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眠春夜[先婚后爱]》可昕

7、难眠

　　温言希抱着她书包缩在角落，就好像她旁边坐的不是人，而是鬼。
　　看温言希这样，逄贺川脸都黑了几分。
　　视线一瞥，逄贺川注意到她怀里的书包有点脏，他问她：“喂，小屁孩，国际学校还教你捡垃圾？”
　　温言希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从他的语气和神态来判断，他一定又是在阴阳怪气她。
　　她不想理他。

　　温言希不理他，这让逄贺川心里很不舒服。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软骨头，凭什么无视他？

　　逄贺川继续说：“不愧是国际学校，因材施教四个字倒是践行的彻底。”
　　温言希真不想理他，奈何又控制不住她该死的好奇心。
　　她扭头看逄贺川一眼。
　　这一眼让逄贺川来劲儿了。

　　逄贺川看到她那双被童真两个字填满的眼睛就这么直白而露骨地看着他，她在好奇，他笑了笑：“我想一定是你老师也知道你蠢，将来一定没有出息，所以提前教你捡垃圾，这样以后才不会饿肚子，是不是？”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温言希瞬间红了脸。

　　她真想不明白为什么逄贺川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偏偏还长了嘴！
　　他是怎么好好长到现在都没被人毒哑的？！

　　逄贺川第一次见到一向温顺怯懦的小鹿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气愤的表情。
　　很好。

　　有意思。

　　温言希攥紧双手，就算发脾气，她音量也不大：“小叔叔，你为什么一直说我捡垃圾？”
　　小叔叔这张嘴真应该丢进火炉，烧他个灰飞烟灭。

　　逄贺川扬了扬下巴，视线落在她脏兮兮的书包上。
　　视线下落，温言希当然也看到她书包上的痕迹。
　　那是可乐和番茄酱的污渍。

　　下午她书包被人丢进垃圾桶，不知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书包被泼上可乐，抹了番茄酱，来找逄贺川之前她特意去卫生间简单清洗了一下污渍，但没洗干净。

　　温言希有些赧然，她不想被逄贺川知道她在学校被人欺负，更不想被逄贺川知道她这书包是从垃圾堆捡回来的。
　　他一定会嫌弃她。
　　说不准还会把她赶下车。

　　温言希愤然，她伸手挡了挡污渍：“我没有捡垃圾。”
　　“没捡垃圾书包这么脏？”
　　温言希敷衍他：“不小心弄的。”
　　“小屁孩，你不是在学校打架吧？”
　　“我没有！”

　　因为激动，温言希的音量明显比刚才提高了一点儿。
　　逄贺川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小孩大声说话真讨人厌，跟钥匙划过黑板的声音一样讨人厌。

　　温言希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往后缩了缩，后背已经完全贴上车门，她小声说：“我没有，还有我不蠢。”
　　逄贺川冷冷盯她一眼。

　　车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回到别墅，晚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就等宋爷爷回来。
　　料理台上摆着刚洗好的车厘子。

　　温言希看的眼馋，她问：“林湘阿姨，我能不能先吃点这个？”
　　逄贺川侧头飞快扫温言希一眼，自顾自拿一颗车厘子丢嘴里，当着她的面吃下去。

　　想吃就吃，这还要特意问一下？
　　这小怂蛋真是一点胆子都没有。

　　林湘把水果推过去，方便他俩拿：“小言希，饿了就吃，本来也是为你们准备的。”
　　得到林湘的肯定答复，温言希才敢动手拿吃的。
　　晚些时候一家子人在餐厅吃饭。
　　汪嘉柔忽然提起温言希的书包，刚才温言希放学回来她就发现了她书包上那些脏兮兮的污渍。

　　“小言希，刚才我看你回来的时候书包是脏的，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很喜欢爷爷送的书包，怎么还弄的这么脏？”

　　汪嘉柔始终在笑，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温言希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除逄贺川之外，所有人都在看她。

　　温言希：“宋爷爷，对不起，我下午不小心把可乐洒到书包上了。”
　　宋和盛看到温言希战战兢兢的样子，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慈爱：“没事，爷爷给买新的。”
　　汪嘉柔诧异一秒，但很快，表情又迅速恢复如常，像川剧变脸一样快。
　　一直沉默不语的逄贺川突然出声：“林湘，今天的主厨是谁？看来手艺一般，我婶嘴可一直闲着呢。”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都陷入诡谲莫测的某种沉默。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逄贺川这是揶揄汪嘉柔今晚话多。

　　至于原因。
　　自然是因为刚才汪嘉柔故意刁难温言希那段。

　　温言希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紧张难安。
　　风暴全因她而起，她真害怕事情闹大，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还好汪嘉柔只是看逄贺川一眼，却没说什么。

　　晚饭过后，温言希在花园找到逄贺川。
　　他又在花园盯着烟头发呆。

　　来宋家住了这么长时间，温言希终于看明白一些事。
　　比如在宋家，除了宋和盛，没有人喜欢她和逄贺川。
　　说到底，她和逄贺川的处境差不多，都是不受欢迎的外姓人。

　　再有就是逄贺川点烟玩从来不是背着别人，他向来光明正大，点烟也点的光明正大。
　　有好几次温言希明明看到林湘阿姨发现逄贺川玩烟，可林湘阿姨什么都没说，甚至宋爷爷也没说过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只是点烟玩，不是抽烟，所以宋爷爷才没管过。

　　温言希真是想不明白烟有什么好玩的，她走过去乖乖打招呼：“小叔叔。”
　　逄贺川双指夹着烟，修长的手指节分明，手骨也漂亮，火星之下飘出一缕烟，少年桀骜目光被烟雾隐去大半，迷离中透着冷冷的顿感。
　　“干什么？”

　　他有正常的人类体温，但说的话比极地冰山还冷。

　　“小叔叔，刚才吃饭你是在帮我说话吗？”
　　逄贺川嗤笑，表情漠然：“帮你？凭什么？”

　　他完全没顾忌温言希还是个小孩子，虽然他没抽烟，但烧着玩的烟灰难免飘起落下，污染空气。
　　温言希不喜欢烟味，她憋气憋得辛苦，脸都红了。

　　逄贺川不是瞧不出来温言希讨厌烟味，但他就是喜欢看她讨厌一样的东西却又不敢说，不敢反抗的憋屈样子。
　　像逗一只温顺的宠物。
　　猫也好，狗也好，小鹿也好，总而言之，是一只宠物。

　　逄贺川没明说，但他的表情，他的神态摆明了嘲笑她自作多情。

　　温言希有些不服，但面上怎么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作没脾气的样子：“那就好。”
　　逄贺川只是单纯和汪嘉柔不对付，这更让温言希安心。
　　至少有逄贺川吸引汪嘉柔注意力，汪嘉柔应该腾不出更多精力照管她。
　　如果逄贺川帮她，反而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
　　两个人同样不被汪嘉柔喜欢的人，一旦抱团，汪嘉柔的厌恶只会更甚。

　　逄贺川下半年出国留学，家里的事再烦心也打不到他跟前，可温言希不同，她还小，未来还要在宋家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她不想被汪嘉柔讨厌得太明显，她需要安安稳稳在宋家长大，出去念大学。
　　那之后她就可以离开宋家，自己赚钱把奶奶接到身边照顾。
　　在那之前，她在宋家一定要乖乖的，不能惹事。

　　逄贺川睨着狭长的眸子盯她，他挑眉，话里有话：“那就好？”
　　温言希：“我，我怕你得罪奶奶，让奶奶不高兴。”

　　逄贺川觑她，打量的一眼，看不出来小屁孩还挺有心，会担心他，不过她的担心未免多余。
　　她与其担心汪嘉柔会不会记恨他，倒不如多担心担心她自己要怎么在宋家安稳长大。
　　那一家子人，除去宋和盛那个老东西，还有谁喜欢她？
　　如果不是宋和盛坚持收养温言希，小屁孩早被丢福利院去了。

　　呵。
　　伪善的老东西。

　　逄贺川掐了烟，玩腻了就把烟头随手扬开，他绕开温言希：“小侄女，你担心我？多余了。”
　　逄贺川撇下温言希回去。

　　宋爷爷送的书包，后来温言希都没再背。
　　嫉妒是可怕的情绪，她害怕被别人嫉妒，害怕别人的嫉妒会给她带来棘手的麻烦。

　　温言希曾经陷入过那样棘手的麻烦中。
　　大班那年儿童节，爸爸送了一对特别漂亮的发卡给她。
　　那个早上温言希开开心心戴着那对发卡去上学。
　　同学们都夸她的新发卡好看。

　　温言希很高兴。
　　被人夸，她很高兴。

　　可当天早上她的发卡就被人偷了。

　　那对发卡不便宜，也是某个奢牌新品。
　　老师把班上所有同学留下来找发卡，每一个人都要当着老师的面把书包翻一遍，老师才会放他们回去。
　　即使这样，最后也没找到温言希的发卡。
　　同学们都说温言希的发卡压根不是被人偷了，而是她自己小心弄丢的，所以老师一个个翻他们的包也没找到她发卡。
　　因为这事，班上有些同学很讨厌她，没少抱团欺负她。

　　只有温言希知道，她的发卡确实是被偷的。
　　很久之后温言希在另一个同学包里见到过她的发卡。
　　爸爸送她的发卡是一朵花，花瓣被她碎了一角。

　　碰巧，那人书包里那个发卡也碎了一小块。
　　在相同的位置。

　　不过那时候已经是她幼儿园毕业典礼当天。
　　温言希找过对方，她想把那对发卡要回来，但是那人当着她的面把发卡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