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矛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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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一中是百年老校在市中心，和林霖家有一段距离。入营仪式在周一举行。林霖母父特地请了假，开车送她去。
今天天气很好，车子飞快地驶在高速上。林霖望着窗外后退的白云蓝天：“妈，爸，你们真不用特地送我去，我做地铁去就行。”
林霖父亲一边开车一边和他说：“那怎么行，今天可是你的重要时刻，爸妈请假也要把你送去，和你一起见证。而且这么多行李，乘地铁多麻烦。”
“对啊，不就是请一次假吗，只要你好好学习，我们为你干什么都是值得的。”
又是这熟悉的话语，从小到大林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当她每次没考好的时候，她都能从母父的眼神中听到：“我们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她就会感到深深的愧疚，从而继续努力。初三之前，林霖就这样紧绷着，每次要考试，即使是小小的月考，考试和公布成绩都是对她深深的折磨。
这次期末林霖考的不错，年级第三，就比陈鹤之总分低了十分，主要是太久没做过语文阅读理解题扣的分有点多，其他科目都接近满分。
她家是矛盾的。
其实她的母父很爱她。林霖从前一直很羡慕辛伊有开明的母父，哪怕她突发奇想决定去学戏剧表演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也全力支持，为她找老师，接送她上课，在学校方面为她说话。
后来她才发现她母父沉默的爱。
因为独生子女政策，独生女概念方兴未艾，但很多独生女家庭并不会给女儿准备房准备车，甚至连首付都不会准备，她们认为女儿嫁人了就什么都有了，总能听见这样的话。
“我们家生的是女儿，招商银行，所以我们两口子享福了，吃吃玩玩就行了，不用省吃俭用研究赚大钱。你们家两个儿子就要辛苦了，两套房咧。”
林霖很讨厌这种说法。那个房子并不是女儿的家，没有出资她随时随地可以被要求滚出去。女儿不应该是无根的浮萍，她们生来就应该是大树。
林霖家是普通家庭，但母父在她上大学时就为他准备好了新房子，她一工作就开始给她装修。有闲嘴亲戚问母父为什么要给一个女孩子准备房子，母父说：“我们要让她以后能有和丈夫吵架的底气，不会因为没地方可去就忍辱负重呆在不属于她的家。”
从小到大他们对她一直有爱称，只是她听习惯了所以没感觉而已，直到那天听母父和闲嘴亲戚争辩时，她才知道，母父为子，计量深远。
很多时候，她们只是缺少沟通。她们之间，一转眼就隔了这么多年。
母父在她小时候总爱说，要不是因为独生子女政策，林霖肯定会有个弟弟。林霖小时候总会因为这个不满大哭：“你们敢生我要把它扔进马桶里扔进河里。”然后母父就会大笑，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别人听。她那时候不理解为什么是弟弟而不是妹妹，只是单纯不想要有别人和她分享母父的爱。
二胎放开后，林霖也没有那个传说中的弟弟，她的很多同学都在那年有了弟弟妹妹，特别是女生。
母父一直给了她全部的爱。林霖后来才醒悟，母父还是被传统侵蚀的，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独生子女政策，她真的会有那个弟弟，家中的资源也不会完全向她倾斜。传统就是儿子管母父，母父将大部分资产留给儿子全力托举儿子的一生，因为社会共识：男人没有房子很难结婚，而女人只要嫁个有房子的男人就行了。
她们是被燃烧的柴火，是不被看到的存在。
但没有如果，林霖也不想去思考这个如果。
重生归来，林霖就决定不仅要和辛伊陈鹤之好好沟通，更要给家人好好洗脑。毕竟，洗脑要从早开始。她不能改变过去，但她能改变未来。
老天奶给她这个机会不是为了让她重蹈覆辙。
人类的进步不就是在一次次改变中取得的吗？
“妈，爸。你们觉得我能拿到奖次吗。”
“不要有压力，在爸妈这你永远是最棒的。”这是她爸爸说的。
“尽力就好。”妈妈一边开车一边对她说。她家一直是慈父严母模式，所以她小时候更亲近爸爸，因为爸爸会带他玩，而妈妈只会督促她学习。
长大后她才从已经结婚生子的堂姐那里了解到生育真相。堂姐很漂亮，林霖第一次去看望在做月子的她时差点没认出床上那个披头散发的浮肿女人是她。堂姐向她哭诉生育的真相。怀孕时的孕吐脱发，生产的剧烈痛苦，生产后被孩子的哭声吵得失眠。堂姐说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了。她们都隐藏了生育的真相，只会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林霖十分害怕，跑去和当时的男朋友说以后结婚绝对不生小孩。不过后来，堂姐好像忘记了这一切，反过来和别人一起劝说林霖结婚生子的幸福，并以自己举例，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从前的她。
她已经被同化了。
林霖不敢忘记这一切。
那次经历唯一好的一点是她看到了母亲生下她过程的艰辛，对母亲比以前更好。
那次之后林霖和母亲的争吵变少了。林霖想想其实很多时候母亲说的都对，严格要求她也对。她不是在培养一个别人的妻子，还是在培养一个女人。
“女人要靠自己，要更努力才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这是她最经常和林霖说的。
林霖小的时候不知道母亲的苦心，只想偷偷玩，而母亲在她小时候脾气暴躁。小学的时候林霖数学考了89分，老师要求试卷家长签名。她扭捏了一个周末才敢在星期天的晚上拿出来让母亲签字。母亲看到成绩，将她痛骂了一顿，抄起书桌上的书重重打了她的脑袋。
直到初中，林霖母亲也从不接受林霖成绩的起伏。林霖每次考试战战兢兢，考出班级前五回家就准备看母亲冷脸，听母亲的冷言冷语。
但母亲也有改变。
上辈子初三的时候，林霖贪玩考出了十名开外，她整个初中都没有这么差的成绩，母亲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骂她一顿，然后进行冷暴力。但此时林霖已经不在乎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再是那个因为妈妈不和她晚上一起睡觉就又哭又闹求原谅保证的小孩了。
母亲把她的手机摔在她身上，手机掉在地上摔烂了，她差点受伤，但这只会让她更加变本加厉。她和母亲差点互殴起来，争执声前后两栋楼都能听到。父亲只能来劝架，把她们一人关进一个房间，让她们冷静一下。那段时间，林霖在家看小说上课睡觉，以这种方式抗议。最后母亲败下阵来。
和好也是在一个平常的日子。
林霖放学回家发现餐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吃完晚饭母亲有带她去商场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带她去看了新手机让她自己挑选。
林霖知道这是母亲消气的特征。
后来母亲和她进行了一次深谈，给她看不同高中的升学率，用朋友孩子的事例劝诫她。林霖喝下了这口鸡汤，改邪归正了。
之后的日子还是那样，只是落后的时间太长了，一时间根本追不上来。林霖拼尽全力，最后还是没达到她以前的水平。
这也是她仅有的叛逆。她上了大学，母亲还会拿此来说嘴：“要是初三的时候更努力点考上更好的高中，没准就能上更好的大学了。”
林霖在心中默默吐槽，要不是半军事化管理的高中指不定自己在哪个犄角旮旯的野鸡大学呢。她顺从母父心意读了本市的师范大学师范专业，毕业后可以直接回到当地当老师。母亲也就是随口说说。现在林霖已经是她的骄傲，亲戚朋友都夸她有福气，女儿听话孝顺以后工作体面又稳定。别人这么说询问教育理念的时候，母亲总会矜贵的点点头：“都是她自己争气，我们其实也没教什么的。”
但也不耽误她的母亲后来催婚。就是这么矛盾。一方面要她独立自强，一方面又希望她顺应世俗结婚生子。
不久，就到了市一中学校门口。父亲从后备箱拿出林霖的行李箱，塞给他500块钱：“应急用，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母亲给林霖理理领子：“按时吃饭，少吃垃圾食品，每天记得报个平安。”
林霖走进校门，转过身回头和她们挥挥手，她们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见林霖转身挥手示意她快走。
林霖仿佛回到了高中每个礼拜天回学校寄宿的时候，母父也是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有次林霖进了教学楼才发现自己忘带了东西，不知道母父还在不在，她急匆匆跑向校门口，发现她们还是站在那里。
事后林霖好奇问她们为什么怎么还没走。
母亲回答：“就是害怕今天这样的情况呀，你忘拿了什么东西，又没手机联系起来不方便，我们在这里站一会也不碍事，站在这里感觉也离你近一点。”
林霖大学的时候偶尔读到龙应台的《目送》：“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林霖有偶尔开始帮母父拔白头发了。
她开始理解母父，增加和母父的交流。但毕竟那时候她已经大了，很多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就这样，那些话就被埋藏在心底看不见阳光的地方，发不出芽。
但现在，一切刚好。
林霖突然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跑向校门口，她一下子抱住母亲父亲：“我会好好加油的，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在母父错愕的眼神中，她又像一阵风一样跑走了。
她的心里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矛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