了七百多年的记忆海潮一样翻涌而来，时间迅速的褪色，七百年，六百年，五百年，四百年三百年两百年一百年，我的前生。
钟朗的眼泪砸在我的手上：“少商。”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睛和以前一样，幽暗，深情，满含寂郁。我终于知道这以前是多久以前了。原来是上辈子，从上辈子开始，我就对他了若指掌。我看着他，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双手，然后把他抱紧。
他破涕为笑，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少商。”
我闭上眼。我把他的魂魄吞进身体里，再吐还给他，这么一个短短的过程，就把他前世的记忆给勾起来了。真要命。
可是他刚刚活过来。
这里是钟朗的上海，不是北宋，不是汴梁城。他不能是一个带着上辈子记忆的人。
尤其是，人间早已经没了戚少商。
我必须再次帮他。
我放开了他。我们对视半晌，我冲他一笑，挑挑眉毛：“你投胎的时候，是不是偷偷的把孟婆汤倒掉了。”
他的脾气永远糟糕，一点就燃：“混蛋！要不是我记起来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瞒到下辈子吗？”
“好好，大侦探，”我举手投降，“你先把我放开行吗。我怕你太开心掌握不住力道，把我勒死。”
“去你的！”钟朗显然还在愤怒，他骂了一句，把我丢开。
我伸出手去，抹掉他脸上没干的眼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有些窘迫，但又不愿示弱，任我把眼泪抹干净了，他还在躲和不躲之间摇摆不定。我抿唇笑了出来。
顺手摸了摸脸颊边的酒窝。
我记得，他跟我告别的时候就用手摩挲我的脸颊，一脸绝望：你的酒窝让人无法拒绝。一时间我又有些感伤。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