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边城私房菜》俞静桐

19、饭要抢着吃才香！

　　秦芳芷和院中同时落地的另外两人都愣住了，一袭黑衣，打扮得像是村口偷鸡的高个少年揪下蒙在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棱角分明，还明显带着愠怒的一张俊脸。

　　“韶煜风？！”

　　“少主公？！”

　　“将军？！”

　　几人同时出声，被团团围住的少年面露尴尬地扫视了一眼周围拿着各式东西的众人，黑衣白面，衬得脸上的一抹红晕更显。

　　他挺直腰身，转向秦芳芷的方向，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听岁云说你今天晚上要住这儿，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又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我就……换了身打扮。”

　　“这不是还有我们在嘛……”愣头青岁云在一旁喃喃开口，被冷面冰美人飞影拉住袖子噤声。

　　“那你穿件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不就是了，也不用……”秦芳芷上下指着他这一套修身款黑色劲装，除了衣服上绣有暗纹，腰间还别着一把长佩刀，一发响箭，还有两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绣花囊袋——骚气！

　　刺客装也能这么骚气！

　　她啧啧两声，不过嘛……她好喜欢！！这么帅气这么骚气的男人是自己家的哎！

　　“哦！看也看过了，放心了？反正有他们在，你就别担心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要开始布粥，难民营后天要开始接人，还有秦国的使团，也就在这几天要过来了吧，你不忙得很嘛，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芳芷悄悄地冲站在韶煜风身后的两人招手，锅里炖着的羊肉应该快到时辰了，现在进厨房也能尝个鲜。

　　几人畏畏缩缩地看了韶煜风一眼，在秦芳芷“热烈欢迎”的眼神下，还是壮着胆子，跟在如月和平儿身后，绕过还在寒风中“装逼”的韶煜风，追随着已经穿过厨房布料帘飘出的羊肉鲜香，快步进了厨房。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了？”韶煜风眼疾手快地拉住也准备转身进厨房的人，小碎步跟在身后疾走了两步。

　　长靴踩在院子里未扫的积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显得急切又委屈。

　　“说什么？”秦芳芷猛地回头，眼神落在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手背上青筋凸显，三根手指就能牢牢擒住她纤细的手腕，这画面……

　　她露出一个略显变/态的微笑，很好，以往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相当具有性/张/力的场景，居然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笑容愈发灿烂，灿烂到抓着他手的男人被这张张扬的笑脸吓住，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她是“老毛病”又犯了，但这次却没像之前那样收回手，而是梗着脖子继续道：

　　“我一整天没吃饭了，饿！”

　　“府里给你留了葱油拌面和猪肉花卷，管够，回去吃呗！”

　　“厨房做了什么？我去看看！”见秦芳芷油盐不进，他不甘地撇了撇嘴角，反手抓住她，大步往厨房里去。

　　身后的少女从他刚出声起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偏装出一副不知其所云的模样，有意逗一逗他，此时，微凉的手腕贴着他暖热的掌心，竟然让她觉得有一丝三十多年未曾感受过的酥麻。

　　撩开厨房的帘子，二人进去，一股混合着浓郁肉香的暖气扑面而来，冷热交替，让秦芳芷觉得自己的耳朵比平时更烫。

　　一定是寒风中冻久了，要生冻疮了，秦芳芷这样想。

　　飞影接替了如月的位置，一双长腿蜷曲着坐在矮小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往炉灶里添柴火。而岁云则自然地坐到平儿对面，和他一起剥起栗子来。

　　“这是在做什么？”

　　韶煜风觉得自己到底是来混吃的，也不能太像个大爷，所以打进了厨房起格外积极，又是帮着刷碗刷锅，又是抢在秦芳芷之前用不包着锅盖把手揭开锅子。

　　羊肉块在沸腾的汤汁中翻滚，锅中的汤汁如火焰般澎湃，映照昏黄的烛光，泛着深红的诱人光泽，羊肉浸泡在火红的汤汁中，肉质逐渐变得酥烂入味。

　　汤汁溅起细小的气泡，煮沸的声音在厨房中回荡，浓郁的肉香混合大料香着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嗓子一阵发酥。

　　“胡羊焖饼！这锅等会儿做羊肉抓饭！”秦芳芷舀出一碗光泽鲜亮的肉汤，将先前擀好的面饼铺进肉羊中，用筷子在面饼上戳几个洞，再将刚刚盛出来的肉汤淋上去，盖上盖子小火焖煮一会儿。

　　“这种吃法倒是新鲜！”韶煜风抢着去洗碗，手法不甚熟练，但洗得却挺干净。

　　“你们这鸟不拉屎的朝代，什么吃法不新鲜。”秦芳芷心中腹诽，但还是顾及着屋子里另外四个“当朝人”，只道：“多亏了皇姑姑送过来的豆酱清和茱萸，许多菜都能做了，等来年天气热一点，我想自己酿豆酱清，这样，也就不必用的时候提心吊胆，生怕用完这顿没下顿。”

　　“长公主确实爱吃！”韶煜风将小锅里炒干的米饭递给秦芳芷，又给飞影打手势示意小火：“先前在金陵，只要哪条街新开了家味道不错的餐馆，就总能在那里碰上长公主，而且……”

　　他突然咬牙切齿：“每次都是长公主告诉我爹，我又在这处鬼混了，又在那出寻衅滋事了，我挨得每顿打，可都有长公主殿下的份！”

　　“那不还是你自个儿出去挑事，怪不得我姑姑。”秦芳芷反驳。

　　“哪有！我就是找兄弟几个喝喝小酒，又不找姑娘，又不当街斗殴！”

　　“夫人放心，咱们少主公虽然顽劣，但从不喝花酒去青/楼，顶多和人家打打赌，玩两把叶子牌，而且少主公总赢，从没输过！”岁云总不把栗子剥干净，可偏偏他态度积极得很，平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满脸幽怨地跟着“收拾残局”。

　　“就你话多！”韶煜风见秦芳芷转身往另一口做羊肉抓饭的锅里下米，背着她龇牙咧嘴地冲岁云瞪眼。

　　秦芳芷笑笑，将米平铺在锅里的胡萝卜和羊肉上，沿着锅边缓缓地再加入热水，直到水量与大米平齐。

　　铺米这一步极为讲究。大米与锅的边缘需要留出一些缝隙，还需要在挖几个从大米通道锅底的洞眼，以便热气能够咕嘟咕嘟地冒上来，她盖上锅盖，做最后的焖煮。

　　不过，韶煜风会打牌？那感情好，她还想着等空了做两幅扑克或者找人去刻一副麻/将，过年的时候拉府里的人凑一桌守岁呢。

　　韶煜风没输过，她也没输过，到时候就比比，到底鹿死谁手。

　　“有空比比？”她双手抱臂，斜斜地往墙上一靠，笑得挑衅又痞气。

　　“赌什么？”韶煜风挑眉。

　　“赢了你叫我爹，输了……我给你做顿大餐，如何？”被美男子叫爸爸，想想都有些美好。

　　众人皆是一怔，公主殿下——好生疯魔，也不知道远在金陵的老侯爷青天白日会不会喷嚏不断。

　　唯有两个当事人竟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甚至那位堵上爹的男子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精光：“等最近这些琐事一过，咱们比一把，小公主，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想菜单。”

　　“嘿！小伙儿口气还挺大！”秦芳芷眯了眯眼，空气中带着浓郁羊肉香的湿热愈发明显，她转身揭开锅子，伴着腾空而起的水汽，在汤汁中上下沸腾的面饼和羊肉一下子冲击着众人的视觉和味蕾。

　　绵柔的面饼蘸上辛烈的羊肉汤汁，包裹着软烂的大块羊肉，像极了美女和英雄的配对，除了还在生火的飞影，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自己的高冷人设，其他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凑过来，四颗脑袋齐刷刷地围住香气四溢的大锅，紧紧盯住秦芳芷盛菜的大汤勺，恨不得立马伸出筷子，将汤碗里的羊肉合面饼一扫而光。

　　“咱就在厨房支个桌？”秦芳芷话音刚落，韶煜风和已经急得开始跳脚的岁云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飞一样的速度将放在墙角的木头桌子搬过来，平儿眼疾手快，拿出一块湿布将桌子大致擦了一遍。

　　滚烫的胡羊焖饼上桌，鲜红的汤汁里浸泡着泛着光汁的面饼和羊肉，上面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葱花，汤饼敞开了身子大喇喇地落在羊汤里，尽情吸收着肉香、油香，直到每个毛孔都蓄满鲜美。

　　“不必拘礼，一起吃！”这一次，不用等秦芳芷发话，韶煜风已经迫不及待招呼众人开造。

　　面饼裹着羊肉一齐入口，羊肉不腥不膻、软嫩多汁，面片薄透、筋道、光滑，再滋溜一口渗入口中带着酱香味的羊汤，五脏六腑都要被鲜掉。

　　“来，小心烫！”韶煜风连着汤饼夹起一块裹着慢慢汤汁还在往下滴汤的羊肉，手等在下面，蹦跶到在给羊肉抓饭收尾的秦芳芷身边，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她的唇边。

　　后者自然地接过，撇着头咬下一大半，被面饼裹着的羊肉还是滚烫，一入口，直惹得她张大嘴嘶个不停，待温度适宜，她慢慢咀嚼，无论是汤饼还是羊肉都极有质感，酥烂入味，越嚼越香，平日吃惯了羊肉，但加上汤饼，风味仿佛又递进了一层。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能四两拨千斤，余香满口。

　　“咳咳！”两位主子“你侬我侬”，被众人遗忘的飞影这才冷着脸重重咳嗽两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岁云好不容易从美食中分出神来，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也学着韶煜风的样子，扬起一张讨好的笑脸，巴巴跑到灶台后面，去投喂一张冰脸已经被柴火熏黑的兄弟。

　　“主儿，这也太好吃了！”如月嘴里包满东西，含糊不清地嘟囔。当年她还是侯府厨房的丫鬟的时候，要是能遇上像三夫人这样的庖厨师傅，她怎么可能在厨房干了大半年，还只会洗菜刷碗，劈柴烧火？！

　　要是有三夫人这样的大厨手把手教，说不定现在她的厨艺已经能够和大嘴，再不济，也能同小嘴一较高下了。。

　　反正……肯定比旁边只知道埋头狂吃的平儿要强。

　　秦芳芷看着众人吃得迷糊了眼，笑得一脸满足，身为厨子，最开的事情，就是看到自己做的菜被所有食客喜欢，这一刻，骄傲瞬间达到巅峰！

　　她接过韶煜风刷好的锅，快速解决最后一道菜，大刀挥舞，哒哒哒哒，将大葱切成均匀的细丝，起锅烧油葱姜蒜下锅小火翻炒，倒入薄如蝉翼的羊肉片，转大火，锅铲一推，大锅一颠，嚓嚓嚓几下，加入豆酱清，料酒，糖和盐将羊肉煸炒变色。

　　最后倒入切好的葱丝，爆炒的热油将葱花的香气瞬间释放。葱丝在油中爆炸开来，发出一阵啪啪的声响，如同香葱的烟火舞蹈。葱香与羊肉的完美结合，葱花的清新香气与羊肉的浓郁肉香交织在一起，充斥满厨房的每个角落。

　　于此同时，羊肉抓饭也完美出锅，饭粒饱满而沉甸，散发着微微的清香，羊肉鲜嫩，五颜六色的配料使得这道羊肉抓饭的口感更加丰富鲜明，镶嵌在微微有些焦黄的白米饭之间，宛若苍茫草原上的青草蔓蔓，牛羊成群。

　　随着韶煜风一声情绪高昂的“开饭！”，众人在这座仅仅只有一进的小院，在这个不足五平的小厨房里，没有主仆之别，没有身份之差，一个挨着一个，济济一堂，如同寻常人家“抢着吃饭才更香”的兄弟姐妹，你一筷子我一勺，吵吵闹闹，互不相让。

　　月华影转，错落有致的房屋瓦舍之上，残雪斑驳，烟囱中飘向暗黑色夜空的袅袅炊烟，与邻舍的烟火交融，秦芳芷觉得自己的诗情又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到了古代，她最近文艺得很，那首诗怎么说来着：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东家娶妇，西家归女，灯火门前笑语！”

　　“这韵脚……”韶煜风皱眉：“听着不是一首诗吧。”

　　“呃……”举杯正在诗情大发的秦芳芷怔住：“那换一句！”

　　众人从饭碗里抬头看她，却见后者酝酿一番之后，像是文采涌上心头，中气十足嚷嚷道：“啊！日子啊！真TM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