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手拿无情剑》栖鹭迟迟

19、惨淡（一）

　　幻境破碎后，伴随着这一切的还有蓦然涌进脑海中的记忆，闻琢斐彻底记起来她的前世。如梦似幻，分明是自己又经历了一遍前世。大量缺损的记忆同时涌入，闻琢斐额头钝痛，身上不禁流下黏糊的冷汗。

　　她记起来自己还是闻人斐时，致使闻人一族遭受灭顶之灾的那个人就是慕江舟！为了获取她的天生剑心，不惜使用一切手段方法千方百计地接近她，设计她，最后还要用虚伪的深情欺骗她！

　　闻琢斐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心下发冷，提剑的那只手忍不住一直颤抖着。她在幻境中经历的那一切，金玉鳞钟破碎后促使她不完整的记忆恢复记起的那一切，自始至终都衬得她像个笑话！

　　呵——拥有天生剑心就可以读懂闻道书？就可以成仙证道？她闻琢斐偏偏就要证明就算没有天生剑心，她一样可以修成正果，一样可以破碎虚空成仙归去！

　　慕江舟也好，李凝心也罢……那些让她失去归属和亲朋好友的人，她一定会让他们全部付出代价！

　　“慕江舟他就该死。”

　　闻琢斐心下暗道，脑中再度闪现过前世中无数次与他相关的回忆，所有浓烈的喜怒哀乐最后都化为强烈的愤恨。

　　就在闻琢斐还在沉思之时，栖梧峰上各处此起彼伏的激斗声、哄叫声、兵器相接声顿时传入闻琢斐的耳鼓，将闻琢斐拉出了自己的思绪。

　　糟了！

　　梦山剑宗的安危！

　　闻琢斐先前一直被困在幻境之中，竟然忘记了她本来到这里的因由。她瞬间就冷下脸，心中蓦地想通了一切关节。

　　——李凝心恐怕只是专门过来缠住她，好给其他魔修趁虚而入的机会。在幻境中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而且幻境破碎之后，李凝心也不见了踪影。闻琢斐先用神识探知了一遍周围的情况，确认自己周边的情况暂时没有大碍之后，立刻毫不迟疑地向着打斗声最激烈的栖梧峰正殿赶去。

　　栖梧峰的正殿上，各处魔气纵横。殿前的千年梧桐树本有参天之高，枝桠交错缭乱，现已被拦腰截断，露出一段粗糙可怜的断面。白玉石阶上血雨四溅，长剑零落。栖梧峰上的弟子拼死战斗，仍是不敌，惨叫声不绝于耳。

　　闻琢斐来到正殿前时，目睹的正是这副触目惊心的景象。横尸遍地，血流成河。不少都还是穿着弟子服的年轻人，其中甚至有一两个是闻琢斐曾经指点过的学生。

　　天气阴暗下来，乌云聚集成团，仿佛上天也不忍心看见栖梧峰的惨状，所以选择遮住了眼睛。不久，小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直直冲刷着广场前的一切，血流汇成小溪，漫过闻琢斐的脚下。

　　闻琢斐甚至不敢再往前走了，她的双腿仿佛突然被疲劳支配，直直钉在原地，像一颗疲惫的树，随时就会倒下。她那张苍白的脸上仓惶的表情凝固在那里，像被冻住了似的，晦暗不明。

　　在闻人一族覆灭的那一天，闻琢斐的双眼所看见的正是这样如出一辙的画面。愁云惨淡，父母叔侄、家仆弟子，无一不是死状恐怖，表情绝望，难以想象他们在死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他们的尸体堆在闻人家的大厅里，过去的闻人斐马不停蹄地赶到家中，脚步匆匆，推开院门时，血锈味与腥臭味扑面而来，闻人斐犹如在狂卷的旋风之中颠倒上下了几百回，扶着朱红的门柱不停地干呕。

　　眼泪可以流出来，可是那等凄怆的心情如何流出来？

　　过去的画面与现在眼前的一切再度重合，有若隔着透明纸临摹字体一般，那血腥味仿佛是从过去三百年前的时空中飘过来似的。

　　那一瞬间，令人绝望的恐怖与麻木攫住了闻琢斐的内心。

　　闻琢斐走过殿前一具又一具横陈的尸体，血污交织，大多数已辨不出生前本来的面目。雨声淋漓，乒乓的交战声仍不绝于耳。剑鸣声尖锐呼啸，如同沉闷的钟鼓音，构成了她内心中灰白的背景。

　　有一个面容猖狂狰狞，声音狠戾的魔修拦在她不远的面前。

　　“站住！”黑衣魔修叫道，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神气趾高气扬，在他那张脸上纵横着魔气的纹路——这是魔修引以为傲的印记，“小妮子长得不错嘛！”

　　“过来跪下好好服侍你爷爷我，说不定大爷我还能饶你一命！”

　　闻琢斐浑然不觉，仍旧继续像前走。冰冷的雨水淋着她的黑发与面颊，打湿了她的耳廓。在那纤瘦的身躯之中仿佛正在凝聚着一团无名的火焰，即将冲破她的唇齿。

　　尸体，还是尸体。

　　浓黑的天色仿佛泼墨似的，不断倾卷下如珠的白雨，哗啦啦。雷声响彻天际，霹雳的闪电霎时间照亮了整个栖梧峰，照亮了闻琢斐苍白的面庞。

　　一片落叶。

　　闻琢斐好像终于感受到了那清脆稀松的触感，俯身拾起那片点染着丹朱色的金黄梧桐叶，这片叶子已经被她踩碎了。只有下半截的轮廓还残留着空的形状。

　　雨滴就顺着边缘落下。

　　“敢无视我！岂有此理！”

　　黑衣魔修恼恨地瞅着闻琢斐，在他身边跟随的魔修下属见机就要向前攻击，反被黑衣魔修拦住。此时栖梧峰上魔修已占了大多数，栖梧峰上的弟子不是战死，就是在邱静扬及众多长老们的安排下撤退保留战力。

　　这次魔修们的袭击突然，梦山剑宗三年前又遽然蒙受巨大战力损失创伤，这一次虽然能保留些许战力，恐怕宗门也难以保留了。

　　邱静扬仍然在与攻上栖梧峰为首的魔修缠斗，身受重伤，苦苦支撑，然而剑宗支援不及，他已经陷入以一敌多的情况之中。

　　“剑宗弟子已不足为据，这小妮子就交给我！哼哈哈哈哈……让她瞧瞧咱们魔修弟兄们的厉害！”

　　黑衣魔修望着邱静扬那边的方向，狂笑道，表情阴戾，抽出长刀袭向闻琢斐。

　　闻琢斐抬起眼睑，漆黑如墨的双瞳刹那间被袭向身前的刀光照亮了，冰冷的眼神看着黑衣魔修如同一个死人。黑衣魔修的脊背上升起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已由不得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