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来时路》喵晚晚

23、确认

　　曲奚扬先下了马车，苏琰刚想去背着沈姑娘，齐喆却抢先一步将沈淑华拦腰抱了起来。

　　“这……”曲奚扬皱眉觉得有些不妥。

　　“公子，还是让苏琰来吧，他身强力壮，扛一个沈姑娘不在话下，您又何必亲力亲为？”小猪劝道。

　　齐喆却坚持如此，怀中的少女身子极轻，他虽看不到少女的神情，但听这均匀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出来她睡得很香。

　　他又想起来在蓁儿妹妹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去昌远侯府道喜，当时父亲与昌远侯顾伯伯在前厅畅谈，娘则带着他去探望长公主。

　　长公主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娘在长公主床前同她说话，产婆和奶妈站了一排。

　　他不便入内，便在门外发着呆，只听得里面一个婴孩哭声震天响地。他一向喜静，当时觉得这孩子哭声真大，心里很烦，又往外走了走，想离远一点。

　　没想到娘出来了，同他道：“阿喆，快随娘进来，长公主唤你进去。”

　　他有些别扭地被娘领了进去，站在长公主床前几步远，只见其中一个奶妈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奶妈轻声哄着，但这婴儿依然啼哭不已。

　　奶妈没法子了，只得将婴儿交给长公主。

　　长公主喊他上前：“阿喆，你过来。”

　　他当时呆呆地站着没有动，这婴孩啼哭不止，他不太想靠近。

　　“阿喆，愣着干嘛，快去呀。”娘看他发呆了，轻声提醒他。

　　他只好上前，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长公主床前。

　　“你来抱一下。”长公主将婴儿交到了他怀里。

　　他身子直接僵住了，虽然不知道长公主殿下为何要让他抱，但娘临出发前，嘱咐过他，到了昌远侯府上，要听话，尤其是长公主的命令。

　　“阿喆，她是你的蓁月妹妹，你也可以唤她蓁儿。”

　　他低头看向蓁儿，小脸红润，有些皱巴巴的，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眸子亮晶晶的，看到他之后，原本啼哭不止的蓁儿，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长公主顿时喜上眉梢，道：“瞧瞧，蓁儿一见阿喆就笑呢。”

　　“哈哈，哪里是我们阿喆的功劳，是长公主殿下和郡主福气旺盛……”娘在一边说着恭贺的话。

　　他看着蓁儿对自己笑，明明是寒冬腊月，却让他感觉如沐春风，不自觉也回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蓁儿得到了回应，笑容愈加灿烂，朝着他伸出了圆圆的手，他是第一次抱婴孩，不知道蓁儿要干嘛，便伸出了食指。

　　谁知蓁儿的小圆手抓住了他的食指，然后放到嘴里吮吸了起来，还好刚出生的她没长牙，不然定会直接开咬了。

　　齐喆赶紧把食指从她嘴里抽出来，食指尖沾满她的口水，他趁着娘与长公主说话，无人注意他，食指在袖子上蹭了蹭。

　　同爹和娘离开昌远侯府的时候，他甚至还在脑海里回想着在长公主房里的那一幕。

　　对，蓁儿左眼角有一颗泪痣……

　　他想起来了！

　　“小猪，你来看下沈姑娘的左眼角，是不是有一颗泪痣？”齐喆也不在意当着曲奚扬的面，直接喊小猪过来帮他看一下。

　　曲奚扬闻言，面带复杂地瞥了一眼世子，看这样子，他竟真的怀疑起了淑华。

　　可他究竟是因何对她产生的怀疑？绝不可能仅仅是凭着淑华与齐慎的关系。

　　淑华前些时日同他说起荷包丢了，她去纭州城西空地和乱葬岗都找过了，也问过了收拾残局的汪大人，当时清理现场的人，并没有见到过一个绣着蝶戏海棠图样的荷包。

　　可淑华不是说，荷包里有一张没什么用的锦帕，和一块护身符。

　　关键在于那块护身符，但它已经被齐慎拿去了。

　　荷包里现在只有一张锦帕，莫非这张锦帕也是重要线索，是被世子拾去了？

　　按照淑华的说法，荷包只可能是在她同天狼教作战之时掉的，可他们那时是在纭州，而世子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怎会在纭州拾得沈淑华掉落的荷包？

　　曲奚扬越想越觉得想不通，但看现在这种情形，世子铁定是已经对沈淑华产生了怀疑，先不去追究前因了，看看后续究竟如何吧。

　　小猪到沈淑华跟前左看右看，此时外面天太黑了，他有些看不清，道：“公子，看不清啊，要不进瑜园点了蜡烛再看看？”

　　“行。”

　　曲奚扬先过去开了锁，齐喆抱着熟睡中的沈淑华，加快步伐，在小猪的指引下，率先进了瑜园的大门。

　　瑜园很大，曲奚扬和沈淑华昨儿才搬进来住，如果此刻只有沈淑华自己，铁定会迷路，但曲奚扬记性非同寻常，不光体现在读书上，认路能力也是一绝。

　　他带着大家一路七拐八绕，总算到了一处种满绣球花的小院，进了屋子点起烛，总算是亮堂一点了。

　　不过，是否点烛对齐喆是毫无影响的。

　　齐喆把沈淑华平躺着放到了床上，小猪搀着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替他倒了杯茶，然后上前观察沈姑娘的左眼角。

　　初时观察，沈姑娘的脸上的确是光滑细嫩并无任何瑕疵，但当他凑近细细一看，沈姑娘左眼角，靠近眼皮之处，的确有一颗芝麻粒大的泪痣，不贴着脸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

　　“公子，沈姑娘的左眼角的确有一颗泪痣，但不甚明显。”小猪如实禀报道。

　　“咣当”一声，齐喆猛地起身，茶盏被碰翻，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的手也被茶水烫出了个泡。

　　“公子，您的手——”小猪大惊失措，赶过来想给他包扎，曲奚扬也立马去药箱里翻出了治烫伤的药，递给小猪。

　　“我没事。”齐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摸索着要朝沈淑华床前走去，一不小心踩到了脚底下的一块碎片，身子摇摇欲坠。

　　“公子——”小猪赶紧扶住他，不让他摔倒。

　　曲奚扬见到世子这番模样，心里一沉，忠平侯世子素以沉稳著称，如若不是遇到了让他无法静下来的事，他怎会失态？

　　再结合刚刚发生的事，莫非，世子确认了淑华的身份？

　　这……

　　曲奚扬也难掩心中的震惊，淑华，竟然是郡主？？

　　若她是郡主，那死在永庆之变的又是谁？？她又是如何从火海中逃生，然后从千里之外的京城，来到了孟河村，又成了沈伯伯和伯母的女儿？

　　沈伯伯和伯母知道这件事么？若他们知情，为何从未提过半句，甚至还有意为她和自己牵红线？

　　曲奚扬觉得命运真的给他开了个无比巨大的玩笑，他看了看屋里坐在沈淑华床前握着她的手的世子，垂下了眼眸，此情此景他已不适合呆在这，只好默默地离开。

　　齐喆坐在沈淑华床前，握着她的手，自己的手有些凉，但蓁儿的手很暖。

　　蓁儿，是你吗，阿喆哥哥找了你十六年，总算是找到你了……

　　你现在长什么模样啊，一定很漂亮吧，阿喆哥哥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但是眼睛极亮。

　　多想看一看你现在的模样，听你唤我一声“阿喆哥哥”。

　　齐喆轻轻抚上她的脸，从眉间，到眼睛，再到鼻子，最后停在了唇的上方。

　　通过指尖的触感，他脑海中已经慢慢有了个轮廓，他想回去画下来。

　　“公子。”小猪第一次见到公子这样对一个女子，惊掉了下巴，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提醒道，“天色已晚，再不回去的话，侯爷和夫人会担心的。”

　　半晌沉寂之后，齐喆道：“走吧。”

　　蓁儿，阿喆哥哥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三人趁着夜色正浓，离开了瑜园。

　　次日，曲奚扬卯正准时起来，下厨煮了两碗面，看淑华仍在熟睡，他便没有喊醒她，带上两本书，走出了瑜园。

　　在京城短短两三日，便已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日上三竿时分，沈淑华才懒懒醒来，肚子“咕”的一声响，她下床穿好衣裳，正打算去厨房做点东西吃，刚好看到桌上摆了一碗面条。碗边还是温的，应该是曲哥哥不久前刚送来的。

　　昨晚发生了啥？

　　她只记得齐喆请她与曲哥哥吃饭，然后她喝了很多酒，后面的事就全然不知了。

　　但愿她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沈淑华长这么大就醉过两次，一次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同爹娘到曲伯伯家一起吃年夜饭，她和曲伯伯喝了许多酒，后面发生的事她也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后来曲哥哥来找她时，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她。

　　她问曲奚扬那晚的事，他也没有告诉她，估计自己说了什么胡话吧。

　　她与曲奚扬一同长大，在他面前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觉得难为情，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就有点尴尬了。

　　何况人家还是忠平侯世子、齐慎的兄长，而她与齐慎又一同经历过生死，若是自己给他兄长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后续也不太好办。

　　她飞速吃光了一碗面，连带着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然后来到曲奚扬房间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是了，往日还在孟河村时，曲哥哥这个时辰都是在读书的。

　　沈淑华绕过了小院前种的那一堆绣球花，径直往前走到了假山前，然后又走到了前厅，偌大的瑜园就住了她和曲奚扬两人，致使沈淑华迷路了也无人可问。

　　最后，在她第三次绕到前厅之时，她终于累了，坐在一块石头上大口喘着气。

　　齐慎安排他们住的啥地方啊，找个书房都找不到！

　　沈淑华一阵腹诽，日头毒辣辣晒在她脸上，四月的天，在京城已经有些热了。

　　曲奚扬生辰也快到了，就在下月初五，她上次给曲奚扬准备的那件衣裳，被齐慎阴差阳错穿上了身，她只好再重新给曲奚扬准备个礼物，如今可不正是个好机会？

　　她转身回了自己屋子带上了一些齐慎给她的碎银，看到墙上挂着的那把弓箭，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它带上了，以防万一再次碰到昨天那样的事。

　　飞檐走壁的功夫她没学会，只好老老实实走正门出去，瑜园离街坊不远，出门过两条巷子，再一右转就是。

　　现在这个时辰正是热闹的时候，街边摊贩都已经吆喝起来了。

　　沈淑华也不知道该送曲奚扬什么好，要不还是送他一身衣裳？

　　她站在华裳阁外，瞧了瞧里面的景象，里面人很多，有身穿昂贵布料的大户人家，也有普通平民在里面挑选，说明这家店价格与口碑在京城应该都还算可以，不然不会得到富人和穷人一致认可。

　　沈淑华这么想着，便走进了华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