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手拿无情剑》栖鹭迟迟

5、澧竹（三）

　　闻琢斐被石狮子一番抢白，反倒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印象来了。她不敢妄自自称慧眼独具有识人之明，但也绝非无头无脑的人物。

　　澧竹峰峰主苏绿韶五百年前就已久居梦山剑宗，倘若她真的一心想要夺得闻道书，不可谓不是心机深沉。

　　“那澧竹峰上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闻琢斐忽的想到之前在正殿里看到的那振剑，正殿里虽暂时未见人影，可也不像许久未曾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因为澧竹峰近已无人可用，剩下零星的弟子们都被派往其他三个山头去了。”

　　一道清泠泠的声音自闻琢斐身后传来，闻琢斐回身便瞧见一个身着淡紫纱衣的美貌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女子的眉心点着朱红的梅花钿，映着细白的肌肤，煞是光彩照人。

　　闻琢斐辨认出来人正是赫兰师姐。

　　“这三年间，澧竹峰数次遭受魔道人士的攻击侵袭……最严重的那一次，整个剑宗都受到了重创。”

　　“闻道书轶失，澧竹峰峰主不知去向，澧竹峰损失了近千名弟子……其他三个峰头也各自损伤不一。”

　　“闻小师妹闭关这几年，澧竹峰却恰逢如此灾难……也还真是世事无常。”赫兰面容郁悒，颇有些凄凄惨惨地说道，她轻轻抚了抚闻琢斐的肩头，“……小师妹如今倒是益发出挑了。”

　　闻琢斐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是我不好。我竟不知剑宗蒙受如此灾难。”

　　赫兰勉强笑道：“小师妹不必自责。当时掌门特意吩咐过不许打搅你闭关。”

　　“想来掌门亦不想你因此事烦扰。”

　　“那你呢？”闻琢斐问道。

　　赫兰师姐最初曾是掌门的直系弟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搬到了澧竹峰。听她自己说是对剑道兴趣不大，更乐意锻造剑刃，想锻出几振天下名剑来。

　　澧竹峰既在这三年里突生如此变故，赫兰师姐心中不知是何想法。闻琢斐也曾远远地望见过赫兰师姐在澧竹峰上与师兄弟们一同说笑的场景。据闻赫兰师姐在澧竹峰是上下一致认为的待人真诚友好，古道心肠。

　　赫兰苦笑，叹道：“我不过也就是每日上下徘徊于这座峰头，心里想想怎样为自己的同胞们报仇而已。”

　　“报仇？”闻琢斐觑见赫兰师姐说及这词语时双目中闪动的异色，不由得劝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师姐勿要因此耽误了修行。”

　　赫兰眼眸低垂，宛若笼罩在一层紫雾之中。那神色说不上生气，也说不上忧郁，仅是一股淡淡的无处发泄的焖烧的怒火。

　　“在闻小师妹心中，同胞和修行谁更重要？”赫兰走过闻琢斐的身边，推开了剑阁的大门，悠悠问道。

　　闻琢斐连忙跟上赫兰的脚步。从剑阁入口望进去，只有一派幽深冥冥的黑暗。赫兰施法引燃两侧石壁上的烛火，一面继续前进。

　　“或者说，在对你很重要的人和修道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脚步声一前一后，夹杂着说话声，清晰可闻。走在前方的赫兰，身形起浮，身影斜斜挂在石壁上，仿如飘飞在春风里的柳叶儿尖似的优柔。

　　闻琢斐脚步一顿，停在原地，点漆的眸子直视着赫兰的背影，好像要看穿赫兰心中的想法似的，毫不犹豫地回道：“修道。”

　　“除了修道，别无其他。”

　　赫兰的肩膀钉在了原地，久久才笑道：“果然是你的回答。”

　　“不过还真是无情啊。”

　　“倘若进入剑宗不为修道，而为其他，不才是因小失大吗？”闻琢斐道，“修道却不去追求修道，我不能理解这种事。”

　　赫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身招呼闻琢斐走近些，笑着弹了弹闻琢斐的额头，“你呀！虽然拿着天才的名头，实际上就是个小孩子吧。”

　　“我知道你来澧竹峰，就是又想要找把利剑了，对吧？”赫兰打开她身侧的黑铁门栏上的挂锁，觑视着闻琢斐身侧的佩剑，问道，“你这剑不是用的好好的？”

　　闻琢斐愣了愣，笑道：“是给我新收的徒弟来寻一振好剑。”

　　“我那好徒弟现在应该还在爬山罢？”

　　赫兰讶异，眉毛一挑，“你也会收徒弟啊？”

　　这闻小师妹先前可是一点都不近人情，完全是个冷酷的冰雪性子，所谓无情道大概不出其外。现今倒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还收起徒弟了。

　　“被掌门烦得怕了。”闻琢斐道，“外门大比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顺眼的，就带了过来。”

　　梦山剑宗碧霄峰师徒之间向来单传，若是闻琢斐再不收个徒弟，掌门都怕闻琢斐飞升了也没留下个后辈。因此整天催着闻琢斐收个徒弟，三年闭关也是因为她被烦怕了，找个借口免去他人的唠唠叨叨。

　　赫兰笑着摇了摇头，“你进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剑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闻琢斐作揖笑道。

　　虽然剑阁的外观看着着实狭小，内里却别有洞天。黑铁门栏之后，偌大的空间里摆放着不知多少列高约七尺的兵器木架，每层木架的最上方都悬着左右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亮空间。

　　屋顶上方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宛如夜晚的星空宇宙似的，旋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各色兵器按照类目不同分别排列，而犹以剑居多。闻琢斐曾猜测剑阁之中的利剑大约有千振之多，赫兰师姐却只是笑着摇头。如今看来，估计约莫万数有余也未可知。

　　闻琢斐徘徊在剑架之中，目光扫过一列列悬挂着的优美利剑。这些利剑好虽好，于宋悬却并不合适，仿佛缺了一丝灵气似的。能拿在手中使用，但绝不能与其灵魂共振。

　　对修习剑道的人，佩剑并非越厉害越好，而是要讲求魂灵契合。魂灵契合的佩剑，在剑修手中自然而然就能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闻琢斐仔细思忖，在宋悬的身上，最触动她的地方正在于那古朴孤僻的性格。那是闻琢斐一眼就认出的，于剑道一途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