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簿》鹿死星辰

63、第 63 章

　　特案一处又被“火”烧了屁股，大冤种们打着哈欠回枝南巷里开启深夜游魂模式。

　　“孩子们怎么样？” 林守岁抱着一桶泡面，嘴里叼着塑料叉子问道，手里还忙着给万曈曈发消息让他早点睡别等自己。

　　“幸好火不大，扑得也快，但浓烟和热气进入鼻咽道，孩子上呼吸道有不同程度的灼伤，留在医院治疗和观察。”乌啼月把询问记录递给林守岁，自己撕开一包卤蛋塞进嘴里。

　　龚叔半个小时前被叫回来，只有他加班是兴高采烈的，因为出门前他正跟老婆推说自己脚疼，不能辅导自己那老来得子的小学作业，接到林守岁电话后龚叔便跟飞毛腿似的从家溜了出来。

　　“游乐园监控调出来了，”龚叔将办公大厅里十几个屏幕全部打开，视频里顾逢圆小朋友被做了识别跟踪，龚叔设置的小方框一直从入园开始就跟随着她，乌啼月道：“那几个小家伙说秀秀是从这小女孩的背包里飞出来的。”

　　“那傻鸟自己飞进去的？”

　　乌啼月：“我刚在医院初步问了下那个叫圆圆的小女孩，她说她没有带过什么小鸟，包里只有她妈妈给她放进去的随身用品，没有什么球状物。”

　　“那几个小孩有没有说具体是多大的火球？”林守岁眼睛盯着监控。

　　乌啼月比划了下：“很小，就是个弹珠大小。”

　　说罢林守岁便想起了被血灵子吞下的树液化石，难道又是血灵子？上一次是潜伏在湖里被血里香勾出来，这次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林守岁目不转睛盯着顾逢圆的行踪，从入园开始这几个孩子是有家长陪同的，背包也一直在那位家长背上。

　　“林处你看这里！”龚叔在视频上做了动态标记，一直跟随着那个背包，“这个包的拉链一直是拉好的，直到在摩天轮下排队时，那个拉链被拉开了一小段，这里有个挂包的小玩偶，可以看出那个拉链挪动了位置。”

　　林守岁将视频前后时间段反复观看，确认在摩天轮项目排队时这个背包被动过，但最后这个包在上摩天轮时背到了小女孩的背后。

　　“乌啼月，这位家属我记得陪着孩子去医院了，去问一下这个背包的事。”

　　“是！”

　　林守岁回到视频前：“龚叔，看看出现在这个家长身边的人。”

　　“好！”龚叔将视频锁定在队伍中，排队人潮拥挤，时不时有人借道和路过，龚叔嘴里喃喃念叨：“监控镜头清晰度和距离有限，可疑目标不太容易确认。”

　　乌啼月打完电话跑了进来：“林处，问过圆圆妈妈了，那个背包确实一直是她背着，但是她入园后就没打开过那个包，因为包里有水壶，她怕孩子会口渴，所以她在上摩天轮前把背包让圆圆背上去了。”

　　“她为什么不跟上去？让三个孩子上摩天轮她能放心？”

　　乌啼月：“我也问了，她说她本来是要跟上去的，但是临时接了个工作电话要处理，而且这个摩天轮这几个孩子以前也玩过，没什么速度危险，所以她就让她们几个自己上去了。”

　　林守岁听着乌啼月的声音，眼睛一刻不动盯着屏幕，突然指着一个从圆圆妈妈身后穿过的穿卫衣的男人对龚叔说：“停，这个人，给我放大。”

　　画面锁定那个卫衣男，他戴着连衣帽，背对镜头，身体故意蹭着圆圆妈妈背后通过，手上隐隐约约有动作。

　　“我看他在角落望着队伍等了很久了，追踪他，把他入园后的所有行踪找出来。”林守岁道。

　　“好，给我点时间。”龚叔说，“你们回去休息会儿吧，今晚我值班。”

　　林守岁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乌啼月：“你回去吧，我陪龚叔。”

　　乌啼月点点头，说：“我还得回去安慰安慰老万，英年丧偶有损龟寿。”

　　乌啼月对上林守岁的眼神，不禁后背发凉，只听林守岁在她耳边悄声说：“你们现场找到那只鸟的残骸了吗？”

　　乌啼月：“！！！”

　　后半夜，林守岁坐在屏幕墙前盯着龚叔一帧一帧调出卫衣男的行踪，那人的卫衣帽子宽大，脸一直藏在阴暗里，加上入园后在人潮里有意地躲着园内监控，龚叔试了一晚上都没能截取到有效的脸部特征。

　　“目前唯一能确认的是这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身材，体征和步态数据已经生成，基本确定是个男性，可惜一直都看不到脸。”龚叔将画面放大，“林处你看，他的手一直放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你们说的那个引火的装置可能就在这里面。”

　　林守岁道：“把他出现的画面都调出来我看一下。”

　　“好。”龚叔立刻将那卫衣男出现过的地方分别投在十几个屏幕上，“这几个，都是他伺机下手的位置，可惜都没得手，只有在圆圆妈妈排队时，才真正动了手，这人真是丧心病狂，孩子的包他也下手纵火！”

　　林守岁微微皱了皱眉，龚叔问：“发现什么了？”

　　林守岁：“你觉不觉得……他每次琢磨下手的位置，都在成年人附近。”

　　龚叔看了看几个画面：“确实啊……虽然不知道他设计高空纵火的理由是什么，但……游乐园这种地方，一般来说在毫无戒备心的孩子身上下手比较容易，找成年人确实不是最佳选择……那他为什么……”

　　“圆圆妈妈说，她是临时决定不陪孩子上去摩天轮的。”林守岁琢磨着整件事的过程，喃喃自语着，手机

　　忽然响了，是万曈曈发来了一张图片。

　　【现场有人拍到的照片。】

　　照片上是金色星子投射在天幕中的叶片脉络状，游客只当是烟花拍了下来，却不知这其间藏着上万年的秘密，藏在黑色无边的深空里，却转瞬即逝。

　　万曈曈又发来一张照片，是将湖心亭里的金色脉络痕迹照片和这晚金火星子映在夜空里的脉络照片调整成同比例尺寸后拼在一起的图片，两组叶片脉络就像是被切开一张拼图中的其中两张，几乎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林守岁毫无惊讶之色，走到门口，转头冲龚叔扬了扬头，二人站在门槛处一起抽了根烟，忙里偷闲的深夜，枝南巷静得出奇，寻常的春夜里不动声色游离着莫名的惆怅。

　　龚叔问：“以前什么案子都没见你这么上头过，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似的，但又什么都不说。”

　　林守岁苦笑一声：“人到中年，各有各的苦，你比我懂。”

　　“你还人到中年，小鬼头，”龚叔抽着烟也笑了，“心里有牵挂的人，就有了能轻而易举拿捏住你的人和事，也没以前那么拼了，说白了，就是有顾虑，会避开雷避开坑，不能随随便便横冲直撞的去死了。”

　　林守岁呛了口烟：“我以前在你心里这么虎呢？”

　　“嗐，什么要命的活儿你不是第一个上，不过我总觉得你不是为了争功勋去的，你就是真不怕，没把命放在心上过，但日子久了才发现，你只是不要自己的命，对我们是真好，敢担责任，认准的事就会坚持，是个好领导。只不过最近觉得你变了，变得没那么不计后果了，其实就是惜命了，不知道这算不算你说的老了，但至少是有软肋了。”

　　就这一句话，让林守岁怔愣许久，万曈曈的电话追了过来，龚叔看了一眼他手机，笑笑拍了怕他的肩膀，说：“你软肋来了。”说完便拧了烟头回了楼里。

　　林守岁接起电话，万曈曈嗔怒道：“良好市民给你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不回。”

　　林守岁眯眼抽了口烟，望向黑漆漆的大院，嘴角轻提，说：“在跟龚叔聊天。”

　　“聊什么呢？”万曈曈卷着毛毯在露台上盯着院门，明知道林守岁今晚不会回来，还是想边等边跟他说说话。

　　“在聊年纪大了，人会惜命。”林守岁说。

　　万曈曈：“你这没头没尾的，让人以为我多欲求不满要把你榨干。”

　　林守岁笑了起来，万曈曈却沉声问道：“你看到我发给你的拼图，一点也不惊讶？”

　　手机里传出林守岁几不可闻的叹气声，但是万曈曈听见了：“和你猜测的一样是吗？婆萝树语说了什么？和越枝山陨落之地有关是吗？”

　　“是四方星，”林守岁说，“如果我没推算错，婆萝树语里藏的，是当年锚定越枝山降世方位的四方星所在。”

　　“龙乌、狰宁、闻旷、要鳞，”万曈曈道，“神铸四方星。”

　　林守岁隔空和万曈曈同时望向黑暗天幕，他说：“当年天神殿继承人焉珣和太玧为开天地混沌，共铸四颗星落入凡间，锚定大地之南方位，由艮守落入这四方星所圈之地，落地成为山神越枝，隔开天地混沌，守护三界，才有了后来这千万年的太平与劫难。”

　　万曈曈：“所以后来越枝山陨落时，这四方星也一起陷落去了无名之地？”

　　林守岁：“四方星无论是生是灭都会追随艮守，以婆萝树语暗示的脉络来看，也确实是这样，天树将四方星陨落之位画在自己的叶片脉络中，越枝山陷入浩劫后，天树在神陨前将脉络图化成天神树语分割在四滴树液中，树液经久历劫化为天树化石，也就是类似于琥珀的东西，要靠自身燃烧破解才能显出树语。”

　　万曈曈：“所以其中两枚天树树液化石被血灵子和老万那只小鸟吞了，另外两枚现在不知在何处，只有找齐了，才能知道四方星所在之处，以此锚定越枝山陨落之地。”

　　林守岁点点头，万曈曈什么也没听见，却心知肚明，问：“你想找到越枝山？”

　　“想，我活这百世没有一刻不在想这件事。”

　　万曈曈心觉不安，抬头望见黑夜，总觉和电波相连那头的林守岁隔着万水千山，他终于问道：“你也想找到他们，是吗？”

　　林守岁轻轻“嗯”了一声，万曈曈说：“找到了以后呢？”

　　黑夜的枝南巷小院里一片干净的沉默，林守岁清了清嗓子说：“他们当年……当年死在了亘海里，没人再见过他们，但我知道，他们的魂魄始终还在一个什么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游荡，我……我想送他们回家，回越枝山，重新送入浮春河里渡魂转世。”

　　万曈曈：“怎么送？”

　　夜色内敛，层云涌动，万曈曈仿佛看到了枝南巷里林守岁低垂的眼眸和思灼良久后说一半留一半的真言，没舍得再往前逼问半句。

　　林守岁不是不想说，他只是觉得这样的话题如果不能当着万曈曈的面深谈，便不算一个好时机。正巧这时，于芝芝推开了处里小院的大门，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互相交代几句照顾好自己的话，林守岁便挂了电话。

　　林守岁抬起头：“怎么半夜回来了？今晚没安排你值班。”

　　“在家一觉睡醒就睡不着了，本来想回来看看能不能帮上龚叔的忙，不过刚刚接到消息，”于芝芝道：“林处，雕刻艺术家卓颜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