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轮回》五更雪

19、小镇

　　林知照和邱恬都没在剧组待太久。
　　准备离开的时候，剧组突然爆发了一场争吵。

　　正要送他俩出去的赵瑶脚步一顿，小声说：“好像是张导的声音诶。”
　　邱恬点点头，但看样子并不八卦。

　　林知照没准备多留，但紧接着陆云初压着怒气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他就不好再走了。
　　邱恬则是没别的事，跟着他就调头回去了。

　　不过没走两步，林知照突然皱了下眉，下一秒，邱恬腕上的彩珠手串亮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王散，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打算好好拍完这戏，就别再给我整幺蛾子！”张易手指着一个古装青年，嗓子里都快喷火了。

　　陆云初冷脸攥着王散的小臂，像是刚才险些动手的样子。

　　被陆云初吐槽过的资源咖王散不忿地看着陆云初，动了动胳膊，没能抽出来，一时有些丢面子。
　　再被导演吼了好大一通，他咧着嘴笑笑，语气十分欠揍：“张导，有些话别说太早，你想拍完这部戏，最好掂量掂量我跟这姓陆的哪个更重要，别到时候被搞了再回来求我。”

　　张易本来挺能屈能伸一人，这下直接撸着袖子就想打人。

　　陆云初忙伸手拦他，另一只手猛地把王散甩开，无视对方阴沉的脸色，皮笑肉不笑道：“你以为咱俩谁更有资本？”
　　他刚还在戏里演白切黑半黑化的许季安，此时尚未完全出戏，瞧着明显比平日不好惹。

　　王散扯了扯衣领，作势要让助理拿手机过来。

　　陆云初嗤笑一声：“怎么，打电话摇人？”
　　要真没点素质，他可能要把最后一个字换成金主俩字儿。

　　王散戳屏幕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正寻思说什么怼回去，就被折回的人打断了思路。

　　林知照几人从围观的剧组人员中间穿过，陆云初扭头看向他。

　　邱恬知道陆云初特殊，能看见手串亮着光，就把袖子往上扯了点让他看见。
　　陆云初顿时明白他俩这时候回来可能跟障有关，又见林知照的视线在他们这边扫了扫，立刻跟导演说：“张导，这儿人多，我跟王散去化妆间私下掰扯掰扯。”

　　张易也知道影响不好，于是几人转到了化妆间，王散自然只能跟上，不然他跟谁逞威风去。

　　刚人都出去看热闹了，此时化妆间里空无一人，正好给他们腾出了地方。

　　最后面姗姗来迟的编剧宋秋和导演助理杨琉要进来时，邱恬拿不准主意地看向林知照，后者摇了下头，直觉是王散或者张易。

　　得了明确指令，邱恬把人拦在外头，笑着摸出证件给宋秋看：“不好意思啊，特调局执行公务，麻烦在外面等一下。”

　　宋秋挑眉，看起来不是很信：“特调局？”
　　旁边另一个青年似乎不爱说话，只探着头看向屋里的导演。

　　特调局对外使用的证件是过了明路的，邱恬也不怕她查。
　　等宋秋看完上面的长城和群山光变图案，将信将疑还回来时，邱恬收起证件一转头，正在关门的手一空，面前的场景也在这一瞬间变了。

　　眼前场景没有要崩塌重塑的样子，邱恬知道，这代表她不是除障主外第一个进来的生人。

　　“这、这是什么地方？！”

　　宋秋声音一响，邱恬就赶紧转身，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和杨琉，然后又看到他俩身后不远有人在往这边走。
　　她看了眼不再闪烁的手串，轻声说：“不用怕，很快就出去了。”

　　“你…你那个特调局，真的是国家设立的部门？”宋秋眼神有些迷茫，不确定地找她寻求心里安慰。
　　杨琉则是眨着一双无辜大眼盯着她看，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邱恬知道他们都被障影响了，神智比较糊涂，害怕的情绪就会比较明显。
　　她点点头，但并未多言，只回一句：“当然是真的。”

　　说完这话，向这边走的人也能看清脸了，果然是林知照他们。
　　不过陆云初和王散相对更惨一些，他俩进来前在拍戏，此时穿的也还是戏服，一白一蓝，前者像个讲究的道士，后者是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

　　总共七个人，没想到这次会一下进来这么多。
　　林知照看到宋秋和杨琉也没意外，既然进来了就是有缘，缘分的事可不归他管。

　　“走吧，去前面镇上。”
　　他和陆云初都没看到重塑前的画面，那个过程虽不算要紧，但有比没有好。

　　落后几步的王散嚷嚷着他们是不是要绑架自己，被脑袋昏昏的张易骂了一顿，两人险些扭打在一起。

　　陆云初头痛地把两人分开些距离，头一次跟除林知照以外的人前后脚进障，体会了一把当解说员的“快乐”。
　　好吧，他只说了一句话，“不想死就老实点”，嗯…确实有点不太像正向人物。

　　这里两边都是田野，只有脚下一条路，往后看路好像没有尽头，只能往前，前面是一个规模不大的镇子，房屋建造看起来有点老旧，风格也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进入小镇，往里走一段路后街道两边开始有摆摊卖东西的，水果蔬菜衣服鞋子，像是有些地区的大集，卖的都是比较日常的东西。

　　一行七人中虽有两个“奇装异服”的，却也没招来太多关注。

　　邱恬小碎步跑着东看西看，路边一个卖菜籽的大爷招呼她过去。
　　“姑娘，要不要买点菜籽回去种啊，我卖的质量都很好的呀，就这个小黄瓜长出来可脆啦。”

　　邱恬蹲下来看矮架上摆着的各式菜籽，唠嗑似的跟大爷说：“大爷，我是跟几个朋友来这边旅游的，你们这儿有什么能住的地方吗？”

　　大爷不傻，看得出她没打算买，倒也没拉下脸色。
　　他说话稍微有点口音，但不至于让人听不懂：“你们来我们镇上旅什么什么游？唉，都是钱没地方花的小孩儿，到处乱跑……”

　　邱恬也不管他说啥，随口应道：“昂，我看这儿风景挺不错的，改天让我爸来看看有没有投资的价值。”

　　大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穷乡僻壤哩，有啥可投、投资……”

　　邱恬在这里跟大爷旁敲侧击打听消息，后边林知照看了一眼宋秋，然后问陆云初：“刚在外面怎么忽然吵起来？”

　　陆云初不自在地抬头望了下天，这么大了还闹出这种事有点丢脸。
　　“也没什么，就是我跟王散有场打戏，武指本来都给我们设计好了，他非说那动作不好看，张导开始说了他两句，然后拍了一遍，结果他又说我下手重故意伤他，靠，我胳膊都被他踢青了，怎么有脸说我下手重！”

　　林知照不自觉皱眉：“胳膊受伤了？”
　　上次陆云初脖子上的掐痕过了好多天才消下去，拍戏的时候都得涂很厚一层粉底遮住。

　　陆云初捂着嘴咳了两声：“没事，就，有点儿青了，还好。”

　　不是林知照受伤他不依不饶的时候了。
　　林知照脑海中浮现出那几天陆云初给他擦药的场景，刚开始时连点力气都不敢使，把医生的嘱咐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们尽快破障，早点出去吧。”

　　陆云初觉得自己可真容易满足，林知照稍微说两句他都能把现下的不高兴通通丢出大脑：“好，早点出去。”

　　他们没说几句话，邱恬就被卖菜籽的大爷轰回来了。
　　邱恬把头发往耳后掖：“唉，大爷真不友好。”

　　林知照笑了下：“问出什么了？”

　　邱恬说：“这里叫青禾镇，算是个比较有名的旅游景点，过几天有个什么民俗活动，说到这个大爷瞅着还怪严肃的，就是不肯说具体是啥。然后沿着这条路往前，第一个路口右拐一百米有个小旅馆，他说外地人都住那儿，因为镇上的人家从不留客，这是习俗。”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陆云初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对上十句里八句废话的摆摊大爷，这套话功夫可以说很强了。
　　好吧，也可能是因为她没买大爷的菜籽。

　　在路口要拐弯的时候，宋秋突然在边上的小摊旁停下，眼神呆呆地低着头。

　　陆云初顺着她的视线下落，这是个卖二手书的小摊，架子后坐着一个绑着双麻花辫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一二岁。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哥哥姐姐你们要买书吗？”

　　宋秋愣了愣，然后弯腰从书堆里捞出一本封面很旧的，《小镇观景纪事》。

　　看到上面的字，陆云初赶紧扭头看林知照，后者蹲下身在架子上翻了翻，几乎都是童话书，确定只有这一本名字最直白最贴合现况。

　　面前的小姑娘视线跟着那本书看向宋秋，笑得似乎很开心：“姐姐你一定特别有文化，我妈妈说这是她很早以前在大城市里买到的书呢！”
　　宋秋从书上转开注意，没有说话，很快又收回视线，手指在封面上来回抚摸。

　　林知照站起身，如果要买书，这里大概是不支持扫码支付的，而在场人都不像是会带现金的人。
　　他刚这么想，陆云初就作势要掏手机，然后发现自己穿的戏服，手机落外面了。

　　最后还是邱恬把钱付了，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喜赚一张毛爷爷。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陆云初紧跟着林知照，说：“我手机壳里也塞了两张现金，真的。”

　　林知照偏过头，说：“嗯，很好的习惯。”
　　他密长的睫毛微微垂着，看到陆云初腰上挎着一个布包，大概是戏里做道具用的，衬着一身白衣，一头乌发用木簪簪起，也有几分传闻中许季安的风采。

　　迅速把书翻了一遍的邱恬靠近过来：“信息很少，每页只写了一个字，连起来是入镇后必须参加小镇民俗活动方可离开，我觉得有点奇怪，刚翻开想让小姑娘读给我听，她就撇撇嘴不理我了。”

　　陆云初扯了扯宽大的袖子，直觉这衣裳肯定要阻拦他逃命的步伐：“要么不识字，要么这书有问题。不过那个民俗活动一定很关键。”
　　林知照点头肯定他的观点。

　　按照摆摊大爷指的路，他们来到了一家外观有些偏向民国时代的旅馆，和镇上其他房屋一样有些破旧，规模不大，只有四层，大门前的匾额上写着青禾旅馆。

　　进去后发现，那位大爷可能是旅馆老板找来专门招呼外来客的，简直是赤裸裸的坑人。

　　正对大门的前台处，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长发女人坐在椅子上，单手撑头似乎在歇息。她头发有些过分的长，层层堆在桌沿，再往下的部分都隐在桌后。
　　旁边隔了一米远有个丧着脸站直的青年，抬头看到客人进门就堆起假笑准备服务，一张脸暴露在眼前时才发现，这青年的眼球竟然如缩水般摇摇欲坠地盛在眼眶中，将掉未掉。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青年手边并排立着的两个牌子才让人忍不住抽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