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将至》远方淮古

19、Chapter 19

　　黄深见体质特殊，冬热夏冷，别人过夏他过冬。
　　不等他回话，前座的男人插了一句：“不要管他。”
　　江泓默默升上半截车窗，少了些许凉风，身子半煎熬的，总之比之前舒服。
　　黄深见感受到没有那么冷了，向他颔首道谢，倒头靠到车窗边边，两眼一闭。
　　副驾驶位还坐着一个人，但，是个女人，从江泓上车，这个女人就没有说过话。
　　不，可以说从他上车前，这车人就没几个怎么说话，除非有事，没事屁话都不放一个，江泓也跟着安静的氛围睡意逐渐来袭。
　　车上很快响起了打鼾声，里面的车灯关掉了。
　　夜还很漫长，路也是。
　　江泓漫不经心的撇向窗外，景色飞快掠过，像穿越时间罅隙的使者，城市也随之消失在漫川遍野的山海。
　　车子驶出了天际，也驶出了城市。
　　身后的城市像一个渺小的光点，忽远忽近。
　　副驾驶的女生拿出平板开了一局游戏，她似乎很喜欢声音外放，车上安静的气氛全被游戏胜利的声音充斥。
　　江泓抱紧了怀中的背包，装得满满荡荡的，不过才离开没有多久，他就有点想念父亲和爸爸了，这次偷偷跑出来，完全背德了与父亲的意愿。
　　他甚至还是带病跑出来的。
　　不知何时，车子开进了隧道了里面，江泓看了一眼他们给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还早得很，就是进了隧道手机没有消息了，要是此刻他还在家里面，一定是躺在床上刷着视频。
　　他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关机了。
　　跑出来那会父亲和爸爸一直给他打电话，不是打电话轰炸就是发消息，他翻开看了一遍，里面充满了来自父亲和爸爸的怒气，还有三个哥哥发来的消息。
　　江野质问他什么又一声不吭就跑了，他没有回答。
　　然后江筠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很长的一段话，没有任何指责，也没有生气。
　　然后他回了一句，叫大哥和几个哥哥们还有父亲不要担心他，他会平安的回来的。
　　他并不知道，江筠在他手表里面安装了一个定位系统，无论他在哪里，江筠都能找到他现在在哪个地方。
　　事发前，江筠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因为他在公司忙的抽不开身，深夜很晚了才接到江野的电话。
　　他当即对江泓的手表开启了定位追踪，开启的时候为时已晚，他们不知道江泓上了什么车，与他们的距离竟然相隔了半个市区。
　　江筠把定位转发给江旅，江旅看到定位差点被气吐半身血，幸好龙星野一直跟在身边随时观察着。
　　不过对于江泓擅自离家出走这件事情龙星野非常不舒服，要真的是白禅那小子动了他儿子，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要是外面的人绑走了江泓，事情就很难办了。
　　明明在医院还好好的，怎么过了几宿又要离开。
　　江筠的这个定位追踪发来，他们可以确定江泓没有被人威胁，他是自己偷偷离开的。
　　距离星瞿市不远的市区也就是临江市和永行市。
　　江泓的定位随时都在发生变化，一会儿停在路途遥远的高速服务区，一会儿停在山旮旯里面。
　　电脑上的红点就是江泓所在的位置，红点一直与星瞿市背道而驰，越来越远，他们都不知道江泓下一步会去哪里。
　　江家人担心了三天三夜，最坏的还是江旅，他因为忧心过度晕倒住院了，龙星野守在门口那会儿听到里面有书本掉落的声音，他没怎么注意，以为是管家不小心打翻了什么东西。
　　当他推门进去的，江旅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着急忙慌的把人打横抱起，联系了附近的私人医院，龙星野顾不上让下属开车，自己一把夺过下属手中的钥匙，踩着一百二十迈的油门，一路疯狂闯红灯。
　　将人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连续闯红灯扣分处罚的信息。
　　经过医生急时的抢救，江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老天却跟龙星野开了一个玩笑。
　　他听完医生的话，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面，一如从前震惊，不可置信。
　　江旅被转到高级病房，他是担心过度，心结郁闷在胸口没有解开，所以晕倒了。
　　在江旅住院的第二天，江筠和江野，江守也知道了消息，扬言要过来看他，都被一脸不爽的龙星野打发走了，我的老婆凭什么给你们看。
　　江旅起来的第一句就是问找到江泓了没有。
　　龙星野不敢回答，怕又激起江旅不好的情绪。
　　结果是什么两人都知道，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江旅有点难以接受，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龙星野立马调整好情绪，“你渴不渴？”
　　他就要去倒水，江旅嗯了一声。
　　握紧水壶手柄的手不停的颤抖，一杯水足足延迟了几分钟，几乎是发现了龙星野的不对劲，江旅轻声唤了几句。
　　水溢出被子，流到了桌子上面，龙星野扯过几张纸擦干净，把水空了，重新倒了一杯。
　　两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江旅没喝几口，就感觉好困。
　　……
　　龙星野似乎对他们的爸爸有点那个意思。
　　这是江野根据在家的这几天相处总结出来的结论，江守和江筠刚开始显然不太相信，但一想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江旅对龙星野的包容，他们是不相信也要相信。
　　只是江泓又突然离开。
　　江筠不想父亲闷闷的，转头便给手机关机的江泓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他以为江泓看到了会回复的，或许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他错了，这条消息发出去以后，犹如石沉大海。万人捞针。
　　红色的信号点停顿在了临江市和永行市的交界点，就在他们以为江泓在那里派人去找的时候，只发现了一条破碎的手表，被不知道多少辆汽车碾压都不成样子。
　　三个人没敢跟江旅说件事。
　　饭桌上不准谈江泓的话变成了禁止的一条严厉的家规。
　　至于规矩是谁定，大家都心知肚明。
　　而另一边，吃睡都在车上的江泓经历了几天几夜的奔波，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暮海市。
　　前座的男人下车拍醒了死猪一样睡姿的黄深见，摘下了墨镜，别在了衣服胸前的衣服口袋里面。
　　江泓见状识趣的跟着下车。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手表，霸气侧漏的递给江泓。
　　“算是赔偿你的那条手表。”
　　他显然对价格没什么概念，江泓那条手表平淡无奇，也就两三百的样子，不过男人给他一条上万的手表，他还真的有点不适应，他收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手表没有他的旧手表适用。
　　两边翻开看了看，他不说话。
　　最后从车上下来的女人到现在还不忘捧着平板电脑打游戏，长了两个黑眼圈都不知道，比小孩子还要沉迷游戏，迟早要猝死。
　　男人撇了女人一眼，有点无语的样子，“再玩小心这个月的奖金没有了。”
　　女人淡淡哦了一声，不以为然，反倒是家常一样，抬头看了一眼，继续玩游戏。
　　江泓：“……”
　　总感觉他们比我还有钱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黄深见深深打了个不满的哈欠，苦哈哈的跟随男人稳健的步伐来到一家小公司门口。
　　这会儿，那个玩游戏的女人不管游戏是输了还是赢了，收起了平板电脑，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男人让江泓先在外面等他们，很快出来。
　　江泓：“……”
　　在电话里面与他有约定的人很快就出来了，江泓被人拍了拍肩膀，他下意识扭过头去。
　　“怎么是你？”
　　最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很意外吗？”白禅问。
　　江泓没有回答，连串起之前程觉跟他说白禅回国的事情，他想了个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主动联系他的人是白禅。
　　老天就是爱开玩笑。
　　那三个带他过来的人却规规矩矩的站在了白禅的身后，收起了之前在车上的那副随心所欲的模样。
　　要是知道叫他们带过来的主谋者，江泓一定不会跟过来，他一定会在半路上跑掉。
　　白禅的出现本身就让他难以接受。
　　立在原地的人像木头一样，想转身跑掉，又不想在白禅面前出丑。
　　“真不愧是你，白禅，我下一步想要干什么，你都摸得一清二楚，看来爸爸在国外没少教你吧。”江泓僵硬的扯出一个微笑。
　　白禅可不敢当，谦虚道：“弟弟要是这么说，哥哥可就伤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爸爸把必生绝学都传授给我了呢。”
　　“废话少说！用世界财阀交流大会引诱我前来有什么目的，如果是想让我做你的棋子，你可能找错人了。”
　　两人不对付还好，一对付什么狠话都说得出口。
　　白禅一回国就定居在水深的暮海市，他知道龙星野一定会查探自己的踪迹，他不会蠢到定居在敌人居住的市区。
　　此前在国外他了解过暮海市，第三次世界财阀交流大会的具体地址会定在暮海市开赛，而暮海市，不过是所有权贵都玩弄手掌却又得不到的囊中之物，主办方之所以把地址定在这里，就是因为权贵势力滔天，有人会仗着家里的优势崩坏主办方的规矩。
　　他们能想到的，主办方也会想到。
　　白禅可以说是最不拘小节的老大了，重要的谈论会议都能定在暮海市荒废的游乐园，女人有点嫌弃的从口袋里面拿出出门必备的小包纸巾，找到他们要坐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擦干净。
　　白禅用手请的姿势邀请江泓坐下来。
　　江泓看着摇摇欲坠的桌子：“……”能不坐吗？
　　他身后站着三个显眼包，和对面孤立无援的江泓相比，白禅怎么看都像是装逼的那一方。
　　桌子上面就差摆水果盘了。
　　白禅生长在国外，不论在哪里都可以说是个很地气的将就人，有什么用什么，从不以德报怨。
　　比如现在，面对江泓，他知道江泓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他有那个福气，却没怎么享受。
　　“这是金雪，池风，还有黄深见，我的下属直系员工，他们是我非常信任的人，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开口跟他们说，只要他们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解决。”白禅一一介绍给江泓认识。
　　金雪示以微笑回应了江泓。
　　池风和黄深见则是点了点头。
　　三人行，必有我师也。
　　黄深见很胖，金雪和池风身高差不多高，相比他们三个人中，最瘦的就是金雪。
　　穿着露出肚脐的着装，扎着两个小辫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口香糖，津津有味的嚼着，时不时的吐个泡泡出来，江泓的注意力都被金雪吐泡泡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白禅说到一半，发现江泓根本就没有在好好听自己讲话，反倒是身后三人的声音不大不小的，白禅凛声道：“你们三个，去门口守着！”
　　金雪收起泡泡，和池风，黄深见屁溜屁溜的离开了。
　　江泓移开双眸，忽然听见白禅说：“你那么喜欢看女人，下次把你绑了扔你去窑子让你看个够！”
　　江泓知道窑子是什么意思，但是为什么白禅这货回国没有多久，什么东西都知道的样子。
　　“今天晚上，暮海市的电力供应系统会修好，届时就是世界财阀交流大会，时间定在今天晚上十二点钟……”
　　暗棕色的瞳孔紧紧凝视着他，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要是想平安回去，就好好待在我身边当一个听话的……”
　　江泓愕然，这人怎么突然搞得那么紧张又严肃干什么，又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
　　白禅不便和他多说世界财阀交流大会的核心内容，作为没有血缘的哥哥，好心的和他唠嗑了几句比较“家常”的话。
　　据他了解，世界财阀交流大会是一场富贵在天，生死由命的游戏，之所以把比赛地点定在暮海市，就是因为暮海市在这个世界地图上有不有都无所谓。
　　江泓的自以为是，很可能会害了他自己。
　　白禅也只是一时好心，他知道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龙星野有多在乎眼前的这个人。
　　“你们晚上住哪里？”
　　江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句话，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多年前他和白禅还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以白禅的研究院大噪的名声来说，他个首项科研技术已经遥遥领先技术研究院的教授，他的研究成果，甚至一度成为研究院挂在光荣榜上的例子。
　　白禅不会无缘无故跟他拉近关系。
　　要说有，也是上一次江泓被人陷害，白禅无意间看到了什么，提点了他。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人会帮自己。
　　后来江泓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是龙星野教的好，加上白禅异国他乡自身优良的传统教育，唤醒他心底的善意，不忍看到一个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养父的儿子在异国他乡受到欺负。
　　也仅此而已。
　　世界财阀交流大会就在今天晚上开始。
　　“怎么？你还想缓一下？”白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等他开口，白禅又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晚上十二点钟比赛准时开启，我的好弟弟，你刚才不会没有认真听我说的吧？”
　　江泓：“……”
　　可能刚才有点犯困出神了。
　　想到江泓还穿着病服在外面招摇撞市过街，白禅懒得跟他计较，虽然不知道前几天约定的日子江泓为什么会失约，但又穿着病服出来。
　　还是他们失约在先，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被人发现了。
　　“你住院了？”
　　江泓脸色苍白。
　　他轻轻嗯了一声，出于好奇的原因，白禅很想知道，他得了什么病，至于他们三天都联系不了。
　　江泓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在医院化疗。”
　　明明自己是个病号，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口直心快，比起那些患绝症的人还开朗许多。
　　白禅没去过医院，他不知道那些介于生死之间的病人是什么样的情形。
　　看江泓时不时虚弱心不在焉的模样，他有点担心江泓口中所谓的小病不只是小病这么简单。
　　“严不严重？要是严重的话我现在带你去医院看一下……”白禅看向他。
　　毕竟他不想半途带着一个病号此行的目的就会白费，到时候江泓有个好歹，被龙星野知道，他恐怕还没有出去就会死在里面。
　　他只是提议，但是看不看还要看江泓的意见。
　　病人还是以身体健康为重。
　　“不严重的。”江泓平静回答，眼眸讳莫如深。
　　白禅有点看不懂他了。
　　“江泓，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着想，要么就开药，我不信你说的不严重。”
　　他这样就像个移动的定时炸弹，随时会要了他的命，他不能随便拿生命开玩笑，既然答应要平安带他进去，平安归来，他就要说到做到。
　　江泓却迟疑了一下，白禅不解，时间现在又不紧张，只是去医院看一下。
　　然后他听见江泓说：“我没有带身份证，去医院会暴露行踪，这样……我大哥和父亲还有爸爸会知道我的……”
　　白禅失笑，原来他担心这个，他安慰道：“你不用怕的，有我在，还有你去不了的地方？”
　　早在他答应要来的时候，白禅就为后续一切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大学四年可不是白读的。
　　差点忘记了，白禅主修科研，副修计算机……
　　但不知何时，他多了一位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另外一位哥哥。
　　关系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泓一点头，白禅就为他找了个附近比较近的医院做全身体检。
　　这次换成池风开车，他和白禅黄深见共同挤在车后座。
　　一上车，那种难以言说的气味又出现了，他没好意思说，忍着不适一路坚持到卫生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