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这一年》墨致远

135、2024-05-18

　　她们聊了一辈子，她们总有话聊。
　　我并没有睡着，偶尔会放下手机断断续续听到她们聊天。
　　外婆说，我来这里六十多年了。
　　大婶说，哎呀，六十多年了，时间过得也快，我也来了几十年了。
　　叔外婆也说，是的，六十年也快。
　　说着说着，外婆又拿出妈妈去北京的照片给他们看，也是炫耀一番，还特地说，都是我带我妈去的，花了不少钱。
　　她们附和说，那生了这个女儿要得，还带到北京去玩。
　　然后她们品评那些照片。
　　外婆向她们强调长城上的照片我妈妈戴了墨镜不好看，大婶说，你不懂，这是时尚，太阳大，就要戴这样的，不然睁不开眼睛。

　　过了一会，不知怎么又说到另外一个话题。
　　外婆说，一个人住这里真清静。
　　在新冠最严重的前年十二月的时候，外公去世了，一开始，我妈妈在这里陪了半年，后来她们兄弟几姊妹就轮着来。这段时间我小舅舅晚上会来，工作日的白天基本只有外婆一个人，她这里离其他邻居又远，因此她觉得清静。
　　一个人的时候，时间会变得很漫长。
　　但是，孤独是人生的常态。我已经习惯并且喜欢这种孤独，但是一辈子热热闹闹的外婆并不习惯，也不喜欢。
　　好在这个大婶是个乐观的人，她说，都清静呢，我也清静，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也蛮好。

　　她们说着说着，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们刚走。这时已经下午四点，但是太阳还是很大。外婆家的房子对着西边，前面是一座不高的山，因此这里的下午总是很漫长，夜晚也会开得很突然。我坐在大门口，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我拿起太阳伞，跟外婆说，我看外公去。
　　外婆说，别去，山里路上长满了树，进不去了，不安全。
　　我说，我就看看，能进去就进去，不能进去就回来。
　　然后我头也不回走上了大路向东边的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