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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


  •   月考的最后一门科目是英语。
      考完是星期六的下午四点半,学生们收拾完东西后可以直接离开。

      放学后,校园的各个走廊都逐渐变得空旷。
      廊道尽头的水声“滴答滴答”掉个不停。
      窗外旗台上驻停着飞鸟,伴随着一声猛烈的推搡,吓得振翅高飞。

      “狗娘养的,我他妈叫你把卷子竖起来没听到?”
      赵艳玲一巴掌给卢贞甩了过去,直接将人打懵了。
      刹那间,耳畔边只有“嗡嗡”的耳鸣声。

      赵艳玲扭了扭手腕,双眼里淬着恶毒的寒光,看向卢贞白皙的侧脸变红的模样,勾着唇角满意的冷笑了声。
      明天周日,不用上课,能养好。
      “你他妈是不是耳朵聋?”她扯住卢贞的头发,往下一拉。女孩吃痛,被迫仰头,红肿的唇角艰难地冒出字来,“我坐的第一排……”

      “所以呢?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下个月要被扣生活费啊!”
      话落,卢贞又因为受下一记猛力而偏向头去。
      反复多次多次以后,她头晕得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恶心得想吐。

      “玲子你好没有?阿豪那边的朋友都打电话催我了……”门口是韩文怡略微不耐烦的催促声。
      “马上。”赵艳玲挥了挥手,让张瑜玥她们把卢贞给扶了起来。
      昏沉沉的密闭空间里,烈日骄阳丝毫透不进光亮,女孩羸弱的身躯在生理性地颤抖。
      赵艳玲盯着卢贞的脸,恶狠狠道:“小贱人!和你妈一个德行!”
      “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们终于走了。
      剩下卢贞一个人趴在地上,冷水顺着校服往里浸,大热的天冷得她牙齿都在打着寒噤。
      红润的眼眶渐渐氤氲上一层雾气,朦胧住她的视线,她抬手盖住双眼。

      暮色降临,火红的夕阳天沉沉离去,深蓝色的天空悄露出一轮弯月。
      树下的长椅上,卢贞静静地坐在那儿,熟练地处理着身上的伤口。
      侧脸红肿着,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她只好将马尾散下来遮挡。
      处理完后,她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
      她看向对街的麻将馆,平静的棕瞳在看到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那一秒,掀起了波澜。
      下一秒,卢贞拿着书包就朝麻将馆的方向奔去,生怕人走了。

      “珍姐,你这手气今天够好的啊,赢了不少吧。”同何明珍一起走出麻将馆的女人笑说。
      何明珍假意虚巴地回:“哪有哪有。”
      女人一边说,一边细数着手里的数目,还没数清楚,一道身影就直冲冲立在她面前,喘着急气向她伸手道:“我要钱。”

      卢贞买了药后,生活费用得差不多了,意味着下个周整整七天她都没有钱吃饭。
      她想来这儿碰碰运气,果然看到了何明珍。
      也不怪她急,何明珍赢了的牌钱就从来没有捂热过,天大的赚头一时半会儿就挥霍干净了。

      何明珍见状,“呸”了一口,骂道:“没有!你个伤心鬼,老娘才赢了点钱你就来要!没点眼力劲儿,滚!”
      卢贞今天运气不太好,要平常何明珍赢了不钱后碰上卢贞这样来要,多多少少会大方地给她一点零用。
      但今天女人在牌桌上受了气,为了个小胡跟上家理论了几十分钟,赢点钱差点没把她郁闷死。
      钱才刚到手呢,这小冤家就来要。

      -
      晚过九点。
      卢贞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浪荡着,行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人。
      背着沉重得能把她瘦弱肩膀压垮的书包,披头散发,看不清楚模样。
      身上还穿着校服,应该是学生,怎么还没回家……

      下街。
      小镇上,唯一有点烟火气的街道。网吧、饭馆、理发店,堆杂在一起。
      巷口的那家大排档的招牌五光十色地亮闪着,烟囱里的油烟屡屡往外冒。
      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一桌又一桌,江湖菜的香气铺满了每个角落。

      卢贞站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招牌旁的那一桌人。
      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岁数大点的也不过二十出头,有男有女。
      勾肩靠背,插科打诨,来来往往。

      坐在西南方第三个位置的男生,是骆嘉豪。朋友们好想聊到一个极为有趣的话题,逼问他说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笑了。
      卢贞上次看见他,还是家里,他和骆志忠打架那晚。

      离他坐得最近的女孩子是韩文怡,乖巧精致的脸蛋泛着微红,她半边身子都倾向着骆嘉豪那边,偶尔会凑过去讲话。
      骆嘉豪不再像第一次在那间地下室的游戏厅那样冷淡,甚至还会溢出一两声漫笑。
      空气里是热络的气氛。
      她却觉得乍寒僵缓。

      他们好像变熟了。
      一样的人,迟早会混在一起。

      那大概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刚在何明珍操办的“新家人”饭局见面后不久的日子。
      小镇很小,小到曾发咒赌誓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也仍旧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卢贞有在第一次见面后再次单独遇到过骆嘉豪。
      除去是骆志忠不听话的儿子这层身份外,又对他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可以说有恃无恐地为非作歹。

      他跟镇上一群社会混子对了事儿,那些人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久不出门的老太婆都心知肚明,蹲号子像家长便饭一样简单频繁。
      暑假里的孩子,失去学校的束缚,无论是在时间还是心性上,都更加放飞自我。

      那天卢贞是在去书屋的路上碰见他的。
      街口新开了家游戏厅,生意很火爆,在暑假放假的那段时间,聚集着的人不只有学生。人多,鱼龙混杂,作奸犯科的事儿发生了不少,尤其是些二十岁出头仍旧没有着落的年轻人,喜欢拉帮结派地到游戏厅里蹲点,碰上年纪小的直接威逼利诱或者明抢,年纪大点的就小偷小摸。

      拐角,有两个机子挡住了视线。
      瘦高个的男人一把拖着个初中生扔进了墙角里,指着他威胁道:“后天之前,你再拿不出五百,我们可就直接去你家里面了。”
      男孩欲哭无泪,缩着肩,疼得呜呼,“李哥你行行好,我真拿不出五百块,我妈她给不了这么多……”
      瘦高个的男人被人叫做李哥,身后跟了好些人,是这群成天游梭在游戏厅里混子流氓的头儿。

      李哥吐了口口水在地,奸笑出声:“哎你小子,当初可说得明明白白的。”
      他身后的大高个接话:“李哥,他妈不是在洗脚城当技师吗,要不咱们去光顾光顾,也算照顾生意了,这样他不就有钱了嘛……”
      男人们毫不掩饰的淫晦视线,像是一双双针,泛着油光。

      “你们敢!”男孩憋屈着脸,冲动之下,一头撞了过去,却没撼动那个大高个丁点。
      大高个反而把他提溜起来,像提一个物件一样轻松。
      李哥顺手给了他一拳,立马打得他吐了口血,
      “小杂种,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真挺看得起你妈的,以为你妈是个多漂亮多年轻的少妇呢,这样的货色给老子白洗,老子都嫌丑,死sb。”

      正当他们一群人冷嘲热讽的辱笑时,身后忽然响起吊儿郎当的讥语:
      “喂喂喂,要不要点B脸啊,这么小的都坑。”
      说话的人是韦凯荣,他忍不住敲了敲最近的一台机子,发出拍响。
      他旁边的寸头拉住他手,稀罕式儿地看着机子说:“你轻点,别给敲坏了。”

      瘦高个蹙眉,看向他们:“狗日的谁啊,要你管?”
      “这厅我哥的,你说我是谁?”韦凯荣冷笑。
      李哥回头,和大高个他们目目相觑,眼神交汇,彼此懂了意思。
      大高个在男孩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后收回了提溜住他的手。

      几人正要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时,站在对面一直没说话的骆嘉豪突然开口道:“把钱还了。”
      他单手抄兜,声音清冽,漠然,明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偏话语却是强势得不容反驳,听着格外不顺耳。
      李哥回头,对上骆嘉豪的视线,不免花了两三秒钟的时间细细端详着他。
      男人扯笑:“你他妈又是谁?”

      炫酷的灯光五彩斑斓,操骂的话语在每个人的唾沫星子里叠出不穷,喧嚷的吵闹声从机子里传出。
      “你爹。”他懒懒开口。
      少年一脸混戾的疲倦,夹杂着几分亵慢不渎的轻佻。

      好一会儿时间。
      “出去?”
      “行。”

      在骆嘉豪这儿,从来没有认着挨打的态度,因为他永远都是先动手的那个,由此显得最目中无人,最无理。
      不过那可是一群出了社会的人,跟高职那堆废物混账可不一样,泽港镇上出了名的街溜子。他们这样的人,可不会只是小打小闹,说实话,石三当时瞧见骆嘉豪动手心里面都是怵的。

      他们那边虽然人不多的,就四个,但除了带头的那瘦高个看起来像个弱猴一样,其他的哪个不是五大三粗的魁梧,其中几个身上还带着刀。
      不止石三这么想,瘦高个他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大概唯一没料到的就是骆嘉豪就是条不要命的疯狗。
      哪里是怕刀子的人,只怕是刀子插进他胸膛里,他都是会撑着一口气爬起来给人家捅回去的。

      街上看热闹的人站得远远的,没一个敢上前,毕竟都是些不好惹的货色,只求别把事情闹太大。
      那时,卢贞也站在远处。

      街道中央,那群人好不显眼。
      半坡道往下,两把刀子被丢落在地,旁边停放着的三四辆自行车被无辜牵连倒地。
      哪个人不是趴在地面上痛苦哀嚎,只有那一抹身影跌跌荡荡地站着身,嘴里含着一口血沫,明明步子都摇摆不定了,他还在往前走。
      直到停在那个瘦高个的面前,骆嘉豪迟缓地抬腿重重地踩在他背上,男人随即发出一声闷哼。
      “叫声爹来听听。”他轻声,血沫跟着唇角渗出。
      少年不顾自己满身疮痍狼狈,狂妄恣意到了极点,跟个无所畏惧的末路穷徒没什么区别。
      可傲又可悲。

      卢贞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地上的人迫于疼痛,求饶时真叫了声,她加快步调,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男人什么孙子话都说尽了,但骆嘉豪并没有着急收腿。
      他抬眸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些人里,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疯子,不过他全然不在乎,朝着那个在人群里瑟瑟发抖的男孩说了句,“过来。”
      男孩很怕,一时间没有上去,被骆嘉豪的目光盯久了后,才缓缓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拿走你的钱。”
      男孩没动,只是颤颤巍巍地看向趴在地上那个一直欺凌自己的男人,直到骆嘉豪不耐烦的视线再次冷眼看向他。
      男孩终于有了动作,蹲下身,哆嗦地伸手从瘦高个兜里拿了两百块,就逃也似的跑开了。

      有一阵了。
      人群散开,街道缓缓安静了下来。
      骆嘉豪和石三扶起韦凯荣离开时,看着仍旧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男人,顺口留了句话:“别让我再看见你。”
      是警告,亦是威胁。

      那天的场景,卢贞总能想起来。
      大概是因为那样的画面对她来说很熟悉,她时常都是那个被别人踩在脚下的人。
      和赵艳玲他们一样,只会用那样的方式,逼辱着别人说出令自己产生虚无快感的话语。
      他,他们,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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