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蓬絮

59、吞尸

　　咚咚咚——
　　有规律的敲击声在耳边回荡，有点像心跳声。

　　林知照睁开眼，入目是古怪的透着血色的黑暗，能看清模糊的轮廓，四个新娘NPC和薛少爷，还有冯琴都在这里，另有六副打开的棺材，全挤在大概二十平方米的一片区域。

　　好饿，好饿……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这两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脑海中回荡。

　　林知照被怪异的力量驱使着，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向面前的棺材，里面是一具躯干，血肉模糊的，黏腻恶心的，但落在他眼中却犹如美味佳肴，几乎忍不住想去吞掉这份食物。

　　不对，食物？林知照猛然惊醒，却发现包括薛少爷在内的五个NPC上半身都探进了棺材里，两只手撕扯着里面的东西然后往嘴里塞，没嚼几下就吞咽下去。
　　尚且保留人类意志的冯琴正处在挣扎边缘，面向棺材吞着口水，如果没人阻止，一定会和NPC们一样啃食人类的躯体。

　　林知照单手扶在棺材上，沉默地望着面前血腥的画面。
　　当冯琴被加诸在身上的本能驱使俯下身时，他抬脚靠近看了眼对方棺材里的东西，这似乎是……陈棋的躯干。

　　不知道为什么，林知照忽然想到一个与此刻毫无关联的词，母性。
　　对人族来说，激素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的泛滥会强制性改变一个人的行事作风。

　　饥饿的欲望愈发强烈，林知照退回去靠在棺材上，拳头攥得很紧，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刺痛让意识更加清醒。
　　良久，他忽然侧身吐出一大口血，他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抓破的手掌心，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又是这样，他想，大概是又忘掉了什么，才会无故伤及根本，以至于连眼下的心智操控都没躲过去。
　　或许，他该亲自动手解决那个人……

　　*

　　“胡言乱语！什么怪物，那可是我们宗族世代供奉的上仙！”

　　崔语看着暴跳如雷的族老，忍不住反驳：“谁家上仙还抓族中小辈啊？你们才是妖言惑众吧！”

　　“你！”NPC被怼得哑口无言，分分钟有要露出真实面目的冲动。

　　虚尘一边防备着NPC变身冲上来打他们，一边思索对策跟林知照重新会合。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还是漏掉一条，先动手的竟然是陆云初，这家伙仗着兵刃在手，完全没顾忌双方实力是否悬殊，提着剑就是往前冲。

　　崔语只记得在林知照不知所踪后，她们迅速陷入了一团混战，召出傀儡就跟NPC打了起来。

　　他们倒是打爽了，可怜虚尘两头忙活收拾残局，生怕陆云初死在这儿害他被林知照记恨。

　　事实证明，暴走后的NPC和暴走后的陆云初都不容小觑，无奈寡不敌众，幸好关键时候扭转战局的人员忽然加入，直接帮他们逮住了权力最大的薛族长，众人退至一间尚且完好的房间里。
　　老头子走路颤巍巍，动起手来却是反派大boss级别的，崔语是半点不敢松懈。

　　好不容易找过来的澹台渊打完就利落地收工，拧眉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泥土，然后泰然自若地看向陆云初：“呵，有趣。”

　　“……”卫岚华眼皮一跳，白了他一眼才开口，“怎么大家都这么暴躁，不是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虚尘瘫着脸无动于衷，崔语重新召出傀儡看着俘虏来的薛族长，清了清嗓子说：“老大不见了。”
　　她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又小心看向始终默不作声的陆云初：“陆哥，你没事吧？”

　　“他不缺胳膊少腿，能有什么事，该有事的还不是林安。”死了几千年的澹台渊热衷于排挤某人，一张嘴跟淬了陈年老尸毒一样，字字见血。

　　卫岚华暗暗踩了他一脚，说出的话却跟澹台渊一个调调：“你当谁都跟裴曦一样吗，为达目的连自己的命都能算计进去。林兄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与其担心他，不如想想你们怎么出去。”

　　崔语觉得奇怪：“那你们怎么进来的？”

　　卫岚华对着她笑了笑：“追着林安进来的，但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我们过不去，就到这里来了。”

　　陆云初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他一抬手横剑抵上薛族长的脖子：“姓薛的，人到底被带到哪儿了？”

　　“不知道。”薛族长经过打斗后看起来又老了几岁，也可能是唯一的孙子同样失踪的缘故，至少陆云初几人知道，薛少爷被殃及的原因应该是随身香囊被夺走了。

　　看得出薛族长嘴严，崔语也加入了问话的行列，虚尘在旁不时插上一句。

　　到一边寻了椅子坐下的澹台渊一手撑着头，说：“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卫岚华抱臂靠墙站着：“恕我直言，你这种人口中的有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觉得现在的陆云初更像裴曦了吗？”澹台渊才不管她说什么屁话，而且现在林安不在，他就更没有顾忌了。

　　卫岚华眉梢微挑，心说你可真是明知故问：“林安可是说了，他姓陆。”

　　澹台渊冷笑：“他若真这么想，你以为我们能在这里看到陆云初？”

　　卫岚华深深看了他一眼：“少说少做，别忘了，咱们是死人。”

　　二人说话声音比平常稍低些，但都被时刻警醒着的光头和尚听了去，只是对方看着无欲无求，不像是多话的人。

　　逼问了好一会儿，薛族长也只是说上仙赐福，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于是陆云初问他那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孙子去，薛族长黑着脸沉默了半晌才回话。
　　“你们懂什么，那是女人家的事，男子岂能变成那等不知羞耻挺着大肚子的腌臜模样！”

　　他像条狂犬乱吠着，说出口的话却将在场几人钉死在原地。
　　好半晌，崔语揉了揉耳朵，说：“所以你说的什么赐福，其实是给新婚女人赐子？”

　　薛族长气愤地看着他们，继续吼道：“哼，一定是你们从中作梗，否则我孙儿怎么会被一同带走！你们这些无知小辈，老夫定要将你们以族规——啊！”

　　不等发表完这堆猖狂自大的废话，他整个人就直接被踹出了几米远，脑袋刚好狠狠砸到墙上，流了一地的血。

　　卫岚华慢悠悠收腿，她一个习武之人自是拿捏好了力道，况且薛族长再老也是个怪物，这一脚踹不死他。
　　她平生最恨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从前她姐姐做琴师时没少被那些臭男人觊觎，扯什么家财万贯，怎奈正妻善妒，只好纳你为妾，但必定许你一世荣华……这世上自说自话的贱男人多了去了，自个儿没有的、不会的便都能反过来用其抨击旁人，以显得自己多么举世无双，实则尽是些内里腌臜的货色，碍眼又晦气。

　　“喂，老头儿，不管你怎么想，说话给我小心点儿。”卫岚华笑眯眯看着他，其实已经想好了要托林安帮忙做的事。
　　正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即使是伪君子，也已经比许多下等货色强上了许多。毕竟男人下限太低，上限又没几个够得到，矮子里面拔高个实属没必要。

　　不知道是不是她笑里藏刀时身上阴气掺了太重的杀意，澹台渊都感觉自己被这股寒意冲击到了。

　　看到嘴臭的薛族长在那里哐哐吐血，崔语觉得稍微解气了一点点，陆云初皱着眉把剑递过来，她毫不客气地接下走到墙边，垂眼俯视着靠在墙根的NPC。

　　“首先，女人怀孕也是因为和你们男人发生了性关系，我不知道怀孕有什么可羞耻的，况且人类文明发展几千年了，男人还是连生孩子都不会，这可是关乎人类繁衍生息的大事，你们男人不是最爱谈古论今，竟然不会为此感到羞耻吗？当然，看你脸皮又厚又皱，估计是不会。
　　其次，虽然你只是个NPC，但在障里也有自己的社会关系，我觉得你母亲作为你的母亲，一定后悔没把你当成垃圾排出去。
　　我说这些不是天真到要感化你，而是让你明确的知道，没有你母亲，你连成为一个‘活物’的资格都没有。最后，接下来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我不介意测试一下在你身上捅几个洞你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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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澹台渊低头扯了扯衣袍，又看了浑身散发着阴气的卫岚华一眼，“都死人了，肝火还这么旺。”

　　卫岚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滚，你个死男人废话怎么还那么多。”

　　“……”澹台渊眯了眯眼睛，想了想林溯，又考虑到前情，决定不和她计较迁怒自己的事。

　　无意看到澹台渊吃瘪的陆云初和虚尘不约而同挪开视线，后者分出注意力给崔语那边：“这样很好。”

　　陆云初愣了下：“什么？”

　　虚尘低声说：“仍旧怀有赤忱，才愿意花时间做无用功。”仅仅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哪怕没有人在意。

　　“我听说了你没能进灵诡处的原因，”陆云初状态稳定了不少，逐渐恢复了一点活人气，“你看起来虽然冷淡，但不太像厌世的样子。”

　　虚尘轻轻一笑：“厌世的样子？陆施主觉得怎样才算？”

　　陆云初被问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

　　“阿弥陀佛，相由心生。”虚尘说，“像小崔施主那样，尚未真正遭过俗世污浊，才能说得出那番话。”
　　而他们这样的，凡事都会先权衡利弊，三思后行不过是被逼出来的习性，谈不上是非。真性情都被迫藏在表皮之下，自是看不出什么。

　　陆云初有些羡慕地看向崔语，赞同道：“那确实是很好……”

　　虚尘看出他依旧心不在焉，多半是还在担忧林知照的处境：“阿弥陀佛，林施主被棺材带走时，你好像喊了一声……林安。”
　　林知照现在用的不是这个名字，所以从陆云初口中听到会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啊，是吗……”陆云初心思一乱，下意识地接话。
　　他转头正撞上卫岚华的视线，对方先是带着点嫌弃，发觉对视后很快转变成敷衍的笑，大概是厌男的状态还没过去。

　　只是，陆云初抿了抿唇，脑海中自动响起两道声音。
　　裴曦与林溯私交甚笃……更像裴曦了……

　　*

　　“呕……”
　　一直熬到冯琴吞完了一具人类躯干，缓过劲儿的林知照才空出力气一掌拍在她背后，慢慢恢复清醒的冯琴顿时难受地半跪在地上吐了起来，将才吃下去的生肉一点点吐了个干净。

　　再看薛少爷和四个新娘NPC，吃完尸体后的五分钟里，他们的肚子一点点胀大，林知照这时候才看出点苗头，合着这是个极速怀孕环节，以一种变态又恶心的方式。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遍四周环境，大概可以确定这是在某个怪物的体内，除了心跳声，还有伴随着尸臭味的血腥气。
　　花这么大手笔让他们进到这个跟学校画风冲突巨大的实验课题，障主又都在两个及以上，这更像是障主之间的交锋，a在给他们暗示b的身份，b设法阻止他们拿到线索。

　　不幸的婚姻，再加上怀孕，就不能是遭受过父亲家暴的学生了，而是更倾向于某位女老师。
　　唐舒，李喻，李映，这其中的哪一个会是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