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五更雪

54、喜事

　　【叮！】
　　【欢迎进入实验课程《不孝有三》。】
　　【温馨提示，本课程中，无后为大哟。】

　　林知照猛地睁开眼，冷静地观察起四周情形。
　　进来之前，他只知道崔语也抽到了这个题目，来不及多交流就被直接拉进来了。

　　入场的机械音一板一眼，只最后半句起伏异常，给人带来一阵恶寒，像是刻意凸显存在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取未尽到后代本分，是为三不孝中最大之意。

　　虽然有些奇怪，但结合目前身在学校里的背景，也能勉强关联上。

　　林知照抬起手，昨天流过血的手掌早已自行恢复，宽大的红色袖摆随着他的动作晃悠起来。
　　没过几秒，手臂就突然不受控制地砸落下去，林知照皱了下眉，察觉到身体异样。

　　这里像是古时的房间摆设，到处系着红绸缎彰显喜气。
　　只是这样鲜艳的红色落到林知照眼中，却只感觉出让人压抑到喘不过气的煎熬。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喜气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林知照的视线从来人的发髻上掠过，而后就听对方苦口婆心道：“哎哟林姑娘啊，你怎么又把盖头取下来了，快快快，花轿都要到门口了！”

　　姑娘，盖头……
　　林知照眼前一阵黑一阵明的，他掐了掐手心，迟缓地感觉到头顶金玉发冠沉甸甸的重量。

　　“你们两个臭丫头，还不快把姑娘的盖头拿来！净想着偷懒！”
　　喜婆一甩手帕，身上的金银珠宝叮叮作响，她转头又换了脸色。
　　“林姑娘莫怕，成亲这事儿啊，都得有这么一遭。老婆子我刚去看了一圈，今儿个出嫁的姑娘们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各自的郎君来迎娶啦！”

　　【叮！】
　　【请在一分钟内找到可以反光的平面，激活学生信息页面。】

　　眼见两个被数落的丫头举着块红布要往他头上盖，林知照咬了咬舌尖，激出点力气抬手拽住了喜婆的衣袖：“我想……照照镜子。”
　　勉强说完几个字，林知照就感觉浑身乏力得更严重了，像被灌了什么软筋散似的。

　　两个小丫头搀扶着他挪到梳妆台前，林知照这才看清自己的打扮，凤冠霞帔，活脱脱一个待嫁的新娘。
　　他脸上抹了脂粉，将本就不甚英气的面容修饰得更添几分柔和，难怪被当成女子，倒是也不算违和。

　　下一刻，镜面上凭空浮出几行字。

　　【姓名：林知照
　　性别：…
　　年龄：…
　　班级：初一五班
　　实验课题：不孝有三
　　第一题：出嫁从夫（10分）
　　附加题：待触发
　　总分：0（待更新）
　　注：总分≥0为合格】

　　性别和年龄后的字迹来回变换，最终变成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林知照收回看智障一样的眼神：“发冠太重了，换一套。”

　　喜婆撇撇嘴，不满地念叨了几句。

　　林知照轻轻把话堵回去：“大婚只有一次，不该顺着我的心意吗？”

　　喜婆一听就不乐意了：“夫家怎么安排，林姑娘听从就是。这往后到了夫家，可不能再这样使小性子，丢了娘家的脸面不说，万一惹得夫婿厌弃，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林知照垂眼听她胡乱扯了一通，等对方说累了，他又对着镜子开口说：“妆容我也不喜欢。”

　　刚才还算和蔼可亲的喜婆脸皮扭曲了几下，两寸长的尖爪冒了出来，大有林知照再多话她就会动手的架势。

　　林知照纹丝不动地坐着：“如果脸花了，婚礼还能继续吗？”
　　看到喜婆脸色僵硬，林知照继续说道：“主家雇佣你做事，你若办砸了，想来也不会好过。”

　　“林姑娘的嘴这么不饶人，也不怕进了门遭婆母厌恶……”喜婆被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姑娘怼得哑口无言，很是不甘心。

　　林知照听她声音越来越小，垂头在首饰盒里翻了翻，都是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发饰，索性直接把盒子递了过去，这一举动反将喜婆吓了一跳。
　　“你也辛苦了，只当是茶水钱吧。”林知照习惯了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对象是人是鬼还是怪物都无所谓，“今日成婚的人里，是不是有位崔姑娘？”

　　喜婆昧下了足量的金银钗环，心里舒坦不少，再看林知照也没那么不顺眼了：“林姑娘记性真差，咱们薛家镇办婚事素来讲究，三五年才能碰上一个良辰吉日，适龄女子自然是一个都不能落下。今日这院里除了你跟崔姑娘，还有赵姑娘、冯姑娘……多的是呢。”

　　这算……集体婚礼吗？
　　林知照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边应付喜婆，一边把脸上的东西擦了个干净：“新郎官们一窝蜂地来迎娶，若是错过了心上人，又该如何？”

　　喜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站在他身后，乐呵呵道：“咱们这儿的规矩是上了哪家的花轿，就是哪家的媳妇，可不分什么对错。”

　　林知照记下这几点信息，喜婆得了好处，帮着他一起将沉重的发冠取了下来。
　　好在林知照不是纯正的现代人，束发的方法还没忘记，等他简单打理好，喜婆帮他梳了梳散在背上的长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花轿到了，这次林知照没拦着丫头们给他盖盖头。

　　新娘子们被丫鬟扶着穿过幽长的走廊，不知过了几道门，终于来到了热闹的前院。
　　按照这里的习俗，傧相朗声念了些吉祥话，最后高声喝道：“请新娘上轿！”

　　透过鲜红的盖头，林知照淡淡扫了几眼，七对新人分列两排，新郎们身后是狭小的花轿，和另一排的新娘们一一对应着。
　　意外的是，除了同在新娘队列的崔语、冯琴，陆云初和教导主任竟然同时出现在了对面，且后者明显是女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抽签前NPC说过，一共十个课题，但目前为止林知照还没看到其他生人，不知道是在其他场景，还是这个课题抽中率低。

　　可能是盖头的缘故，陆云初没能认出谁是谁，因此只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新娘”。
　　眼看五个原住民新郎满脸堆笑走向各自面前的新娘，正在心里骂实验自带系统的陆云初扭头看向教导主任，挑衅地歪头挑了下眉，有点中二。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林知照不自觉勾起一点笑，在NPC靠近前忽然抬手掀开盖头随手丢到地上，露出红布下华丽奢靡的金玉饰物。
　　虽然换掉了原来的发冠，但其他可用的发饰无不金光灿灿，坠着一堆叮铃作响的精美器物，果真是虚构出的一方天地，金银珠宝没个限制。

　　毫无准备的陆云初迅速被这一变故吸引了注意力，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林知照，顿了几秒又注意到对方不同往常的装扮。
　　他对着那副画面愣了愣，喉结不自觉滚了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大自在，有几分慌乱地推了推进来后自动隐形的眼镜。

　　“这是哪家的人，这么不懂规矩！谁准你掀掉盖头的！”

　　林知照转身看向拄着拐杖的老者，对方怒气冲冲，跟被刨了祖坟似的。他视线越过胡子快被气歪了的NPC，在正厅里香火烧得正旺的佛像上划过，最后淡淡收回。
　　NPC发火，他是半点也不在意，反而语气淡淡地反问道：“成亲这般重要的事，总该由我自己亲眼看着，蒙了盖头还怎么看？”

　　“你，你……”老者被他几句话气得有些喘不过气，一旁的中年男人连忙扶着他坐下，隐约听到男人喊了句“族长”。

　　乍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崔语两眼放光地掀开了盖头，等看清林知照的装扮，惊艳之余也不忘扫一遍其他新娘盖头的轮廓，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老大果真不会苦着自己，直接把这顶沉得要死的凤冠给换掉了，是她路走窄了。

　　林知照看了看院子中满脸麻木的NPC们，再看莫名出现在这里的主任时都觉得有了活人气。

　　族长接连见着两个破坏规矩的小辈，好不容易缓过了劲，拐杖在地上用力捣了几下，等众人都看过去后，他才冷冷哼了一声：“都愣着干嘛！族规岂是两个小娃娃就能毁了的，今日就是拿针缝也得把盖头戴上去！”

　　此话一出，七八个青年握着长木棍围了上来，不远处的喜婆朝林知照使了眼色，大意是让他认清形势。

　　林知照没理睬她，而是很好脾气地对着族长笑了笑：“族长这么在意一个与你并无多大关系的婚礼仪式，着实奇怪，莫非是要借我们之力供奉什么邪神吗？”

　　族长两眼一瞪：“竖子，胡说什么！”

　　“哎呀爷爷！”斜对角的新郎官忽然甩了甩袖子，拨开几个五大三粗的持棍男人，站在林知照身侧冲着老族长抱怨，“爷爷，还管什么规不规矩，不是说好了最漂亮的许配给我吗，怎么能让给那个小矮子？！”

　　被他指着的小矮子，也就是面无表情且莫名其妙混进新郎队伍的教导主任，刚巧站在林知照的正对面。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林知照的反应是先往边上挪了一步，跟这位少爷脾气的二代子弟拉开了距离。

　　他动作不大，却是没逃过这位薛少爷的眼：“小美人，你躲什么，看今晚小爷让你尝尝厉害。”
　　说完他还抛了个媚眼，原本还算清俊的脸庞瞬间变得油腻不堪。

　　林知照无言地避开对方朝自己伸来的手，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NPC对自己产生的奇特反应，但“可以利用”四个字最先跃上了心头。
　　他看了眼被自己孙子气到手抖的族长，语气轻和道：“薛少爷的意思是，要我坐上你的花轿？”

　　陆云初不知道林知照打算怎么做，只能先按兵不动，格外焦躁地注视着那边的情况。
　　在他看来，这个身份特殊的少爷是彻底缠上了林知照，不遗余力地想亲近人家，幸好林知照没让他如愿，还用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步摇挡在中间，金坠子绕过他的无名指垂落下去……注意到这点的青年抿了下嘴唇，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烧得慌。

　　听到意料中的回答，林知照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花轿也不好，又矮又小，坐上去很不舒服。”

　　“改，美人想怎么改？”薛少爷一拍大腿，豪气地应声，完全不顾及另一头的亲爷爷。

　　林知照微微一笑，抬手甩了下衣袖，紧接着木板炸开的声音陆续响起，薛少爷被吓得一个哆嗦，赶忙转身看向声源处。
　　原本停放花轿的地方，七顶包得严严实实仅够勉强坐下一人的花轿凭空炸开，现在只剩下了上下两面，还有四周挂着的长短不一的珠帘和流苏，乍一看简直像是直接换了顶新的。

　　“如此，顺眼多了。”

　　薛少爷咽了咽唾沫，使劲点点头：“美人说的是，说的是……”

　　林知照蹙眉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这人像是有病。
　　正打算上轿，却在和陆云初擦肩而过时被对方拽住了袖子，他一愣，不禁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陆云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过了几秒，喜服上的手慢慢松开，林知照沉默了几秒才继续往前走，可很快又毫无预兆地停在半途。
　　身后紧紧跟着的薛少爷只好跟着停下，问他还有哪处不满意。

　　“我同陆公子青梅竹马，”林知照想到了旧时某些地方的习俗，“也算是两心相许……”

　　薛少爷还没傻到听不懂人话的地步，当即是两眼一瞪，看向陆云初的眼神冒出凶光，生怕自己争来的美人被这厮夺走。

　　另一个当事人陆云初则有点懵。

　　林知照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另一边始终淡定的教导主任，然后跟站在陆云初对面的崔语交换了一个眼神。
　　“总不好辜负人的，薛少爷介意共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