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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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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凌兰觉得这孩子哪哪都好,温顺听话,唯独这脸上的酒窝太扎眼,偏开头,刚好看见桌子上摆着那盆鬼兰,手不自觉的把玩着花瓣,“这些天把你关在屋子里,怕是闷坏了吧!”
秋月白苦涩的一笑,“没有,我本来就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地方,现在有这些花草陪我,怕是更不愿意出去了。”
杜凌兰没有抬头,只是脑子还是出现了秋月白那张早就没了光泽蜡黄的脸,不过十几天的功夫,那恶鬼竟将他折磨成这副模样,凹陷的两颊,厚重的黑眼圈,要是被折磨的人是晨儿,自己恐怕会哭晕过去。
杜凌兰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转身走到托着木盘的丫鬟面前,只有不看到他那张与晨儿一样的脸,自己才能狠的下心。
“最近学的怎么样了?”杜凌兰语气冷冷。
秋月白脸上的笑瞬间暗了下来,“除了哥哥的笔迹,无论是喜好,还是小时候的经历,都已经背会了。”
杜凌兰转过身来,眼神凌厉,“你要记住,只要你出了这别苑的门,你就不再是秋月白,而叫秋盛晨!懂吗!”
秋月白点了点头。这小半个月来,与其说是被软禁在房间里,还不如说,他是在被迫学习怎么成为秋盛晨,这是秋鸿德下的命令,也是他能在秋家继续成为秋月白的代价。
“欢欢,喜喜,给小少爷拿晨儿最常穿的那套衣服来!”杜凌兰这次意外地拉起秋月白的手,眼眶中竟有些湿润,“月儿,娘也是没办法,我们秋家是大陈国的皇商,商人自古重承诺,我秋家的继承人只有晨儿一人,不能,也不准,再无端冒出一个双胞胎弟弟来!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如今只能让你假扮晨儿,以便你学会如何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存活。待到时机成熟时,爹娘自然会向皇上求情,还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秋月白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杜凌兰泪眼婆娑地一把揽过秋月白,“我的好月儿,娘也是没办法……”
秋月白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更明白这世间的事,远不如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可如果你非要较真,真相往往都是你最不愿面对的。秋月白在乎的本就不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名份,他只求秋鸿德能依照承诺,等事情告一段落,能如实告诉自己当年的真相,秋月白始终不信,就凭秋家的家业,会养不活一个体弱的孩子,二十年的弃养,如今这般接回家来,难不成就是让自己代替秋盛晨出去混日子,还是说代替秋盛晨受那恶鬼侵扰?无论是什么愿意,秋月白等的就是他们亲口说出来的理由。
秋月白甩了甩脑中烦人的思绪,收起自己的情绪,举起的手半响也没有抚上杜凌兰的背,只是安慰道,“娘……别哭了,月儿会听话的。”
杜凌兰一听反倒哭的更真切了几分。
秋月白心中莫名惆怅,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赶忙松开杜凌兰的怀抱,尴尬得说道,“娘,快擦擦眼泪,可别让眼泪哭花了你的妆容。”
杜凌兰不禁被秋月白逗笑,拿着帕子拭去眼泪,嗔怪道,“就你小子会说话!”
秋月白心里五味杂陈,扯着嘴角傻傻地笑道,“娘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学习?”
杜凌兰擦泪的手一顿,看了一眼秋月白,眼神颇为复杂,“这几日跟着教习嬷嬷学的如何了?”
秋月白虽早就猜到杜凌兰来的目的,但心还是止不住的一颤,勉强扬起嘴角老老实实回答,“已有七八分像。”
杜凌兰满意的点了点头,“明日我派晨儿的几个贴身奴仆过来试试,如若他们都辨不出你来,那后日,娘便带你出门。”
秋月白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即便行为动作上再如何像秋盛晨,但这状态怕会露馅,“您让我以哥哥的身份出去?”
“你不想出去看看?”杜凌兰忽然问道。
“自然是想出去。”秋月白又不是傻子,这才学了多久秋盛晨的言行举止,即便自己真有几分相像也不是完全能以假乱真,这杜凌兰这么急着让自己顶替秋盛晨出门,那这趟门怕也不是踏青游玩,“可是……娘,您是准备带我去哪?”
“后日便是秦宰相幼女秦丹蓉的及笄之礼,你难得赶上这喜庆的日子,娘便想趁着这机会带你出去看看,也好学学这京城里的礼仪。”杜凌兰怕秋月白会有别的心思,又笑着说道,“晨儿自幼在这长大,自然是见惯了这中小场面,刚好可以换你去见识一下,你可别枉费了爹娘这番好意啊。”
其实这段日子,秋月白虽被困在方宇之中,但对当今的局势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如今是新帝登基刚满四年,改国号为永宁,意为天下安宁,而新皇帝凤澄邈并非原太子,而是老皇帝的四皇子,老皇帝在世时,凤澄邈发动政变取代太子之位登基称帝。而当初支持他的正是秋家和秦家,因而凤澄邈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遵守了当初对秋家的诺言,让秋家成为历史以来唯一一个皇商,并娶了秦家嫡女,立为皇后,让秦家稳坐了宰相一职。这后日既然是秦宰相的幼女及笄,想必举国上下所有权贵必定到场祝贺,这哪是什么小场面?也不知道自己这对便宜爹娘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这么慌忙的拉自己这个替身出门会客,怕这场宴会里也暗藏玄机。
杜凌兰见秋月白久久没有回应,又说道,“月儿,可是怕了?”
“怎么会,我这不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好,丢了爹娘的脸面。”秋月白心里叹了口气,这男人该死的好胜心。
杜凌兰点了点头,“你只管按照平日所学的样子来,只是一点切忌不可以笑,你脸颊上有晨儿没有的酒窝,断不能让别人发现了。若是知道的人便随便说上两句,即便遇上不认识的,不知道的,应付不了的,那便不去搭理,就佯装不舒服,让钱管家送你回来便是。”
秋月白心中哭笑,就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不用装就很不舒服,只是在你眼里怕是看不见吧。
“大娘子!大娘子……”赵妈妈急了忙慌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眼神闪躲,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杜凌兰身旁,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时辰不早了!”
杜凌兰脸色一变,慌忙招呼身边的丫鬟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回道,“快到戊时了。”
杜凌兰脸色越发难看,匆忙对秋月白嘱咐了几句,便想离开,却不想被秋月白一把拉住了袖子,秋月白已经猜到她们所谈何事,却佯装不知,“娘……都这个时辰了,可是有什么事,要急着去做?不如留下陪月儿吃个晚饭?”
杜凌兰身子一僵,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一把甩开秋月白的手,闪闪躲躲地问道,“月儿说的是什么?”
秋月白抬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镜面上已经渗出一些细小的水珠,那还看的清镜子中自己的模样,“这院子里一到酉时就冷的很……丫鬟小斯一个也没有,娘……我怕!”秋月白可怜巴巴地看着杜凌兰,但语气却冷的如同冰渣子。
杜凌兰瞬间背脊发凉,捏着帕子的手怕是被抠出了血,也不知觉,只得紧咬着牙关,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月儿说的什么?可是那些丫鬟小厮怠慢了你?”
秋月白见杜凌兰颤抖的肩,强壮的笑容,心中不免一阵寒凉,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却还将我往火坑里推。
杜凌兰多呆在这地方一刻,这浑身上下就难受的紧,见秋月白不肯让自己走,心里更是急躁起来,心一横连扇了跟前的银舒十来个耳光,怒气冲冲地尖声骂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蠢东西!你们是觉得小少爷是新主子,就由着你们这么怠慢!赵妈妈,将这些个不识抬举的蠢东西,统统发买了,换几个手脚麻利的来伺候月儿!”
杜凌兰笑着转过头来,“月儿,莫气,娘帮你教训这些笨东西,明日便换一批懂事的来,今日前厅有急事娘就先走了,你且好好休息。”
秋月白看着那被扇红了脸的银舒,此刻正趴在地上痛哭求饶,终究还是不忍,“娘,可能是我自己没睡踏实,记差了,倒也不必真换了她们,你若有事,就先走吧。”
杜凌兰心里自然明白这夜里,莫说这些丫鬟小厮不见了踪影,但凡能喘口气的都不敢留在这,也并非真要打发了他们,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是月儿心善,那便罚她们一月工钱,以示惩戒。”说完,杜凌兰朝赵妈妈使了个颜色。
赵妈妈立即揪着银舒的耳朵,责骂道,“只知偷懒摸鱼的贱骨头,还在这装什么委屈,有那力气挤出那几滴唾沫星子,还不如好生谢谢小少爷的恩典。”
银舒赶忙跪谢秋月白,秋月白将人扶了起来,心中也略感愧疚,没想到自己一句试探杜凌兰的话,竟让无辜的人遭了灾。
杜凌兰恨铁不成钢地瞟了一眼秋月白,见秋月白松开银舒的手,脸色才稍稍缓和一点,“既然这事解决了,那娘便不久了,月儿好生休息,娘明日再来看你。”
话音刚落,杜凌兰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院子,当晚就差人送来了一个红纸包,里面裹着一张破旧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