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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万曈曈洗完澡,擦着头站在冷柜前凝望那片绿油油的藓群植物,目光渐渐凝住在那株胎根上,身后忽然闪进一个身影,万曈曈眼睛都不带瞥的。

      林守岁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替他继续擦头,万曈曈道:“你老爬阳台,让我觉得自己是跟邻居偷情。”

      林守岁笑笑问:“琢磨你那‘万恶之源’呢?我帮你试试能不能打开它?”

      万曈曈抓住他的手,继续放回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不用了,师父说过,该出现的时候,它自己会打开。”

      “那你还想用罗刹蛊打开它?”

      万曈曈笑说:“可能这就是万恶之源吧,凡人的好奇心和欲望。”他问林守岁:“湖心亭里留下来的金色印记真的是婆萝天树树液形成的琥珀?”

      林守岁轻轻弹了弹他耳朵:“你发烧脑子都烧傻了?”

      万曈曈一愣,旋即低头笑道:“也是,那最年轻的琥珀怎么也得几千万年历史了……”

      林守岁道:“跟时间没关系,琥珀是凡人间的东西,婆萝天树是神物,它的树液只是酷似凡间琥珀。”

      “能确认是婆萝天树的树液吗?”万曈曈问。

      “应该没错,”林守岁说,“在湖心亭跟你说的那个春蝉,我们在山上叫它血灵子,它随越枝回春而生,专食‘雪里香’的血花粉,一生只活在婆萝天树之上,吸食雪里香花粉到身体无法承受之时,它会自焚于天树树干之上,结束它短暂的一生。但越枝山毁灭时那场大火连婆萝天树都烧没了,不可能还留下‘雪里香’的植株,湖面上你闻到的味道应该是通过某种方式留存下来的雪里香花粉。”

      林守岁从口袋里取出裴玉特调疤痕药膏,低着头细致地抹在万曈曈喉咙口那伤疤上,继续道:“有人把雪里香的血花粉保留了下来,利用亭影湖的风向和水流,或是别的什么方式,用花粉吸引裹在树液里湖底隐世的血灵子,雪里香花粉可以渗透进树液,血灵子吸食过量血花粉后自焚,最终化开包裹住自己的树液。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知道婆萝树液化石会沉在那片毫不起眼的景观湖里,以及,留在地上的金色脉络印记只是一部分,应该还会有别的树液化石会出现。”

      “好惨烈的玉石俱焚……”万曈曈仰着脖子问,“普通人间火烧不开婆萝树液?”

      林守岁笑了一声,鼻息喷在他喉头,万曈曈朝后躲了躲:“痒。”

      “乖,马上好了,”林守岁将他脖子捞了回来,“只有越枝山上的活物自焚之火才可能化开婆萝树液,地上的金色脉络就是菠萝天树树液留下来的树语。”

      万曈曈大惊:“树语?”

      林守岁:“天树在毁灭之前用自己的树液裹住了最后的秘密,等着有人去揭开,那个藏了血花粉的人,可能知道到底藏了什么。”

      “那你知道吗?”

      “还不知道,因为这金色的枝叶脉络只有一部分而已,解码不了。”

      林守岁涂完药,进洗手间洗手,万曈曈眼神追着他,根本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等着答案,林守岁出来后什么也不说,手指插进万曈曈微湿半长的头发,上瘾般撸着,很想帮他扎起来,眼神也很贪婪。

      万曈曈道:“伴侣之间除了三观不合,故意隐瞒拒绝沟通也是导致问题的重要原因。”

      林守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万馆长理论知识丰富,总想让我绕开坑走。”

      万曈曈牵住他蠢蠢欲动的手指:“我想堵了你所有后路。”

      林守岁将他横抱起来,往房间走去:“是我想堵你的……”

      “色狼!”万曈曈被扔进松软的被窝里,仰头迎住林守岁俯身而来的亲吻。

      床头灯光随着亲吻起伏的唇齿间隙熠耀而闪,暖床之上如辽阔荒野,燎原逐猎和欲擒故纵,皆在爱里失速堕落,沉沦焚荡都不由得自己。

      林守岁在温润的暖黄灯光下停下令人窒息的吻,不舍地揉着万曈曈殷红润泽的嘴唇:“你是病人,今天先放过你。”说着翻身下了床。

      万曈曈抓住他:“事儿不办就急着走,你是不是不行啊战神殿下。”

      林守岁冷笑一声懒得理他,走出房间在沙发上找到了裴玉送给他的一管药膏。

      万曈曈抱住被子:“我自己来!”

      “裴医生说了,得亲自上药,我不想落个连秦天明都不如的美名,我一处就没输过他刑侦队。”说着便跳上床,不由分说从床尾钻进了被万曈曈蹬踢得跟闹海似的被窝。

      林守岁洗完澡上床时万曈曈还屈辱地抱着被子不理他,林守岁从身后拥过来,暖暖的胸膛十足侵略性,却也是无与伦比的完全感,万曈曈瞬间就软了,转身抱住他哼哼唧唧撒娇。

      “小时候你住我家,窗和门都是漏风的,可只要你在床上就很暖。”万曈曈搂着林守岁的后背,埋在他颈窝说着睡前的糊涂话。

      林守岁拍着背哄道:“你说怕我冷,非要我上床睡,我又不敢碰你,老躲你远远的,可你睡相太差,总喜欢找东西手脚都抱着才舒服。”

      万曈曈笑笑:“然后你就去村里借布头,让念曲师父一片连着一片缝,给我做了个塞满苞米壳和棉絮的小抱枕。”

      “还记得呢?”林守岁道,“小抱枕头一晚就被你踢下床了,说没我胳膊暖和。”

      万曈曈埋在他肩窝里咯咯笑了起来,笑了许久才平静道:“好想焰儿啊……”

      林守岁轻揉他的头发。

      万曈曈的手指摸到了林守岁后腰的伤疤,仰头问道,“锁魂钉……还疼吗?”

      “伤不在了,但钉子还留了半截在里面,总还是有些疼的。”林守岁道,“不过还多亏了太玧,要不是他为了压制我的战神力,把我功力的一部分锁进我的脊骨里,后来我可能也不能因为这一点点残存的战神力恢复神魂,重塑静脉和人身。”

      “你……你只跟我说你轮回了百世,没说过前因后果。”万曈曈道。

      “就是……神魂俱灭,尸骨无存,靠着最后一点粘附在脊骨上的战神力,修出了神魂,后来靠地下将死的婆萝树藤蔓重塑筋脉,重修百世,最后修回人身。”

      “重修……百世……”万曈曈喃喃重复道,“这百世,过得很辛苦吧?”

      林守岁跳过了不愿说的凄苦,只说,:“也还好,很多世,我甚至没什么记忆……”

      “什么意思?”

      林守岁:“所有的死法都经历过一遍,最开始的几百年转世出来就是个人彘,一滩肉,没有记忆,还得不死不灭的活着,然后被烧死饿死冻死凌迟处死活活被打死……反正每一世的死法都不一样,疼和苦都尝遍,才靠着一世跟着一世的折磨,慢慢修复了人身。后来变得轻缓一些,大部分时候缺胳膊断腿,脑瘫,高位截瘫都是家常便饭,哑巴聋子瞎子也都做过,直到这一世,我才终于当个没什么缺陷的正常人。”

      万曈曈听得差点忘了呼吸,抱得更紧了些:“活着都是难的,死却很容易。”

      林守岁将他重重摁进怀里:“若说再世为人,完整的人,这确实也是头一遭了。所以论好好活着都是第一次,做男朋友更是没经验,你说的那些坑,我记住了,我会尽力的。”

      万曈曈有些困了,迷迷糊糊道:“婆萝天树是你的筋脉,它想说什么,你一定知道,对吗?”

      林守岁:“等我确认了,一定告诉你。”

      万曈曈胡乱点着脑袋,陷入了绵长的呼吸,林守岁低下头,在他额角轻轻吻了吻。两人身上都是手感舒适的棉质衣物,纯白色,洁净干燥,被窝里暖烘烘的,臂弯紧扣,胸膛紧贴,纤维随着拥抱而摩擦出舒服的声响,卧室弥漫着森系香薰,在黑夜里尽是令人沉迷的人间气息。

      林守岁想回越枝山的心,第一次心甘情愿被牵绊在这平凡却温暖的方寸之地。

      ……

      万年前的记忆在梦里又反复折磨着林守岁,紫翎雀展翅飞过青灰色的山岩,彷如揭幕般,翅尾划过的地方,露出覆盖上繁复色彩的山体,春色旖旎,仿佛奇异的养料,滋养出越枝山丰盛的活气。

      色织之神紫翎仙子下越枝山时走过九霄天阶化为紫翎雀,用越枝山第一枝紫翎鸢的色泽做染料,以越枝金蚕吐出的蚕丝织成锦缎,为火霓绣织了第一件不是靠她自己羽翼化作的衣裙。

      火霓拖着华丽妖冶的紫色委地大裙尾走过凤灵宫长殿,大喝一声:“胡闹!”

      炽仞跟在身后,目光沉沉,却丝毫不肯松口,直挺挺又单膝跪了下来。

      火霓一甩裙尾坐在修葺一新的宝座之上,金枝凤冠嵌着蓝色望灵宝石,夺目生辉。她一脸愠色,朝炽仞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下山去陪个孩子度百年?你上次为了灵杪下山,被山麓间那神赐四方星的结界折磨得心神俱损,刚回来没多久,又和都娅一场恶战,你确实是天神殿战神没错,但不代表你死不了!”

      炽仞仍跪着,神色丝毫不妥协,嘴唇紧紧抿成了直线,迟迟不松口。

      火霓烦透了炽仞这股劲儿,烦躁地甩了甩手:“你给我起来!还跪什么跪!”

      炽仞躬身道:“神姬,我不是来求您放我走的。”

      “哼,我能不知道你?!”火霓拂甩长袖,怒气冲天,“你不过是来告诉我一声的,我凤灵宫什么时候能左右得了你岁辰殿了?要走就走,我拦不了你!”

      炽仞恭拜起身,刚要走,火霓在身后沉声道:“太玧让你守护越枝山,你却下山去了凡间,越枝如今回了春,万物生长,生机无限,虽然族人无法繁衍后代,可是山间生灵却在不断繁衍生息。你可知,越枝山短短数个晨昏已经拔高百丈,山体还在不断绵延生长,你猜太玧如今在天神殿上,还坐不坐得住。”

      “什么!”炽仞瞳孔巨震,回身望向目光里满是忧思的火霓。

      神姬负手而立,缓缓踱步至殿门处,金线紫缎裙尾扫过炽仞的战靴,华丽夺目。

      殿门之外便是满目山景,当初那风雪覆盖的枯山竭水早已经变了样,漫山遍野是飞禽走兽和五彩多姿的森林花海。

      越枝山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风和日丽,阳光撒下,落在每一个人的头顶,那是在天穹之下享受晴雨晨昏、日月星辰的平等。

      可惜……长空无垠,仰望神意,天神殿要的并不是众生平等。

      “太玧当初用风雪咒压制着艮守,也摧毁着凤凰神火之力,可越枝回春,意味着灵力冲破天神封印,山体开始逐渐生长庞大,灵力也会越来越强大。你有没有想过,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越枝山,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是三界真正的向往。”

      炽仞极目远眺,战神目力能看见天与山交界处的九霄天阶之上,仍有源源不断的小神仙宁愿承受断筋绝脉之痛,也要到这半仙半人的逍遥之地,远离天神殿倾轧窒息的神祇之争。

      “若有一天,越枝山能高得够得着天神殿,会是什么样子……”火霓喃喃道。

      炽仞:“神姬多虑了,天神殿遥不可及,怎是越枝山如此轻易能企及的。”

      火霓沉色道:“我说的,不是山高,是人心难测,也是神心难撼。就算所有越枝人都不想去天神殿,可天神殿上的神,仍然会觉得我们想去。”

      炽仞动了动嘴唇,想说这些神仙老爷怎么想的我们哪管得着,越枝山守着初心和本源,毫无造次越界之心,还能硬扣个帽子不成。可他看向火霓哀绝望向远山的眼神,终是没有说出口,她说的神心之难撼动,可能就是“他认为你想要,你就一定是想要”。

      天底下最百口莫辩不过于此,毫无道理可言,谁让他们才是三界至尊……

      正说着,灵杪从后殿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炽仞的大腿摇啊摇的,说:“呼呼要去哪?呼呼别走……”

      炽仞将这粉团子抱了起来,灵杪的眼睛已经全好了,圆溜溜的,又黑又亮,看得出长大后会是一双绝美的杏眼。他继续撒娇道:“你要去哪,带杪儿也一起去。”

      炽仞笑笑,替他把脑门上一撮胎毛压了压,道:“呼呼只下山百年而已。”

      越枝山的百年,对山上这些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从族人在山上复活开始,这山间的活人就不生不死,也不长不休,永远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可灵杪的诞生却打破了这一平衡,因为他在慢慢长大,可爱的天真孩子,也是肉体凡胎,和山下的“阿童”们没有什么区别,却被山间风雪磨炼,长成了让天神殿害怕的模样。

      灵杪哭了起来,和所有孩子一样,没来由的害怕失去亲人庇护,火霓听着心烦,从炽仞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硬压着脾性,轻声哄着。

      三人站在殿门处,远望山野,山中飘起了雾霭和族人生火的炊烟,交融在一起随风飘荡,丝丝缕缕被撕开又融合,纱舞般渲染于层层叠叠的风物色彩中。

      只觉山间风景无限好,可一阵疾风吹来,又觉高处不胜寒。

      火霓将灵杪哄睡着后,低声问炽仞:“你想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那孩子在等我,”炽仞想了想,脑海里都是阿童瞎着眼追出村落的样子,只觉心被揪得紧,他说,“如果可以,今晚就走。”

      火霓翕张了下嘴唇,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却没发现挂在她臂弯的那只小手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紧紧捏住了弱小的拳头。

      突然,殿前空地上飞来一阵火红色羽影,残影落地化成人形,竟是身着黑袍、神色肃然的羁恒。

      “光阴谷羁恒拜见凤凰神姬殿下,拜见神卫殿下,羁恒不宣自来,有失凤灵宫仪规,恳请二位赐罪。”羁恒伏地跪拜,语气恳切。

      火霓招来宫中侍女,将灵杪抱走,道:“谷主起身说话。”

      炽仞站在一边道:“你向来稳妥,若不是事发紧急,不会如此失礼,出什么事了。”

      “谢神卫殿□□恤,”羁恒起身道:“二位神座,光阴谷中那片黑腐土地之中,长出了不明之物,我本以为是因为越枝回春长出的普通花树,没有在意,可不过几日时间,这株藤蔓植株长势惊人,已冲出谷底,直达山体之间,我与谷中族人刨根究底查探了一番,竟……”

      羁恒顿了顿,抬头觑窥火霓的神色,火霓道:“说吧。”

      “竟发现,这株不明来路的灵树之根,深不可测,一路蔓延,直到通往……亘海……”

      “你说什么!”炽仞大吼一声,紧握着破蒙剑柄的手心,忽然震颤不止。

      火霓大惑不解:“你是说从亘海里生出了树根,树干树枝却从光阴谷长出来了?”

      炽仞紧握剑柄凝神思索,望向茫茫山野,道:“那树根可能……来自亘海之中的,所离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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