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神罚 ...
-
灵压隐藏、脚步放轻、悄悄探头……吟扒着窗框看向实验室内部。
蓝染正站在一台仪器前，那枚小小的崩玉躺在仪器的凹槽里。他时而触碰崩玉释放灵压，时而调整仪器，时而记录数据，应该是在用不同方式唤起崩玉，并根据实时反馈调整灵压、记录现象。
忙碌又专注，让人不忍心打扰。
吟默默退出蓝染的实验室，漫无目的地走在回廊里，头脑中思绪纷乱却时常闪过刚刚看到的画面——蓝染那双专注而时不时闪过喜悦的眼睛。
吟很确定在蓝染彻底开发完毕崩玉的用法之前，这个小小的球体都会是他最喜欢的玩具。他什么时候能拿到更喜欢的新玩具呢？这样她说不定还有机会把到时候已经变成旧玩具的崩玉借过来自己试试……那个奇异的物质看上去就很有趣。
但这个假设恐怕很难达成。吟并没有拿到过崩玉，不如说，整个蓝染阵营里都没有人经手过这个奇妙的物质。它是成熟的破面化得以成功的核心，蓝染从一开始夺取它时就没有考虑过除自己以外任何人接触它的计划。
从浦原喜助逃离尸魂界开始算，蓝染惦记崩玉也有一百多年了，现在才刚刚到手月余，新鲜感都没过，何况崩玉还是他当前提高己方战力的重要工具，怎么想也不可能让他人经手。
她还是自己找点其他乐趣吧。
默默退出实验室，吟寻着市丸银的位置来到一处没有被分配给指定人员的宫殿，在感知过房间里的灵压后就直接推开公共场所的门。
入眼是在播放音画的巨大的荧屏，旁边的架子上堆叠着似乎是用来放映的东西，而现在市丸银正在看的，是……现世的场景。
被关掉了。
他这样子反倒让人浮想联翩，很难不令人怀疑是不是有些昭然若揭的心思不能放在阳光下。
吟没理会被关掉的画面，走近架子观察起上面堆叠的盒子——每一个都标注了日期和地点，看起来蓝染离开尸魂界之后一直在对尸魂界和现世进行监视，留存的资料摆放得整整齐齐，时间和地点也都是连贯的。
……这种搜集情报的好地方怎么完全没人告诉她？
跟着市丸银找消遣果然没错。
吟根据自己的记忆宫殿确定了自己来到虚圈前后关键事件的准确时间，找出对应的监控记录，拿起装着视频媒介的盒子对市丸银晃了晃，“这个怎么用？”
放映室的光线随着视频画面忽明忽暗，声音被抢夺遥控器在手的吟调整到了自己舒适的音量，她和市丸银各自占据沙发一角，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拜托萝嘉送来的零食饮料（可惜萝嘉没有接受吟的邀请一起看放映）。
而大屏幕上的画面正是吟逃离尸魂界那天远山家的监控，看起来已经失去理智的吟被众多家族里的近卫用封印器具和鬼道按在地上，刚刚恢复神智不久的远山家家主颤颤巍巍地夺过身边侍卫手持的长枪状封印器具，满面怒容地扎在企图撑起身子的吟肩上时倒是没有手抖，肩胛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哇塞，虎毒不食子啊。”市丸银用上挑的语调把本应表达感叹的话语内容呈现得极具嘲讽意味，说完还抓了把零食塞进嘴里。
而在屏幕外看着自己昔日惨状的吟面无表情地喝了口饮料接话：“你可以夸我的好父亲‘无毒不丈夫’。”
那一天的吟大半时间都处在受到强烈精神攻击后神志不清的状态，而且在接二连三的事件打击、精神刺激下记忆本身就很模糊，除了短暂完全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时间其实对外界没有什么实感。经过这段时间充实、忙碌的生活，吟处于混沌痛苦中的心灵渐渐安定下来，她此时此刻不仅没有什么被揭开伤疤的痛苦，反而有种注视他人故事般的荒诞感。
画面一转，被激怒的虚狂暴地扯开身上的桎梏，伤口因超速再生只会带来疼痛却无法真的危及生命。下一个画面发生的事情吟倒是有印象，她短暂从体内的虚手中取回身体的控制权，深知继续和众多近卫纠缠毫无意义，于是擒贼先擒王，趁着虚制造出的护卫缺口直接拔刀捅进在场地位最高之人没有头骨阻碍的眼睛。
那个应该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痛苦倒地，而她突出包围没多久身体的控制权就再度被体内的虚夺走，被灵压更强的灵魂吸引到崇羽的葬礼现场。
对着视频确认完自己被虚控制后吃掉的几个人都是纲弥代家令人厌恶的成员后，吟多抓了几把爆米花。她不必再因未知而惴惴不安，虽然心里依然在犯恶心，剥夺他人生命的负罪感也并未减少，可她确认自己当时没有伤害到还算有好感的人心里还是轻松了几分。
“你是在拿这个视频下饭吗？”市丸银对正在嚼爆米花的吟侧目而视。
如果她不曾莫名其妙虚化失去死神的一切尊严与力量，不曾在虚圈度过那段与野兽无异，需要靠吞噬虚为生的日子，她可能确实会难以面对这个视频的内容，随便看一眼就呕吐不止吧。“我还能怎么办，洗胃都晚了。”说着，吟操作遥控器切掉自己进入黑腔后的内容，换到了下一个视频。
这次是原第六十刃葛力姆乔私自前往现世那天的监控记录。当天被蓝染戏耍以致惹怒东仙而被踢出十刃的葛力姆乔也提供了一个有效信息——尸魂界在空座町加派了支援。但他显然并不能说出所有增援的名字。
日番谷等人陆续出现在画面中对战葛力姆乔带去的从属官和破面，刚刚对着上一个视频还不时点评的市丸银一直沉默着，没有对这个视频的内容发表任何言论，连抓零食的声音都没有了。
吟按捺住了自己想开口调侃对方的冲动，只能多吃几口东西堵住自己很想发表言论的嘴，很快，逐渐凶险的战斗让吟无心再逗弄别人。
当屏幕里的葛力姆乔嚣张而狂妄地直接捅穿露琪亚的腹部，娇小的少女瞪大眼睛栽倒在地时，吟捧在手里已经许久没进嘴的那桶爆米花也掉在地上。
心好像悬得很高，在短暂的停顿之后狂跳起来，吟能感觉到自己在冒冷汗，去抓遥控器的手都在发抖，可她拿到遥控器却不知道是应该快进现在的视频还是干脆去把之后那些日期的现世监视记录拿来直接看结果。
死死按住快进按钮，直到画面中的露琪亚在那个叫井上的人类的神奇治疗能力中恢复后，吟才疲惫地放下遥控器，顺手按下关机，可她并没有放松下来。
吟皱着眉不停揉自己的额角，她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在虚圈与尸魂界的战争中这种情况还会有很多次，而且最终的结果未必会如此幸运。
如果她在葛力姆乔被东仙要押回虚圈之前就看到这个视频，她很难保证自己在面对对方时能像之前一样习以为常，客观理性地只当他是虚圈里弱肉强食环境中产生的暴力分子之一。她一定会愤怒，一定会怨恨，一定没办法像之前一样无所谓。
之前牙密对上夜一的那一次，虽然夜一也有因为判断失误受伤，但短暂的交手过程中是夜一占上风，所以吟心态平和，不以为意。
但并不是每一次的战斗情况都会如吟所愿。当她的故交遇上更加强大的敌人，被打伤、被倾轧甚至被杀死时，她难道真的能放任自己袖手旁观吗？在她已经取得与任何一个破面对战而不落下风的现在，她真的甘心置身事外，在战争真的发生时闭目塞听，对双方的鲜血、哀鸣与死亡无动于衷吗？
她或许可以对交战双方的绝大多数成员视若无睹，可这两个阵营里终究都存在会带给她痛苦的羁绊。
而这种迟来的痛苦也让吟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状态是多么麻木和迟钝。
自从在至今都不知道确切原因的情况下突然虚化之后，吟的眼前就被危机四伏的境遇蒙上厚厚的黑布，只剩一个小小的孔洞完全聚焦于最紧迫的问题。
来不及对飞来横祸做出情绪反应，吟就忙于压制夺取身体控制权的虚以及突破远山家的围剿。九死一生逃出生天，好不容易躲进黑腔，过多过重的情绪就纷至沓来：对境遇的疑惑、虚堕的耻辱、噬人的负罪、失去力量和斩魄刀链接的空虚茫然、超速再生无法避免的身体伤痛……她尚未理清这些杂糅在一起的情绪，又因为饥饿不得不踏上虚圈陌生的土地。
一无所有的她不是没有想过自暴自弃。毕竟比一无所有更痛苦的就是让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拼劲全力终于得到一点点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将它全数夺走——吟曾经以为自己百年来辛苦修炼得到的力量和源自灵魂本源的斩魄刀是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剥夺，是唯一能够陪着自己一起度过生死的难关的东西，可他们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初入虚圈的吟也曾握着没有回应的雨中仙数次抽刀又归鞘，迟疑着要不要把刀锋对准自己。或许她应该庆幸那时候的自己连给脖子划上一刀的心力都没有了。
至于之后，重拾生存力气的她一直忙于接踵而至的不同目标：为了在虚圈生存弱肉强食、被困虚夜宫又是高强度的实验与战斗……撬开将她的内心压抑至麻木的枷锁以至于她现在有力气对痛苦后知后觉的，是蓝染的感情。
欺世之人出乎意料的真挚感情让她得以从仿佛无止境的生存游戏里获得喘息之机，再度得到像一个有尊严、喜好和底线的人一样生活，而非仅仅止步于生存的权利。可这把钥匙解开枷锁、驱散压在她心头的恐惧和焦虑的同时，心灵从被塞满的麻木状态恢复知觉，能感知到的也不止有喜悦，还有曾经因为麻木而被屏蔽掉的强烈痛苦。
在不知何时会真正降临的战争过程中，吟在乎的人一定会承受比起现在双方试探阶段更多的冲突和危险。无论现在的她在他们眼中是必须消灭的虚还是尚存旧情的人，她都不能眼看着他们受伤甚至死亡而泰然自若、袖手旁观，她也会从他们的痛苦中感受到悲伤，并被这种情绪支配着做出抉择。
如果说初入虚圈后全方位的无力状态让吟失去了自我了断的可能，如塞翁失马般保住了她的性命，那么现在，蓝染的感情反而给了她去感知、去痛苦、去憎恨的力气。而可笑的是，“蓝染惣右介”这个战争的发起者在未来一定会成为吟恨意的去向，因为所有的痛苦归根到底都是由他的决定带来的。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发起这场战争？”崩玉只可能是蓝染的手段而不可能是最终目的，尸魂界也不会放任背叛者在虚圈做大。所以，蓝染与尸魂界公然翻脸也要达成的目的一定是大逆不道得轰轰烈烈的。
这段时间见惯了蓝染平和无害甚至温柔多情的一面，吟几乎都要忘记他在数百年间为了夺取崩玉或者实现其他目的早已作为幕后黑手引起过数次规模不小的混乱，手上更是早就沾满鲜血，其中也不乏吟亲近的人。
“你要相信我说的？”市丸银耸耸肩，不着调的态度因为吟突然飞扑意图直接翻记忆找答案的行为戛然而止。他十分抗拒地阻止吟的动作，“别，我告诉你。不相信你就自己之后找别的办法核实。”
吟经过长时间你死我活的战斗训练后做出的进攻动作已然完全是搏命风格，但她停止进攻，退回沙发另一角的姿态却被无缝切换为仿佛一直是瀞灵廷里披着礼服的贵族的文明状态，只有那双鹿眼里冰冷而锐利的眼神昭示着致命的野兽始终潜藏在衣冠之下，虎视眈眈。
与吟的目光对视，这次市丸银回答时毫不含糊：“蓝染队长的目的是创生王键登上灵王宫，需要的材料有十万魂魄和半径达到一灵里的重灵地。”
随着话音落下，吟记忆中那个冰冷的形象逐渐越过最近那个温情的，让吟只是想到就不寒而栗。吟不想知道蓝染登上灵王宫之后要做什么，也不想追问。因为在她心中始终存在的准则是：没有任何理由能赋予“傲慢又暴虐地决定那么多人的死亡”这种近乎将己身视为神罚的行为正当性。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神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