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30、侯府

　　沈淑华无语，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凑合着挤挤睡了。

　　翌日天亮时，沈淑华醒来已不见齐慎的人影。

　　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沈淑华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便没有多想，打算今儿去忠平侯找世子把一些话说清楚，然后就去采办酿酒的原料。

　　她刚下床，清云就叩门进来了，对她道：“姑娘，今儿一大早，外面有人敲门，说是忠平侯府的杨管家，奉侯爷之命来接您过府一叙呢！”

　　“忠平侯想见我？”莫非是因为世子和他说了我的原因？

　　“是的。”清云上前要服侍她梳头，沈淑华制止了她要在自己头上大动干戈的准备，还是越简单越好。

　　一炷香后，收拾完毕，她对清云道：“走吧。”

　　正好她也有事要去找世子，先去见上一见这个忠平侯也未尝不可。

　　门口果然有个人牵着一辆马车在等着，看起来约摸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深灰衣裳，身材精瘦干练，五官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反正沈淑华看着感觉不太舒服。

　　“沈姑娘，我家侯爷有请，还请随在下走一趟吧。”来人叫杨瀛，是忠平侯府管家，也是侯爷身边得力下属。

　　“你家侯爷有说找我何事吗？”

　　沈淑华附在清云耳边，安排她回去同曲奚扬讲一声自己的去向，让他不用担心。

　　“在下不知。”杨瀛明显不想多言，沈淑华再健谈，碰到不喜欢搭理人的，也聊不起来，只好先上了马车，到了侯府随机应变吧，先看看这个忠平侯找她想干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

　　忠平侯府坐落在京城中心地带，占地也大，院内栽种了大片的海棠，穿着青色衣裳的下人路过时都会向杨瀛恭恭敬敬地见礼，可见这人在侯府里是有一定威严的。

　　杨瀛带着她走到了正厅里，沈淑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到一旁桌上装了满满一盘子的樱桃，正好有些口渴，她也不同他们客气，直接抓起来就吃，一旁杨瀛都看得惊呆了。

　　还别说，这侯府里的樱桃就是比外面的甜，沈淑华吃了一个又一个，等那整整一盘都见了底之后，年近五十，头发灰白，身材轻微发福，穿着一身暗黑蟒袍的忠平侯终于姗姗来迟。

　　老侯爷一直到主位上落了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才抬眼看向沈淑华。

　　杨瀛向侯爷恭敬行了一礼道：“侯爷，沈姑娘已带到。”

　　“嗯，你下去吧。”

　　杨瀛起身下去了，还不忘帮他们掩上了门。

　　忠平侯扫了一眼沈淑华，以及她旁边桌上的空盘子，一开口声音自带威严：“今儿让杨瀛带沈姑娘过来，是本侯有些问题想问你，并无旁的意思。听闻，姑娘是从孟州来的？”

　　沈淑华吃了一盘的樱桃，或许是吃得太快，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但还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于是她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道：“是的。”

　　“家中父母尚在否？”忠平侯又问道。

　　“皆已故去。”

　　忠平侯听到她的这句回答，眼皮子一跳，不由得抬头仔细打量着她。

　　昨天阿喆到自己书房，说他找到了郡主，原来，当年郡主并未死在那场大火中。

　　他乍一听，根本不信，这怎么可能呢，太荒谬了，定是阿喆心中一直念着郡主，执念太深了。这么多年来，多少人劝他，但他始终不肯解除同郡主的婚约，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怔。

　　夫人后来入宫找到皇后，她是阿喆的亲姐姐，希望她能出面劝动陛下，废掉阿喆同郡主的婚事。但她与陛下提过之后，陛下却一直没有正面回复，后面便不了了之了。

　　本想着这些年，阿喆四处走动，能把这十数年的心结打开，不再念着一个早已死去的郡主，届时再慢慢为他寻上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可没想到，阿喆这次刚回来不久，就同自己说寻回了郡主，希望他上禀皇帝，恢复她郡主之称，并择定良辰，与郡主成婚。

　　天知道他听到阿喆这番话的时候有多么难以置信，当年昌远侯府那场大火，他虽未曾亲眼见到昌远侯和长公主的尸身，但听仵作所说，尸体烧焦了，面目全非。

　　长公主当时头上戴着出嫁时太后亲赐的凤冠，怀中抱着一名被烧焦的不足月的女婴，谁会想到那名女婴不是郡主，真正的郡主压根没死，早已被长公主调换了出去。

　　阿喆同他说，他已让小猪确认过，沈淑华外貌特征与郡主一致，且她身上也有那块护身符，还有一块锦帕上面写着阿喆当年所作之诗的前两句，种种结合在一起，阿喆确信无疑，沈淑华就是蓁月郡主。

　　阿喆如此确凿，他却内心五味杂陈，既不舍得当面驳斥，也不敢就此相信，只好吩咐杨瀛把沈淑华带过来，他有些话还需当面确认。

　　“家中亲人是何原因亡故呢？孟州距京千里之遥，你一介弱女子，为何会想到来京城？”

　　“这……”沈淑华没想到忠平侯会问这么细，她不知道世子到底怎么同侯爷说的，而他专程喊自己过来一趟，就为了向她打听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家里亲人是死于大火，与哥哥一路同行来到的京城。”

　　忠平侯点点头，重新打量了一下她，沈姑娘的五官的确是同郡主很像，如果能让他看一下那块护身符，基本就可以确定了：“沈姑娘，你身上可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护身符？可否借本侯看一下？”

　　沈淑华没多想，直接拿出来递了过去，忠平侯接过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这护身符从做工材质，到细节，都与阿喆身上那块护身符一般无二，沈姑娘她真的是郡主。

　　“你当真是……”忠平侯将护身符归还给她，神情仍未平复过来。

　　“侯爷，不管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我都只是跟哥哥一起从孟州来京城谋生的，从未想过别的，也请侯爷帮忙将我的原话告知世子。”沈淑华把护身符装好塞到袖子里，又出来很久了，她该回去了，还得采办酿酒原料呢。

　　直过了许久，忠平侯才缓缓开口，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

　　沈淑华转身刚一打开门，正好看到齐喆脸色苍白立于门口，他听到了动静，却并没有打算转身躲开，只是轻轻开口，道：“蓁儿，这是你的想法么？”

　　“世子，你听我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忠平侯打断了。

　　“阿喆，郡主已经死在了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火里，沈姑娘不是郡主……”

　　“父亲不是已经看过那块护身符了么？你明知她就是——”

　　“世子可否听我一言？”沈淑华觉得有些话还是得她来说，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没有预期的效果。

　　齐喆颔首，示意她继续讲。

　　“往事已矣不可追，还请世子向前看，莫要停留在原地，痴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了。”沈淑华踮起脚，贴近他耳边，又轻声说了一句话，“蓁儿看到她的阿喆哥哥变成现在这样，会很难过的。”

　　齐喆浑身一僵，沈淑华这次来侯府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便不欲再多逗留，转身的一刹，却被齐喆抓住了胳膊。

　　“世子您这是何故？”沈淑华不解，是她话没说明白么？

　　“蓁儿，你就是我的蓁儿……”齐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当着忠平侯和府内一众下人的面，将她拥到了怀里，贴在她耳边，也回了一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认定了你。”

　　“阿喆，你这是做什么？！”忠平侯脸色劇变，赶紧屏退了门外侯着的下人，走到齐喆身旁道，“还不快放开沈姑娘？！”

　　沈淑华仍处于懵逼中，一直到齐喆把她松开，仍恍惚如梦，啥玩意？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可谁知，齐喆下一步却直接双膝着地，跪了下来，对侯爷说道：“孩儿此生已认定了蓁儿，非她不娶，请父亲成全！”

　　“你这是做什么？！”老侯爷一大把年纪了，颇有些受不住，此刻感觉眼前发黑，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上前要把他扶起来，“起来再说。”

　　齐喆纹丝不动，继续道：“请父亲成全！”

　　忠平侯对这个儿子从来是不舍得打骂，眼下这种时候还当着外人的面，他更不忍心对齐喆下重口，劝也不行，实在是有些难办。

　　他看向沈淑华，道：“姑娘，要不你劝说几句？”

　　世子于她有恩，她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便上前蹲在他身旁道：“世子，地上凉，你先起来，其他的事可以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