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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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卷后，林霖随着人潮走出校门。校门外已经挤满了等待的家长。林霖张望了一圈，母亲还没来，她没带手机，只好走到之前和母亲约定好的地方等母亲。
楚姝桐的姥姥正坐在那里。老人背挺得很直，双手扶着拐杖，目视前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
林霖坐到老人旁边，和老人打了个招呼：“姥姥，楚楚还没出来吗？”老人明显穿着是洗了很多遍的旧衣服，但看上去很干净。
老人认出了她，但估计耳朵真的不好，林霖已经尽量大声朝着她说话，她还是没听清：“啊？什么——小姑娘，你说什么？我认得你，你是早上门口楚楚的好朋友，长得真俊啊。”不等林霖重复，她已经自顾自继续讲下去了，“我们楚楚，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了，这以后是要吃亏的，小姑娘，你们都是年轻人，又是她的好朋友，说得上话，平时帮我好好劝劝她，不要老是和她爸妈对着干。”
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浑浊，认真地看着林霖，林霖拍拍那双干枯沟壑满是岁月痕迹的手：“放心吧，姥姥。楚楚人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她，您不用太担心，她以后肯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她应该要出来了，正好我也在等我妈妈爸爸，我在这陪您等一会。”
林霖看到了母亲的车到了，跑过去和母亲说明情况，决定再陪楚姝桐姥姥等一会，直接把一个听不清看不清的老人丢在这，林霖有些不忍心。
校门口已经不复刚刚人声鼎沸的样子，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出来，原本敞开的大门也关闭，只留下一个小门供最后拖沓的人进出，老人站起身，焦虑地四处张望：“楚楚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霖也有些奇怪，照理说提前交卷，第一个出来才是楚姝桐的风格，怎么耽误了这么久？她在这里陪姥姥等了应该也有小半个钟头了。
不过她还是宽慰老人：“姥姥，别担心，应该再过一会就出来了。再不出来，我陪您进去看看。”
楚姝桐慌慌张张跑了出来，看到林霖和姥姥才松了一口气：“霖霖，谢谢你陪外婆，刚刚有点事被耽误了。”
姥姥看到楚姝桐额头上都出汗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绣花手帕。楚姝桐比她高一个头，她吃力地踮起脚，楚姝桐自觉弯下腰：“外婆，我能自己擦的，你总把我当小孩。”
“在我眼里你可不就是小孩吗？”老人转过身：“谢谢楚楚的小朋友啊，陪我等了你这么久，人家爸爸妈妈还在等呢！”
楚姝桐凑到林霖身边，低声说：“大恩不言谢，下次再好好谢你。”
林霖推推她：“我们之间还要说这个，赶紧带姥姥走吧，幸好今天不算冷，不然姥姥都要冻感冒了。”楚姝桐和姥姥再次和林霖道谢后就离开了。
车停在路边，林霖上了车，突然和母父说：“我们去看看奶奶和姥姥她们吧！”林霖家庭和睦，母父又都是家中的独生子女，和两边老人的关系都很好，小时候也是两家老人轮流把她带大的。而且她今天请了一整天的假，本来想回家补觉，现在想想不如去看望一下老人。
“我给爸妈打个电话，免得他们不在家我们跑空。”林霖母亲拿出电话，“喂，妈，我们现在在过来，你们在家吗？”
林霖没听到对面说了点什么：“妈妈，姥姥姥爷在家吗？”
“两个老人在老年大学上课呢，她们的生活可丰富多彩，说是刚刚下课，现在去菜市场买菜去了。对了，刚刚那个是你同学？”
“算是吧，之前在夏令营的室友，人可好了，当时不会的题都是她和鹤之给我讲的。”
父亲插嘴：“那你可要和人家好好学学。”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不比她差很多好吗！爸，你怎么不给奶奶爷爷打电话？”
“昨天刚打过，她们去旅游了，下周再带你去。”
母父在姥姥家小区中寻找停车位，林霖先提着水果跑上了两楼，门半开着。
林霖推门进去：“姥姥！”
姥姥给她从鞋柜中拿出她的专属拖鞋：“接过电话我早就在阳台上张望你们来了，一看到你们车我就去开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林霖把手中的水果放在地上：“想你们了，所以就来了呗。”姥姥一把把林霖拥入怀中，“好香啊，姥爷在烧什么？”
林霖和从厨房里探头的姥爷打了个招呼，揭开锅盖一看：“是糖醋小排！”
“是啊，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知道你们要来，专门去市场买的新鲜小排，等下多吃点，这一盘都是你的。”
饭桌上，林霖吃了满满一大碗饭，还连声夸赞：“姥爷烧的饭就是好吃。”
父亲板起脸：“我看平时我烧的饭你也吃的干干净净的。”林霖做了个鬼脸：”那不是不吃就得饿肚子吗？”
奶奶看着林霖：“你就是太瘦了，现在的小姑娘都想着减肥，瘦得像根竹竿一样有什么好看？就是要多吃点，吃的高高壮壮的才好看。要我说，你这个身高，体重起码要再涨个十斤。”
要是从前的林霖，听到这话，一定会反驳，说自己胖，已经吃很多了，然后背地里在偷偷减肥。现在的她碗旁边的骨头堆得像座小山，大半盘小排都进了她的肚子。
林霖还在不停地夹着牛肉：“知道了，奶奶，我现在吃的可多了，这个牛肉也好吃！要不是我们家太远了，我每天都要来吃饭。”
“现在中午听说爸爸给你拿饭？爸爸妈妈对你是好了，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想着他们，记得报答。”姥姥突然提起。
林霖看了一眼母亲，母亲不自然地转过头躲避她的视线：“妈妈和爸爸来的次数六四开吧。那肯定的，还有你和姥爷，我长大后都会对你们好的。”
事实上，林霖工作后确实是远近称赞的孝顺孩子，除了不愿意相亲结婚以后，她做到了基本上一个后辈应尽的所有责任。
周日下午，林霖本以为考完竞赛后，刘老师那里的课就停止，但刘老师通过楚姝桐传话说想要早点知道今年的考题，把今年的考题做一个汇编自己做一遍，让林霖也发一份回忆版试题给她。
正好，林霖想知道自己大概能拿多少分，于是来到刘老师家一边回忆试题一边和刘老师重新做了一遍。
林霖和刘老师研究了几道题，刘老师点点头：“今年的题出的还挺创新，感觉不像是组长出的，看来组长要退休的消息是真的。”
“组长？”
“就是之前夏令营给你们上大课的周老师，我是他的关门学生，楚姝桐的母父可以说是我的直系师姐师兄。”
怪不得之前刘老师这么照顾楚姝桐，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
“周老师看上去年纪挺大的。”
刘老师陷入无限怀念中：“是啊，收我做学生后的第二年老师就退休了，后来都是返聘的，老师学术水平很高，在全国数学赛事上也是说得上话的。”
那怎么刘老师只是来做了一个普通的初中老师？虽然也不普通。
但林霖总觉得，像刘老师这样，肯定也是走保送直博这条路，怎么着也得做个大学教授吧。
刘老师好像看穿了林霖的想法，开始缓缓说自己的故事：“我的家族中，很多人都是老师，我的直系亲属，我的父母，我的祖父母，我的外祖父母全是老师。从小我最讨厌的就是寒假暑假，因为别的小孩都可以尽情玩耍，而我要面对的是6位老师的监督，那时候，我就想，我绝对不要当老师。”
林霖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
“在我高中被保送的那年，我的母亲去偏远地区支教，我正好有一段假期，想去散散心，就去深山里陪伴我的母亲。在那里，我和母亲一起走访当地居民，致力于让更多辍学女孩重返校园。”
“你一定觉得我们成功了是不是？然后我从这件事情感触良多，于是选择当老师。不是这样的。”她摇摇头，“相反，当时的我带着一个城市中娇生惯养女孩的偏见和高高在上，我觉得那些女生根本不想学习。我的母亲只是在做无用功，面对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坚持，我很疑惑母亲的选择，我对母亲说：‘她们既然不想上学就让她们嫁人生子，而且就算暂时把她们劝回了学校，她们很多人还是习惯性调皮逃课，这根本不值得。你也不会在这里一辈子，明年你回去了，她们还是会放弃的。’我的母亲和我说：‘她们只是不知道大山外还有更美的风景，如果她们意识到这点，她们不会像现在这样。而我，只是负责把世界上其他的美好告诉她们，鼓励她们去追求。’”
“当时我毫不在意，作为一个自负的17岁保送到首都大学的高中生，我根本没意识到教育的差距到底代表着什么。我想的只是尊重他人命运。就在我走的前一天，山体滑坡，我的母亲就这样被掩埋在泥石流中。连尸首都没能找到。”
“我恨那个地方。”
林霖已经听入迷了，刘老师突然的停顿让她回到了现实中：“对不起，刘老师，引起了你的伤心事。”
刘老师摆摆手，继续说了下去：“我下意识屏蔽那个地方的一切，我自己租了房一个人住，这样好像我妈还活着，只是有各种原因所以我们不能相见而已。直到三年后，我回家，看到姥爷正在收拾信。这几年我的母亲收到了很多信，那都是我妈以前支教的学生，她们不知道她已经过世。其实她每隔几年都会去支教，也总会有学生给她写信，我之前都是忽略。但那次出于好奇，我打开看了。”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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