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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较锱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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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蒄一路盯着黄必,盯着黄必走进绻香的屋子里。宋迤比她淡定许多,而作为事件主角的黄必是最慌张的一个,他捡起那包白色粉末揣进怀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往前走,像那天被妻子抓包一样满脸虚汗。
何贵远和金峮熙是怎么变成有口难言状态的,目睹过宋迤剖开何贵远尸体的人都有数。唐蒄怒斥她这种行为亵渎死者,却被宋迤亮出的警察所证件逼退了。
如果是砒霜让何贵远和金峮熙有口难言,换而言之就是宋迤的警察助理证让唐蒄有口难言。那是怎么混才能混到的?唐蒄不知道是该先猜疑那包粉末还是先接受宋迤的身份,或是两样同时进行,最后乱七八糟。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走到绻香姑娘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原本的主人已经被赶到隔壁候场了——金萱嘉暂时占据了这个房间,成为这个房间里执掌喜怒的人。
黄必走过去,先是问好道:“金小姐,好久不见。”
金萱嘉脸上是真相尽在掌握的笑容,她直起身来,笑着说:“黄先生。这里的人怎么都喊你黄公子啊?这个叫法就跟大清复辟一样,我实在是改不了口。”
黄必早就料到她不会是什么友善的态度,没多放在心上。那包东西在他口袋里,当着唐蒄和宋迤的面掉出来,无限加大他的可疑:“金小姐是为你二哥的借贷卡来的?”
金萱嘉正想说话,却见宋迤低头对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很是重视地跟宋迤对视许久,才站起来给宋迤让位。宋迤在她原本占据的位置坐下,态度较之刚才的金萱嘉平和许多:“黄先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自从姓金的一家人举家搬到南京开始,南京城中的局势就微不可查地发生了些变化。大儿子在美国人开办的银行工作,这个宋迤的身份比起姓金的养在家里的小老婆,更像是安插在警察所里插手工作的门客。
光是宋迤还不够,附带的那个唐蒄又是近日引起了些波澜的话题人物,姓金的偏爱结交这种怪模怪样的人。刚才在这两个人面前掉出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粉末,那个唐蒄又盯鬼似的盯着自己看……
黄必在进屋之前就受够了她莫名其妙的盘问,这次被目前局势逼得急了,语气里不自觉地带出几分久居上位的高傲来:“宋小姐,您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宋迤问:“今天下午五点左右,黄先生人在哪里?”
“在朱雀路的药庄。”黄必说到这里停了片刻,发觉没人打断自己才抓住救命稻草般地说,“我有沙眼,刚好那时瓜子眼药没了,就停车在路边差人去帮我买。”
宋迤平静地问:“所以那时您是有人证的?”
辩解的机会就在眼前,黄必赶紧点头:“是,没错。不止是我家里的佣人,还有药庄当时在班的伙计。”
“是我们误会了。”宋迤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舒缓下来,又话锋一转道,“留下借贷卡,您就自便吧。”
黄必呆愣在原地,不用说唐蒄,就连跟宋迤有些交情的金萱嘉都觉得不可置信:“宋姨,有没有搞错?”
“还不能肯定是黄先生对二少下的手。”宋迤向黄必伸手,有条不紊地说,“只是那袋东西不能任由您带走。可以告诉我您是从哪里得到它的吗?”
黄必恨不得立马丢掉这个烫手山芋,连忙将那袋东西从口袋里翻出来递到宋迤手里,连声说:“给你吧,给你。我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这几天喝得不知道谁是谁睡迷过去,这东西就跟这张借贷卡一样,不知道怎么地就突然出现在口袋里了。”
唐蒄怪腔怪调地啊一声,金萱嘉也觉得他这说法像是临时编的:“你是说我二哥的借贷卡是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你的口袋里?黄先生,说谎也得讲科学依据。”
“我没有说谎,我今天说的一切都不是谎话。”黄必紧张得口齿不清,颤着声解释道,“那张借贷卡真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口袋里的,我是记恨金二少在酒局上抢了我的风光,才瞒着没把卡还给他……”
金萱嘉没放过他,继续挖苦道:“听别人说你拿着我二哥的借贷卡到处显摆,听着很是威风啊。”
“我是一时糊涂,光记着这卡稀罕,没记得这是金二少专有的宝贝。”黄必说着,将兜里的借贷卡掏出来,“现下我将其物归原主,卡里的亏空我不日便会补上。”
“好。黄先生,我们诚心待您,也希望您能诚心回答我这最后一个问题。”宋迤像是心情不错,从他手里拿过金峮熙搞丢的借贷卡,“何贵远不是您杀的吧?”
“不是。天地良心!我真没杀他。”黄必就差当场赌咒发誓,“我要是想杀他,至于玩下毒这种手段吗?直接叫人在街上麻袋一蒙头,打死丢进扬子江了事!”
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的唐蒄听出他话里的纰漏,抓住机会问:“我没说,你怎么知道他是死于中毒?”
“听说的。”黄必着急忙慌地撇清关系,比划道,“是画舫上的绻香,她当故事一样说。她说金二少和姓何的生日是同一天,一样的命,殊途同归同时挨了这顿。”
金萱嘉也惊奇道:“绻香说的?”
黄必肯定地说:“就是她。”
“我还跟太后老佛爷一个生日呢。”宋迤和金萱嘉同时看过来,唐蒄严谨地说,“真的,我四岁以前她还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就假装她的生日宴是给我办的。”
金萱嘉嫌弃道:“怪凄惨的,别说了。”
唐蒄说:“看不出来绻香还信这种东西。”
宋迤看向黄必:“她一直在画舫上吗?”
黄必连声称是,唐蒄也问:“绣烟也在?”
黄必说:“你们怎么老问这个。她们俩都在画舫上,那曲子是拿手好戏,换成别人替唱我肯定能听出来。”
宋迤似是有什么想不通,没多久就让他出去了。金萱嘉和唐蒄连她为什么把黄必放跑都不知道,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还是由跟她相熟的金萱嘉来发问。
金萱嘉仍有怒气,问:“你为什么让他走啊?”
宋迤更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说:“何贵远腹中食物是七个小时前吃下去的,你们在旁边看不出来吗?”
金萱嘉被她这回答噎得说不出话,唐蒄沉吟好半天才迟疑着问:“那什么,我们应该看得出来吗?”
宋迤盯着唐蒄看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哦。”
唐蒄觉得她这态度叫人生气,宋迤像是怕冷场,接上前言道:“七个小时前黄必在买眼药,朱雀桥人来人往,看到他的人不止一个,就算他再有钱——”她说到这里看了看金萱嘉,“再有钱也收买不了所有人。”
“那我们要怀疑谁?”唐蒄看着宋迤研究地图,忽然像想起什么要事一样大声说,“话起来我们本身就不是专业搞断案的,没必要在这个地方留这么久。”
“我二哥被害成这样,医院说能救回来,可该吃的苦还是要吃的。”金萱嘉乐得见唐蒄急眼,笑嘻嘻地说,“他可是你的干儿子,你不得帮他查个清楚?”
唐蒄果真被她这句话气到,用力一拍桌子,厉声说:“你再提一句你爹试试,看我不跟你翻脸!”
“让他当你干儿子有什么不好,到时你就不必这么拮据了。”宋迤将桌上的地图展平,不动声色地融入话题,“也没说要让你嫁给金先生,当他干妈而已。”
“有道理。”唐蒄立刻说,“那我们该怀疑谁?”
宋迤思忖几秒:“绣烟如何?”
“她不是在画舫上吗?”唐蒄说,“那时我只看见推我的人穿着淡紫色的衣裳,或许那人不一定是绣烟。”
宋迤想了想,又问:“慧婉呢?”
“慧婉?慧婉就更不可能了。”唐蒄觉得她这猜想不切实际,“我刚才还在门口看见她,穿着红色的衣裳。”
“你是靠衣裳辨人的?”宋迤讽刺般看她一眼,“若是慧婉也有淡紫色的衣裳,只在推你下水时穿了呢?”
“那也不应该啊,慧婉说她没事时就在楼下给人斟酒,看见她的人应当很多才对。”唐蒄开动脑筋,“你们听到我呼救的时候具体是几点,要不我再去问问?”
“嗯,还有一件事要你查清。”宋迤刚说完,仿佛又觉得这件事叫唐蒄去做很让人为难,摇头道,“算了,你只专注一件便好。剩下的事能麻烦金小姐去做吗?”
“连我都敢使唤起来了,”金萱嘉佯装恼怒,又实在忍耐不住,饶有兴味地说,“快跟我讲讲,是什么事?”
她偏不想让唐蒄听见,于是叫金萱嘉贴耳过来小声说了,讲完还故意欲盖弥彰地看唐蒄一眼。金萱嘉表情复杂,也跟着看唐蒄一眼,唐蒄问:“到底什么事?”
“宋姨不信任你。”从不顾及别人感受的金小姐这回也踟蹰起来,“我还是不跟你说了,怕你生气。”
“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都没生气,”唐蒄眯着眼睛模仿刚才宋迤的表情,这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半分要透露口风的意思,唐蒄顿时觉得无聊,悻悻摆手道,“真不跟我说啊?那我也不想知道,我找慧婉去了。”
她说着,又一阵风似的跑出门外。金萱嘉松了口气,站起来低头对宋迤道:“那我也完成我的任务去啦。”
宋迤点点头,最后端详那张游船地图上的停靠点一番,趁唐蒄和金萱嘉不在,起身走到绻香的妆台边,从空置的首饰盒里翻出一张抄满东西的纸来。
唐蒄在楼下寻觅良久,一连问过好几个人,都说今晚看到慧婉始终在楼下,没去过别的地方。更诡异的是,问绻香和绣烟时也是同样的情况,这三个人今晚按部就班,都安分地待在各自的岗位上,没有开过小差。
金萱嘉则是按宋迤说的到隔壁再次找到了采莲,问过何贵远这些天是否有异样,最后也检查了采莲的妆台。打开首饰盒时,饶是金萱嘉也晃到了眼睛,她揉着眼睛问:“这盒子里的头面都是你自己买的?”
“这是楼里的自备,要是哪天我赎身不做了,全部都须还给老板。”采莲回头看见金萱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被那表情逗得笑起来,“这么张着嘴巴做什么?以金小姐家里的资产,想要一套这样的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