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敢忤逆天帝》竹对影

8、我竟是替身……

　　刺入眼中的，是白亮的天光。

　　喻合风眯了眯眼，腥红的灼热感从眼眶上蔓延，又慢慢淡下去，片刻后才从眼缝里看见床顶的纱帐。

　　“喻公子？醒了？能听见我说话吗？”一阵耳熟的声音响起，他皱着眉仔细分辨了好一会才听出来在说什么，喉间微动却感到火辣辣的疼，想要说话可只能发出嘶嘶声。

　　干涸的唇上被送进温凉的液体，叶廷端着茶盏扶着他的肩，一点点慢慢地喂水，好像在把破碎的瓷瓶一片片粘好，动作轻柔地不像话。

　　喻合风自认为和叶廷没亲密到如此程度，神色微微一滞，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后费劲说道：“……我们出来了？”

　　叶廷干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嗯，喻公子先好好休息。”

　　嗓子眼还是辣得冒烟，他摆摆手，正要拉开二人距离时，双臂一撑身子一挪，双腿就传来骨卸筋断的剧痛，下半身如同被剥离了一般动弹不得。

　　“落下了点病根，不妨事，喻公子莫要再乱动了。”

　　喻合风的冷汗顷刻间湿透了衣衫，他掀开被子，看着衣衫掩映下两条修长的腿，心像沉入冰窖般冷得可怕，又试着动了动，毫无反应。他的语调却异乎平静：“我腿废了，对吗？”

　　“……不是－－”

　　“叶公子，不用宽慰我，我能感觉到，它动不了了。”说这话时喻合风只觉浑身又像没入了无边无际的雪中，吐出来的每个字经过干哑的喉间，好像都有了字字泣血的感觉。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喻公子不必太过忧心，哪天遇上了什么医死人药白骨的仙丹也说不准……”

　　耳边好像有狂风在呼啸，一股股擂动着耳膜，让他的大脑回荡着阵阵嗡鸣，他几乎听不清叶廷在说什么了。

　　“医死人药白骨……”他低垂着头颅喃喃复述着，双肩抑制不住地隐隐颤动，叶廷以为他是在啜泣，仔细一看才发现喻合风竟然是低低笑了出来。

　　好歹也是个神仙，到头来竟还要个道士用些江湖骗子的话术来宽解。

　　真是落魄啊。

　　“喻公子？”叶廷小心翼翼地上前几寸，正要低头观察他的神色，却被他一声制止:

　　“出去。”

　　“……好，我出去，我马上走，喻公子好好缓缓，莫要——”

　　“出去！”

　　喻合风的喉间撕裂，隐隐有血丝从唇角溢出，这一声喝叫，像是落败的野兽虚张声势的最后一声低吼。

　　门扉“嚓吱”地被合上。木榻旁的小窗半掩，透进来的天光照亮了浮动的点点薄尘，窗外天气正好，风夹杂着雪后的清冽空气吹动竹帘，随意飘摇着。

　　喻合风双眼无神地看向被褥，视线迷散在虚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时，猛地发现日光正好照在了他的腿上，抬头一看，竹帘挡住了他面前的阳光，盖在大腿根的锦被分出了上下半身，划出了一道明暗交界线。

　　他只觉近在眼前的日光亮的刺眼，就像是三年前喻府门前那张新揭的红榜一样，总是一次次地提醒他：

　　惊才绝艳有什么用？年少成名有什么用？心比天高又有什么用？

　　没用的，到头来只是废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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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廷坐在门外，暗自思忖：若只是要一双断腿复原，纵使不易，却并非难如登天。只是凭自己对这人的了解，他心中的结又何止是断腿这样简单呢。

　　怪他自己，没想到那些人动作竟然这么快，还找上了这里，是他一时大意才叫喻合风陷入了险境。

　　来之前他已经调查过喻合风的生平，他是怎样一个人自己最清楚不过。

　　若是他因为断腿一事消极颓废，旁人也许会认为喻先生是难以接受身体的残缺，但只有自己知道，断腿不过只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他懊丧地将脑袋挨在墙上，体内力量正在逐渐恢复，周身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屋里除了喻合风压抑再到慢慢平缓的呼吸声，再没有其它声响。

　　也许情况要比他想得要好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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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公子还在吗？劳烦你进来一下。”房内突然传来喻合风的声音，虽比往日低哑了些，竟然听不出什么异样。

　　叶廷当即起身进门，却只见喻合风神色平静得不像话，“方才是我一时失态了，在此赔罪，希望叶道长不要挂怀。”

　　“自然不会，喻公子多想了。”他这样平静无波反倒叫叶廷拿不准主意，只能顺着话头接道。

　　“若叶道长不介意，可否代我去一趟药铺？想来掌柜那儿应当会有代步的四轮车，银子便从房费里抵吧。”喻合风说得不紧不慢，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与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我这就去。”叶廷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他立即转身出门，借着动作分散脑中想法，生怕再多留一刻就会让不安成真。

　　“等等，叶道长，你为何愿意这样帮助我？”喻合风不是木头，叶廷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不明白，自己浑身上下到底有哪可以图谋。

　　叶廷脚步一顿，他的侧脸被门口的日光映得眉眼张扬洒脱，长身玉立，衣衫纤尘不染。

　　他没偏头看喻合风，只是苦涩地笑笑：“你很像我曾经的……挚友。”

　　喻合风闻言心下了然，但了然不等同于接受，他愣了半晌，轻声道：“多谢，这次劳烦叶道长了。”

　　叶廷微微点头，迈步走出了房门。

　　喻合风默然片刻，仿佛方才那个仙风道骨的少年还停留在脑海中，那句“挚友”也还在耳边回荡。

　　这就是话本里说的替身么？

　　算了，本来就是将死之身，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替身就替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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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叶廷从药铺带回了四轮车，他搀着喻合风坐上去，又详尽地教了他各种功能。

　　喻合风自己捣鼓了会儿，自己行动已大致无碍。

　　他面上不见颓色，当即一股脑自己摇向房间。叶廷放心不下，又猜不透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只得跟在他身后。

　　三年前喻合风为了科举，几乎是废寝忘食到了极致，索兴直接将书卷搬到了卧房，整日整夜地研读。喻家出了变故后他也没心思整理，这些书卷便堆得积了灰。

　　现下他翻出当年的书籍古册在身旁垒成了山，一本一本认真翻阅起来。

　　“喻公子，你这是……？”叶廷刚进门就呆愣片刻。

　　“离下次乡试还有大半年，我想试试。”

　　“……需要我帮忙吗？尽管说就是。”叶廷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要哭要闹要打要死要活……这些可能他都想过，独独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要准备科举。

　　喻合风心知他这好意不完全是对着自己的，客气道:“叶公子已经帮了我大忙，只是这事就不必麻烦了。”

　　叶廷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得不再打扰，径自退出了房间。

　　可他隐隐觉得喻合风态度古怪。若说他以前是不得不搭理人才端出一副温润和善的面孔，纵使其他人不曾发觉，自己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但现在他却客气得过分，让自己也不太有把握。

　　总之，现在当是都好起来了，比他原先想的要轻易得多。

　　他低头攥紧手心，感受到几日前在飞云山中被阵法封印的力量已然恢复。

　　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有偷袭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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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科举的信息来源于百度，图省事某些设定为架空，不必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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