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五更雪

51、狂欢

　　果不其然，黑皮教官宣布活动开始前没有再说废话，而是以非人的速度走向了林知照所在的位置。

　　“恭喜你，林同学，你获得了一张惊喜卡。”林知照当然是先婉拒，但只见黑皮咧嘴一笑，眼神冷冰冰的，赤裸的恶意毫不掩饰，“这是我个人赠送，作为你挑战成功的贺礼，拒绝无效。”

　　一旁陆云初原本还在为自己身上的debuff苦恼，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但林知照眼疾手快按住了他，面不改色接下了实为恐吓的惊喜卡。

　　【名称：惊喜卡
　　效果：任意一项活动期间，持有者将失去80%的目力】

　　黑皮教官笑了一声，下一秒，卡面上多出一行字。
　　【备注：检测到赠卡人对持有者好感度为0，卡牌效果已增益至100%】

　　“这不就是—”注意到这一变化的陆云初当即就要爆发，这种针对未免有些太过了。

　　林知照和陈尚同时把人拉住，教官堆着一脸满是恶意的笑走了，很快教导主任宣布活动开始。
　　也正是这一刻起，林知照掌下一空，方才抓在手心的胳膊没了踪影，同时耳边响起一道机械音，提示他惊喜卡生效，于是眼前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

　　操场上的人就像被丢进了一台机器里，活动开始的指令一下达，里面的人就都被重新洗牌，随机到了新的位置上。
　　于是原本静寂的区域瞬间爆发出因恐慌而造成的各种噪音，哭声、叫骂、求救……不绝于耳。
　　有人试图跑出操场，但一旦越界就遭到了围观NPC们的群殴，只得灰溜溜返回。

　　好吵，林知照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见四周杂乱无序的吵嚷，不知附近起了什么变化，忽然有人跌跌撞撞从他身旁经过，慌乱中撞上他的肩膀。
　　林知照在拥挤的人群中慢慢摸索着路径，终于在某一瞬间捕捉到夹杂在闹音中的熟悉声音，好像是陆云初在喊他。

　　不远处，有几个NPC忽然狂奔推搡着挤出一片空地，其中一个学生动作飞快地把一个圆筒放到地上，很快那个东西自动引燃，向上喷出了白色的细碎流光，在昏暗的场地中格外引人注目。

　　林知照嗅觉敏锐，隐隐闻到了呛人的火药味，第一时间想到超市里那支圆筒状的喷花，心中警报瞬间拉到了最大。
　　“陆云初别看！”

　　已经晚了，与他十米之遥的陆云初只是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可能才两三秒，就忽然眼前一花站不稳了。
　　等他缓过劲来，才发现眼前一片雾蒙蒙，他暗自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很快视野里就多出了许多绚丽的烟花，无休止地绽放着，怪异而强横地占据了他所有可视范围。

　　【叮咚，秦悟老师使用道具喷花，此为大范围干扰性道具，获得5分。】
　　这道机械音像游戏里的击杀公告，响彻整个操场，也为不明所以的其他参与者提供了参考思路。

　　林知照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想陆云初应该已经中招了，多半是那个十分钟内必中攻击的影响造成的。
　　至于机械音里提到的秦悟，刚才徐怀远说秦悟他们都还在校医室，那可能只是唬人用的幌子了。

　　【叮咚，陈棋同学追上了道具车，请继续努力哦。】
　　【叮咚，钱鸣同学使用道具胶水，成功攻击两人，获得2分。】
　　【叮咚，陈棋同学……】

　　有人做示范，就会有人效仿，毫无头绪的人也都照猫画虎陷入了新的混乱中。

　　林知照嘴唇微微抿着，小心避让着过路人。
　　这里有那么多NPC，可被用来引导生人作恶的却是秦悟他们。

　　林知照沉默地睁着双眼，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骤然失去可视能力后听觉变得更灵敏了，在这种喧闹的环境中本该会头晕目眩，可林知照却是在某个瞬间意外感觉到几分熟悉，就好像……好像曾经他也像这样，目不能视，只能借听觉分辨周围的一切。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时，林知照下意识反手拧住对方的手腕，回过神来才听到陆云初的求饶声。
　　“……抱歉，弄疼你了吗？”林知照松开手，紧接着又被对方另一只手抓住，他就懒得挣脱了。

　　陆云初闭着眼也只能看到烟花，生无可恋地甩了甩手：“还好，知照，我现在视野里全都是烟花，别的什么都看不到，好不容易找过来，还好你刚没移动太远。你呢，你怎么样？”

　　林知照低下头，看不到两只手交握的样子：“我没事。”

　　陆云初一下子就放松下来，语气庆幸：“还好还好，我就知道黑皮奈何不了你。”

　　林知照拖着他往一边走，两个瞎子刚巧远离了一个道具的攻击范围。
　　他现在不觉得吵闹了，只知道手上的爪子握得很紧，没忍住笑了一下：“嗯。”

　　“不过，”陆云初神色微变，“你没说挑战会有副作用，NPC都会挑时间给人火上浇油了，很危险的。”

　　一瓶墨水迎面向他们泼来，林知照眼都不眨就拽着陆云初挪到了一侧，举止自如，还顺手丢了张反弹符过去，确实不像个瞎子。
　　“知道了，只是好奇那个心愿的最大限度，现在看来跳过半天已经是极限了，用处不大，不如升班划算。”只有成为初三一班的学生后，才有机会得到出障的其他线索。

　　机械音不断播报，灵诡处的人都按兵不动，没机会上榜。

　　陆云初单手摘了眼镜：“你戴吧，我一瞎子戴着没用。”

　　同是瞎子的林知照没接：“你眼睛受到的伤害可能有时限。”

　　“行吧。”陆云初戴了一次没戴上，小声嘟囔了一声，又不肯松开另一只手，林知照只好忍笑搭了把手，轻声说了句“真笨”，说完又觉得不合适，好在对方没听清。

　　听着四周诡异的热闹，陆云初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以前上学那会儿，军训的晚上我们都是往地上一坐，两个班之间比谁合唱更响亮，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林知照因病没参与过军训，所以并不能体会那份乐趣：“你记得挺牢。”

　　“有些事就是会记得很清楚，可能是军训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往后不会再有那种经历吧。”陆云初笑着说。

　　林知照听他这个语气，有点老成，配上他那张脸，忽然觉得心底空荡荡的。
　　只是不等他多想什么，又听陆云初说：“现在的场景更像大型蹦迪现场，还真是狂欢之夜。”

　　又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五个人才又聚齐。
　　约摸是人多显得力量大，之后再来找他们麻烦的就少了很多。

　　陈尚一脸牙酸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嘴角一抽，对上两双无神的眼睛后才没了吐槽的心思：“老陆，你真中招啦，没撑过十分钟啊。”
　　陆云初虽然瞎了，但没妨碍他翻白眼以示不屑。

　　“老大，你这样没问题吗？”崔语一脸担忧地问。

　　可疑雷达一响，陆云初转身面对着林知照：“你骗我啊？”

　　见状，徐怀远咽下了嘴边关心的话语，很有眼色地抬头望天。

　　“……”火莫名其妙烧到了自己身上，林知照愣了下，说，“我心里有数。”

　　气氛再次陷入凝滞，打破这一幕的还是那个和尚，呃不，是安稳坐在急救车上的和尚，车子一个漂移从他们身边擦过，虚尘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林知照似有所感，一把将生着闷气的陆云初推开：“怀远，带他去找虚尘。”
　　与其坐等道具伤害失效，不如拼一把，还能跟虚尘碰个面互通一下情况。

　　得到指令的徐怀远拉着人就走，留在原地的陈尚疑惑道：“老大，我去也行。”

　　林知照抬头“看”向他，稍微靠近半步低声耳语了什么，陈尚眼睫一颤，深深看了他一眼，林知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尚轻声说：“老大，先别告诉他们。”

　　林知照沉默了一会儿，陈尚又叫了他一声，仿佛带着点恳求的意思，他便点了点头。

　　一直关注着急救车情况的崔语对他们的交流一无所知，在看到徐怀远和陆云初成功上车后才笑了起来，然后才注意到陈尚脸色不大好看。
　　“陈哥，你怎么了？”

　　陈尚咳了几下，摆摆手：“秃驴肯定能给老陆看好，他一天天的都有车坐，也太爽了吧。”

　　崔语以为他是羡慕虚尘，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被陈尚不客气地揪着辫子回击……

　　等闹够了，又开始愁眼下的局面。

　　75分不算难，但问题在于这个分数很可能是个大坑，当然也可以先顾眼下，后面再随机应变。
　　挑战的方式也不可取，连林知照都被NPC记恨上了，换成其他人自然也躲不过去。况且一个人挑战都九死一生，场中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靠这个方法脱离危险。

　　陈尚说：“子时之后其他NPC也要参与，大混战，咱们人少不占优势。”

　　崔语：“外婆说在大型障里，如果灵诡处的人安然无事，只死太多生人的话会引来麻烦。”

　　这种说法其实是在顾虑人心。

　　灵诡处对保护生人没有硬性要求，即使真这样也不算违反什么，只是可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然而生人太多，其中总能根据家庭背景分出高下，这也就导致现实里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会对灵诡处产生怀疑甚至动摇灵诡处的根基。

　　人言可畏，人心亦可惧。
　　哪怕是灵诡处这样历史悠久的组织，也只拥有少数人的信任，那么剩下的多数就都是变数。

　　等陆云初和徐怀远回来的时候，林知照又默默过了一遍目前的线索。

　　亡者，死去的生人皮肉分离成了两种怪物，今晚机械音播报中没有提过赵究的名字，其他死在障里的都提到了，应该是因为赵究的半块人皮都在他们这里。
　　如此看来，人皮比血肉更重要，而被他们破坏过的人皮本尊仍旧能出现，看来下次要试着彻底销毁才行了。

　　校医室，吕医生喜食脑浆，会缝合人体，还对被关着的陶思虎视眈眈。
　　座位诅咒，在某个坟地失踪后死亡的NPC赵秉，死后出来帮过陶思的NPC谭双，可能跟现实中的受害者有关联。
　　校外坟地，女寝宿管很关注坟地动静，这部分有待探索，且危险程度疑似最高。
　　上锁的铁箱，钥匙一直没找到，可能要考虑铁铲之外的其他探索方式，或者更换到还没有开发的新区域。

　　c市学校意外事件，目前已知自杀两人，一男一女，其中女生姓沈；意外死亡一人，女生；失踪三人，两男一女，赵秉可能是其中之一。

　　冯琴、陈棋……问题学生，如果赵秉是冯琴口中所说的姓赵的，很可能还是现实中失踪的人之一，那么同样受到座位诅咒的谭双或许也对应着现实中的某个受害者。

　　姓沈的女生，这个倒是很可疑，她的死因是成绩倒退，父母闹事，看似跟校园暴力毫不沾边。
　　但傍晚离开餐厅前，李喻告诉林知照说自己曾经在一中教过学，冯琴和陈棋初一时是唐舒的学生。
　　李喻记得那个班里有个女生比较文静，作为课代表经常出入办公楼，李喻印象深刻，那个女生就是陶思，而跟陶思往来最亲近的女生刚好姓沈。

　　人与人之间有许多不同的关系，不谈亲疏，这其中大都能支撑起一个障，因为并不需要彼此心意相通，只要有相关的执念，都有生出障的可能。
　　亲人，朋友，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