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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头儿,这是无人机拍下来的地形图,你看一下。”乌啼月将图纸递给林守岁,裴玉正蹲在地上做土壤采样,透过镜片扫了一眼林守岁脖子里的痕迹,撇撇嘴道:“这都是第三起了,你倒是还有时间浪费……浪费精力。”

      “再忙也不耽误万馆长睡男朋友,”林守岁扯了扯衣领:“怎么,看你脸色不大好,秦队最近忙?”

      秦天明确实被市里几个要紧的案子牵扯着,好几天没去裴玉那儿了,裴医生一脸冷漠,斜眼看了看站在封锁线外研究现场焚烧轨迹的万曈曈,他托着红润尖俏的下巴,又揉了揉腰,转头冲裴玉笑笑。裴玉一脸丧,低头咒骂这吃饱喝足的王八蛋小子八百遍。

      “焦土我带回去化验,提醒你,这山土又干又厚,要掩人耳目沿着山体凿出这么深的脉络状沟壑,你猜得多久?”裴玉眼镜框折射出冷光。

      林守岁望着裴玉的背影,走到警戒线边,万曈曈问:“裴医生说什么?”

      林守岁抽出根烟抿在唇边,道:“裴玉是想提醒我,这脉络沟壑不是事先挖出来然后点燃的。”

      万曈曈道:“顺序错了,是因为燃烧,才有了沟壑。”

      林守岁点了点头。

      “沟壑里残留的引燃物,和塔影湖狐尾浮萍上的残留物是相同的。”裴玉将证物器皿和化验报告放在林守岁面前的桌上,说,“山体表面没有机械挖掘的痕迹,虽然这段时间没什么人拜祭了,但人家墓地的工作人员每天都要巡山的,靠人工挖出这么壮观的沟壑,实在不太可能一点也不被察觉,我更倾向于用类似引线的东西在山体绕出脉络形状,然后直接点燃。当然,这引线如果是金蚕天丝的话,那连‘人工绕出形状‘这一步说不定都省了,你明白我意思。”

      “果然还是金蚕丝……”林守岁似乎对这份报告不意外,只沉眸寻思:“他到底要干什么……”

      于芝芝正巧赶了进来:“林处,昨天半夜你让我们发协查函后,隔壁省同事说我们提供的那家织染公司没有发现麦青的踪迹,机场火车站也没有出入记录,霁宁离那地方不算远,他可能开车去的,同事问要不要继续追查。”

      林守岁:“不用了,他根本没离开霁宁。”

      “林处!”乌啼月跑了进来,“我们去卓颜工作室拿了蓝珀的设计稿,还拿了一些别的宝石设计图做对比。”

      林守岁将所有图稿摊在大厅桌上,离手边最近的便是那幅《难越》蓝珀手稿,流畅纯熟的设计线条笔笔精致,蓝珀素像置于纸面上仿佛能看出每一束光线折射后出的路径,在虚虚实实的描绘中述说着这枚蓝珀与设计师在创作过程中彼此雕琢彼此影响的亲密关系。

      “不愧是业内闻名的设计师,确实是很精美的手稿。”于芝芝感叹道。

      “诶?这是什么?”乌啼月指着画稿上一枚篆印,问,“这是什么字?”

      画稿右下角有一枚红色印章,椭圆指印大小,细看之下并不是真的图章印,就是手画的红色篆体字,是个颇具设计感的“卓”字,应该是卓颜的个人印章。

      林守岁敲了敲乌啼月的绿毛脑袋:“卓字都不认识!”

      乌啼月:“可是好奇怪啊,你看这两幅,‘卓’仔细看是不是长得不一样啊,每个人的签名不应该都是一样的嘛。”

      林守岁和裴玉同时拿过两张画稿细细研究,那篆印确实分为两个略有细微差别的“卓”字,林守岁道:“啼月,把画稿分一下,篆印一样的放一边。”

      “好!”

      片刻后,画稿分成了两堆,裴玉翻看完毕,指着画稿上的设计时间道:“啼月是按照篆体签名区别分的,但巧的是,这两堆画稿也是按时间分开的。”

      林守岁:“那就不是巧合。”

      乌啼月带回来的画稿从卓颜创作初期开始到近期皆有,而此刻分开的两组画稿,其中一堆是从创作初期到三年前,而另一堆便是三年前到最近期的,其中也包括了蓝珀那幅。

      林守岁各抽出两张对比签名,手指轻轻点了点蓝珀的画稿,对裴玉道:“你看看这个字。”

      前后期的“卓”字的篆体略有差别,再细看之下,差就差在“卓”字的下半部分那个“十”字,前期的“卓”字虽然花哨,但字形流畅舒展,是个完整的“卓”字,但后期的“卓”中的“十”字离得有些距离,竖笔二八分,收尾处朝外弯曲,看上去像是被割裂开的另一个字。

      于芝芝问:“要不送去市局笔迹鉴定。”

      “我看不必。这个‘十’字,更像是个符号,你觉得呢。”裴玉揉了揉下巴,胳膊肘碰碰林守岁。

      “我瞅瞅,”龚叔竖着耳朵听到“符号”俩字立马坐着椅子滑了过来,毕竟盯着那些“蚯蚓”搞了两天文字建模,对“符号”两个字都快过敏了,“呀!这符号我熟啊,领导,昨天我给万馆长整理出来的那些组合起来的文字里,就有这个字,我记得。”

      话音刚落,万曈曈跑了进来:“守岁,你找到处理边角料的协议了,你看这个。”

      协议上还是卓颜的签名,但钢笔字迹的“卓”字下半部分书写习惯,和签名篆印如出一辙。

      万曈曈看了一眼堆在桌面的画稿:“看来你们也发现了。”

      裴玉看向林守岁,道:“是他。”

      万曈曈道:“我知道这个字是越枝语里青色树枝的意思,也是一个姓,但,裴医生说的‘他’是谁?”

      林守岁道:“是弥纱。”

      于芝芝和龚叔一头雾水:“弥……弥什么?你们说卓颜是这个弥……”

      裴玉沉吟道:“不,应该不是卓颜。”

      “不是卓颜?”

      林守岁手指点在画稿处:“这些画稿,并不是同一个人的作品。”

      万曈曈拿起那边画稿比对,林守岁说:“设计风格可以承袭,但一个人的签名不会随意改动,这个‘卓’字出自两个人的手,卓颜近三年来的设计稿,可能有枪手,这人就是弥纱,也就是那万字锦缎的主人,麦青!”

      “龚叔,”林守岁转身道,“查一下卓颜近年来,特别是三年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是!”

      裴玉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办公室,林守岁支开龚叔后,将于芝芝抓过来附耳叮嘱了几句,于芝芝面露疑惑之色,很快猛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就去!”

      裴玉喊住他,抬手一扔,又是一样零碎小物落在了于芝芝掌心。

      “这什么呀裴医生。”于芝芝摊开手一看,是一包薄荷糖。

      裴玉笑道:“可能要忙到后半夜,清凉的,给你提提神。”

      于芝芝将信将疑道:“裴医生给我的一定不是普通口香糖。”

      林守岁留下几个值班的同事在办公大厅,便和乌啼月、万曈曈一起去了裴玉那儿。

      他揽住裴玉问:“你给芝芝的到底是什么?”

      裴玉道:“就是把一些唤醒精神原力的配方压缩在清凉糖里了,别名:‘男人之宝’。”

      林守岁脑门突突突地疼了起来:“你别搞违禁品给他吃!”

      裴玉拍拍:“放心,都是我自己从植物里提取的健康成分,安全又有效,精神倍爽体力倍增,而且通过了人体试验,绝对可靠没有副作用。”

      林守岁吞了口口水,问:“给你做人体试验的英雄好汉是……”

      “秦天明,下班蔫儿了吧唧回来,吃一颗还能干三个小时,绝对是中年男人家居必备好物。”

      林守岁:“……………………”

      “你什么眼神!”

      林守岁:“我只是没想到秦队才三十出头就要靠小药丸……”

      裴玉送去一个狠狠的白眼:“你那污浊的脑子里想什么呢!我是说他下班回来还能多干三个小时家务活儿!”

      林守岁闷声一笑:“倒也是,床上干活儿他什么都不需要吃,你就是最好的春/药。”

      裴玉扬声道:“万馆长~万顾问~你来!我送你个东西!”

      林守岁:“你给我回来!我不需要!”

      特案一处法医办公室。

      裴玉半倚坐在自己办公椅上,双臂环抱,回忆道:“那日我们在这里行昧旦卜,我就想到了他。”

      万曈曈狐疑看向林守岁,林守岁踱步道窗前,望着被屋檐割裂开的夕阳天色,道:“越枝族人最后一次昧旦卜,老族长将这个名字赋给了这个迟迟未取名的孩子。”

      “最后一次……昧旦卜……”万曈曈喃喃道,“我记得,念曲师父和我说过,越枝人最后一次聚于越枝山巅悬崖边,决定越枝族的生死未来,越枝人并不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共聚山巅,念曲说,那是越枝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随心随境,任何占卜卦术都没能左右命运的到来。”

      “念曲终究是没告诉你,最后那昧旦卜,到底卜了些什么。”林守岁看着窗外余霞成绮,脑海中浮现迷蒙的浓雾里那朝阳如画,春景明媚的山中晨曦。

      万曈曈望向林守岁,战神沦为凡人,眼底深处也只剩下滚烫却无力的回忆,那座苍茫云海间横亘天地的天堑之地,有着弥山亘野的参天巨木和千仞壁石,却仍然挡不住那朝越枝山汹涌袭来的山止川行之势。

      山巅之上,族人或盘坐悬崖边,或跪于山土垒成的石阶之上,或围成圈,或高低紧挨,黑压压一片聚集在高山之上。日出之前的晨间透着蓝灰的朦胧薄光,老族长坐于山巅那群族人的正中央,掐指念着古老的越枝语,相传那是某种神秘咒语,可通天地神灵,但林守岁知道,那只是老族长在祈愿,用最简单的越枝语祈求山间的晴雨晨昏皆能顺应自然,生息不灭。

      老族长睁开眼,在口袋里摸了摸,思索片刻,他停了下来,指着面前的竹签、断枝和蓍草、他道:“今日所卜,为‘要离’,越枝将有三条路可行,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来,也可以选择去亘海避世,甚至,可以攀索天树去往天神之界天神殿,主宰四方三界。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代表“天界”的蓍草是一种鲜艳的小草,它们成堆的散落在崖边,无人问津。每个姓氏都走出数十个‘行人’作为代表,去崖边选择了竹签,直到所有姓氏的人都选择完,竹签已经所剩无几,族人没有一个选择去攀天树,甚至没有一个选择代表去所离岛的断枝。

      老族长环顾四周,问:“我记得族里还有一个孩子,一直都未赋名,没人能代表他取签,他人呢?”

      族人哄笑道:“萨涂呐家的小儿子,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新奇,一直都不愿意被哪个姓名束缚,今天要跟草姓,明天又要叫哪个花的名字,后天又要跟鹫鹰一样取个能飞的姓名,捉摸不透哦。”

      笑声里,一个小屁孩儿裹着草叶屁帘从崖边树上跳了下来,红透了的脸颊戴着浑然天成的傻气,他顾涌到老族长身边,毫不犹豫选了竹签抓在手心。

      老族长笑眯眯将那孩子揽在身前,花白的胡子搔挠在他脑门上,引得族人咯咯直笑,老族长替他擦了擦脑门上玩出的淋淋大汗,从胸前衣襟内掏出那半截金蚕丝,掌心金光四射,与初生的朝阳交相辉映,老族长道:“替这孩子,卜个名字吧。”

      托神卫殿下的福,金蚕丝还剩下最后小半截,于是靠幻像在空中写出个带弯的“十”字,那在越枝语里,是春日里青色树枝的意思,老族长呵呵笑了笑,说:“就叫弥纱吧。”

      老族长取下那半截金蚕丝,轻轻系在弥纱的小指上,那小手指带着金蚕丝的祝福,在山巅泥地里,稚嫩的戳出那个代表自己的字。

      日出的晨辉洒向漫天大地,族人四散而去,无人觉得那神灵带来的神物有何值得眷留或争夺,送给孩子作为赋名之礼正是合适。那是最后一次族人齐聚山巅云海之上,昧旦卜最后一次显灵,给了一个孩子新生般可爱的名字,从此成为无人可知的传说。

      万曈曈在沉重的回忆面前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沉沉舒了口气,问:“所以那个时候,族人已经有了可以去天神殿的通路,是天树吗?是谁要带他们上天神殿?”

      林守岁看向他,沉默像是亘海的海水,吞没所有人的气息,他猛喘了一口,随即便是涌上来的咳喘,万曈曈心痛不已,冲过去扶住他:“不想说就先不要说,没事,你别急。”

      裴玉转身倒了杯水,手掌一摊,施了些凝神定气的法术,让林守岁喝下。

      裴玉办公室的窗外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乌啼月一跃跳上窗台,只见老万在自己的池子里拼命蹦跶,抬着乌黑的爪子让乌啼月看天上。

      乌啼月仰头一望:“我去!这是……秀秀?”

      众人惊讶,全部奔至窗边望去,那灵秀鲜艳的小鸟正站在裴玉窗前的干枯树枝上埋头梳理毛发,夕阳的余晖洒在它黄嫩的背颈羽毛上散出柔和的光泽。

      “秀秀没烧死?!”乌啼月惊叹道。

      林守岁似乎对这小鸟还活着一点也不意外,他平复了片刻,擦着唇边的水渍,气息起伏道:“如果麦青真的是弥纱,那么……今晚我们能见到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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