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心动》青音小鱼

46、第46章

　　这一年的跨年夜，注定不寻常。
　　大街小巷不复往日热闹，寒风里甚至有些萧条之感。

　　童小江做不到一个人吃跨年晚餐，干脆打包带回宿舍。
　　其余两位室友一个去照顾女朋友一个回家，只剩林铮躺在床上哼唧。

　　小胖子苦学大半学期，考研自然很顺利，但大约松懈来得突然，早就疲惫的身躯扛不住病毒入侵，直接躺倒，幸亏宿舍里还有个童小江撑着。

　　“今天感觉怎么样？”童小江背对着，把打包盒一个个放桌上。
　　林铮有气无力：“一会烧一会不烧的。”
　　“我今天从俱乐部带了瓶川贝枇杷膏，待会喝了。”他说。

　　林铮大为感动地侧过半边身躯，正巧扫过保温袋的LOGO，他视力不错，隔老远都能看清上面文字，当即一楞：“你去哪里了？”

　　童小江揭开排骨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林铮：“给你做晚饭的地方。”
　　林铮觉得要么是自己脑子被烧坏了，要么就是对方疯了：“我问的是这家餐厅！”

　　别看林铮这几天恹恹的，可不代表一点都不关心室友。
　　童小江被网上开盒的当晚，他还能强撑病体与键盘侠对骂。

　　“冯笑妹子不在，你退了不就得了，怎么还自己去找虐？”林铮烧得嗓子嘶哑，气急起来颇有种拉风箱的凄惨，“你脑子不会也烧了吧？”

　　回答他的是童小江突然剧烈的咳嗽声。

　　林铮吓坏了：“你——”

　　却见对方捂着唇冲他挥挥手：“有精神就自己下来吃。”说完头也不回出了宿舍。
　　留林铮一人拥着被子凌乱。

　　不是，他要做什么？
　　室友一脸迷茫。

　　童小江冲进走廊，冲下楼梯，沿途遇见几个同学，对方刚要打招就被他不好的脸色给吓住，等人到下一层了才喃喃自语：“小江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之前网络上沸沸扬扬的开盒运动并非没有波及明江大学，可一来童小江在学校里的人员极好，凡是打过照面的都愿意为他多说几句，二来挖出人家已逝的父母实为大不敬，况且王者还是为支教殉得职。

　　如此以来，自有正义人士为童小江发声。

　　此外，专业辅导员也来传达过学校的意思，倒没说要童小江与冯笑一刀两断之类的话，只是要他注意影响，别在网上冲动发声。

　　……童小江怎么可能想说话？他巴不得热度赶紧平息。

　　宿舍楼外寒风扑面，脚步终于渐渐缓下来。
　　只是想到刚才的眼神，心脏却越发跳得紊乱。

　　童小江长长呼出口气。

　　回神时，通话界面已经打开，最上面是冯笑的名字，显示未接通。
　　那天接到她电话之后，被挂断再打过去，就成这样了。

　　童小江抿紧唇，手指顿在屏幕上方，迟迟摁不下去。

　　如果冯笑不想让自己被找到，那么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躲起来。
　　如果……如果那一天，他能跟着她一起回北丰就好了，他懊丧地想。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不知过了多久，躯体的温度逐渐转凉，童小江打了个喷嚏，决定回宿舍。
　　突然间，手机嗡嗡响起，是北沂来了电话。

　　“我有了新消息。”对方言简意赅，“她和网站解约了，好在责编给力没赔钱。”

　　童小江心脏往上窜了窜，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别的，但很显然的是，他并不愿在此刻多聊冯笑，于是岔开话题：“你呢？”

　　热搜铺开后，北沂十分不高兴，和影视方硬碰硬来了一场，直接在网上点名反驳，害得对方在粉丝们的围攻下颜面尽失。

　　“就那样吧。”耳边倒是一贯的强硬与咋呼，“还想拿捏我？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北沂骂的是影视方：“溜粉溜到劳资头上，还惹这么大麻烦，当我脾气好吗？”
　　他大嗓门昂了一阵，迟迟没听见童小江反应，气势瞬间落了八度：“你没事吧？”

　　“还行。”顿了下，童小江重申，“我说真的。”

　　父母之死固然是伤疤，但他早就经历过最难的时候，网上的喧闹影响不到他，反倒是北沂，影视方炒热度的手法固然让人不齿，可有一点没错，项目确实与北沂在接触。

　　“可那个项目……你不是还很上心吗？”童小江担心。

　　“我上心有什么用，看看他们没脑子的操作，我倒觉得现在撇开关系是明智之举。”北沂的反应好似完全不在意，“再说了，这圈子里说聊的又不是确定找你，我管那么多……哎呀你多想想你自己。”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原位，童小江决定挂断话，但耳边突然叫他名字。
　　“小江。”北沂似是难言，磕绊片刻才道，“我想问问你，你了解她吗？”

　　童小江愣住，脑中有个念头隐约冒出。

　　元旦过后，天气更往深处冷。

　　冯笑住的地方没有暖气，晚上全靠往被子里塞暖手宝御寒，也因此早早就被冻醒。
　　挣扎起床时，她看见窗户外面结了层冰花，那是在明江极少看到的情形，不由凑近。

　　冷不丁一个大鼻子贴在玻璃上：“冯老师！”孩童稚嫩的叫声充满雀跃，“起床啦，我妈妈让我给你带了早饭！”

　　冯笑听出是隔壁家的小姑娘，不由道：“马上。”
　　掀开被子，又是一阵凉意，但她迅速穿衣，直接推开门。

　　吱呀一声，稀薄的阳光从头顶落下，在脚尖处挽了圈浅浅的影子。
　　再看远方，清透凉薄的天幕下面，灰扑扑的山体萧索而厚重，回忆藏匿其中。

　　冯笑眼力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见重重枯枝间正露出残破的一角，那是曾经被山洪冲刷的村落旧址。

　　而她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新生的铜鼓村。

　　……久违了。

　　“冯老师？”怯怯声传来。

　　冯笑回神看去，隔壁小姑娘曲安安正捧起只碗，眼睛睁得溜圆。
　　说起来，曲安安与她还有些缘分，那年支教，自己教过她的姐姐。

　　“你吃了吗？”碗里是个热腾腾的包子，有些许油水渗出表皮。
　　曲安安猛点头：“吃了吃了，这是妈妈特意留的，一直放锅上保温。”

　　冯笑在小姑娘眼巴巴的目光中拿起包子咬了口。
　　应该是自己家包的馅儿，满满的肉，吃得她很不好意思：“你妈妈在家吗？”

　　“她去市集了。”曲安安想了想，“冯老师你想去看吗？我可以陪你。”
　　“不了。”冯笑唇边笑意微凝，随即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昨天作业做完了吗？”

　　提到作业，小姑娘脸皱起来，但还是乖乖回道：“完了，但……”她有点语塞，可见眼前面孔依然温柔，又鼓起勇气，小声嘟囔，“我好多都不会做。”

　　冯笑失笑：“没事，我教你啊。”

　　现在的铜鼓村虽然各方面情况都好上不少，但教育里依然存在些问题，受限于本地教师的资质，特别是在小学，英语学习基本等同于背字母，其余涉及到的地方非常浅显，甚至是一问三不知。

　　冯笑倒也没觉得奇怪，她还记得当年支教时，铜鼓村破败的瓦房和漏水的教师，小学生们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板，仿佛可以从她们的板书里嗅到来自城市的风。
　　虽然遭遇山洪十分不幸，但也算因祸得福，重建时特意给学校拨款，又因为大学社团支教遇险这件事意外上了新闻，以后每逢周末，都有邻市学校过来带活动课。

　　不过，才短短三年时间，蛋糕得一口一口吃，急不来。

　　曲安安抿了抿唇，不知道要说什么。
　　冯笑怕自己无形中给了压力，忙摸摸她脑袋：“我又不会批评你，真的。”
　　却听对方不死心地问：“冯老师，你真的不想去市集转转？”

　　冯笑脚步微顿，无视了小姑娘眼中的渴望：“学习宜早不宜迟，走吧。”

　　而事实上，她明白自己的行为绝没有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元旦前的那场风波，就算影响很快被多方摁住，要说没受到伤害并不可能。

　　冯笑一向觉得自己抗压能力不错，不知为何到了这次，却怯懦得不知所措。
　　她不想再挣，宁愿逃得远远的，等回过神，便已经登上了前往铜鼓村的大巴车。

　　可似乎，就算是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周，冯笑也没有像奢望的那样求得内心平静。
　　越是安静的时候，心里越是翻涌，无论闪现过去多少片段，最后总会定格在一张脸上。

　　童小江。

　　然后，愧疚再次席卷而来，几乎将她吞没。

　　给曲安安这样神思不属地讲了会题，冯笑便借口离开，正巧也是周末，她后知后觉，难怪小姑娘会想出去玩。

　　快午饭时间，曲安安家门口总算响起新的脚步。

　　冯笑猜测是小姑娘母亲到家，想想攥了把现金在手里。
　　总蹭吃蹭喝不行，她们家不愿收钱，好歹饭钱得补上。
　　她下定决心，推门往主屋去，没留神与一双沉黑的眼眸相对。

　　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却见男人快步过来，逼退她，忽地伸手撑在墙上，正用与胸膛一起架起一方不容逃离的小天地。
　　不等冯笑从错愕中清醒，他稍稍偏过地压下前额，温湿的气息徐徐吹过她耳廓，嗓音喑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