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一直开[校园]》抒桃

26、Chap.26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将醒的梦境，天边灰蒙蒙的背景色被将升起的朝阳驱赶，安静的城市仿佛听得见积雪悄悄融化的声音。

　　“这么早还这么冷，”夏苒坐在副驾驶上打哈气，暖风烘得她愈发困倦，迷迷糊糊地也不忘抱怨，“谁分得清这是来上学还是来上刑。”

　　外公慢悠悠开着车，闻言乐了，“你外公我也算阅人无数，就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讨厌学习的。”

　　“是吧，我这么百年难得一遇的人都被你遇到了，你也太有福气了吧。”

　　“……”
　　外公撇着嘴摇摇头，没吭声。心里念叨着，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语文学得也一般，偏偏每次夸自己都能夸得天花乱坠的。

　　他老爷子不仅没见过这么讨厌学习的，脸皮这么厚的也少见。

　　“已抵达战场，下车吧小夏同志。”
　　外公稳稳刹车，粗声粗气地宣布道。

　　“唉，光荣抵达战场，同志，请万勿将我遗忘。”

　　“放心，组织上会铭记你的荣誉。”

　　“为了上峰，舍我其谁。”

　　夏苒咬咬牙，开了车门窜出去，竟真有点舍身取义的架势。

　　外公笑着摇摇头，“幸亏是个女孩儿，这性子要是个男孩而儿，非得把我愁死。”

　　离开车厢暖风，下车的一瞬间冷得夏苒几乎觉得自己的鼻腔里都要结了冰，冷风直奔着脑门吹来，她拉了拉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阳春三月，积雪消融，夏苒的冷是从心里往外冒的。
　　没有什么比上学更让她觉得了无希望。

　　操场上早就聚集了一大堆高一学生，他们围在布告栏前抻长脖子看着分班安排，此起彼伏的相互认亲。

　　夏苒仗着眼神好，只站在一旁远远地搜寻自己的名字，还没看两行，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夏苒，这么巧！你看到了吗，咱们两个都被分到了十三班！”

　　夏苒的眼神还没对焦，迷蒙地回头看，这才注意到呲着大白牙的潘驰。
　　“我在十三班？”她惊奇，“你也学文科了呀？”

　　潘驰点头，“虽然我爷爷奶奶都希望我学理科，但是我喜欢文科，所以还是决定坚持自己想选的。”

　　两个人已经知道了分班结果，一起朝着教学楼走。

　　夏苒点点头，“我觉得你做得对，家长为你好当然是好事，但是每个人都是主观的，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比你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潘驰听到这话是有些惊喜的，在所有人都在劝说他“大老爷们学什么文啊”“学文没前途”之类的，终于有人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会觉得男生学文有点怂吗？”

　　夏苒被问得一愣，吃惊一会儿才说：“你没事吧，一群男的玩密室吓得滋哇乱叫不怂，学个文反倒怂了？那李白杜甫这些文人是不是千古第一大怂人了，我们伟大的毛主席还作诗呢好吗？！”
　　她眉头一皱，“你少和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自己肚子里没半点墨就美其名曰男生就该学理工的缺心眼玩，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有文化会思考，那些大脑都没进化完、天天就知道诋毁别人凸显自己高贵的类人猿懂个屁。”

　　“……”
　　潘驰张了张嘴，他和夏苒接触的次数不多，一直以为她看起来就是个骄纵可爱的小姑娘，没想到一张口战斗力这么强。
　　他挠了挠眉毛，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又默默感叹她的逻辑强悍，毕竟在他看来，大部分人被传统目光质疑时，第一反应应该都是反思自己，潘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迅速、暴力地攻击刻板印象的。

　　夏苒此人，确实有做老大的气质。

　　“其实、其实除了我本来就喜欢文科外，还有另一个原因。”潘驰说。

　　“什么？”

　　“我想换个环境，或许很多事都会好很多。”

　　夏苒听懂他指的是什么，点点头，“新班级谁都不认识谁，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走廊尽头，高一十三班的门牌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潘驰痴痴地望着陌生的班级，那里将承载他一整个或精彩、或沉默的高中生涯。

　　“真的吗？”他问。

　　“当然！”夏苒理所当然，“所以加油吧，潘驰同学！”

　　十三班早已坐了不少人，夏苒和潘驰各自找空位坐下。

　　既然已经夸下海口分班之后要好好学习，夏苒站在第一排远远朝差生专区望了一眼，咬咬牙一屁股坐在了窗边第一排的位置。

　　“呜呜呜，我也太感人了吧，说一不二，简直就是天生的老大。”

　　夏苒被自己气吞山河的魄力感动，可惜堂而皇之拿出手机拍照影响太不好，不然她都想把自己的位置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拍下来，然后挨个发给自己的朋友们。

　　没过一会儿，又陆续近来几个新同学，夏苒沉浸在对自己的赞扬中无法自拔，丝毫没注意自己身旁已经有了新同桌。

　　长发齐刘海的女生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叫夏苒，对嘛？”

　　夏苒回神，看了看新同桌洋娃娃般的长睫和闪亮的唇色，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疑惑道，“你认识我吗？”

　　“风云人物谁不认识呀，”女生腼腆一笑，在书包里拿出一瓶李子园递给她，“请你喝。我是你的新同桌，我叫江纭迪，今后请多多指教啦。”

　　“哇，谢谢你！互相指教啦！”

　　江纭迪。
　　夏苒看着她课本上的三个字，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没来由的，她开始担心起许诺白，他记人名字这么费劲，和新同桌该怎么交流呢。

　　总不会每天“喂、喂”的吧？
　　然后对方终于在某一天忍耐不住，拿起大喇叭在他耳边喊：第一，我不叫喂……

　　哦，那是大学校园的故事，翰林是高中。
　　串台了。

　　按耐不住好奇心，她纠结半晌还是偷偷拿出手机给许诺白发消息：“你知道你的新同桌叫什么名字吗？”

　　许诺白没有回复。
　　夏苒觉得他肯定不知道，但应该也不大好意思承认，出于照顾他的面子，她决定还是不要追问为好。

　　人和人之间的相识往往以动机不明的善意表象开始，带着对新班级的好奇与新鲜，大家都忙着在一群素未谋面的人群中找寻话题，天南地北什么都能聊。

　　直到早读铃声响起，班主任走进教室，这场喧嚣才得以结束。

　　十三班的班主任名叫林弗语，主教历史，是位硕士毕业不久的职场新人，一头长发楚楚动人，举手投足都有十足的书香气息。
　　自从新班主任进门，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

　　夏苒半转过头巡视一圈，心想，人们对教师的尊重是时有时无的，但对美的尊重还是非常统一的。

　　新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介绍过自己后也请每个同学一一做自我介绍。
　　鉴于夏苒盯着林弗语的目光过于热忱，并且很巧地坐在靠窗第一排——一个很适合做起点的位置，于是这场自我介绍不出意外地从夏苒开始。

　　她起身背对着窗户，面朝大家，破天荒地没有夸自己，只说了姓名和原班级便坐下了。
　　新同学们非常捧场地欢呼鼓掌，这倒是引起了林弗语的注意，“看来夏同学很出名，大家都认识你哦？”

　　“嗯，可能……”夏苒也觉得有点离奇，只能中肯地推测，“我比较优秀吧。”

　　满堂大笑，连林弗语都笑得弯起了眼睛。

　　然而令夏苒觉得惊讶的是，林弗语并没有像爸妈一样听到她臭屁的言论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反而点点头表示赞扬，“的确，善于看到并表扬自己的优点是个很了不起的特质，这点大家可以向夏同学多多学习哦。”

　　善于接纳自己是天赋，发现自己的优点并常常鼓励自己，都是难得的事情。
　　夏苒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完美到无可挑剔，只是，成为一个完美的人从来都不是义务。

　　江纭迪的掌声淹没进男生们嬉笑的欢呼声中，她仰头看着夏苒，只看到一截阳光下模糊的轮廓，有些不真切。

　　每个女生都有一个共同的天赋，它的名字叫自抑。像夏苒这样自负的人，到底是怎样的生长环境才能造就的呢。她想不出来。

　　上完最后一节课，夏苒迅速整理好桌面跑回七班——美少女天团老早便已约定好，虽然分了班，但是饭搭子的身份绝不能变。

　　文理科在不同的楼层，夏苒抵达时发现言糯和李裕宁早在后门等着了，亲亲热热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两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夏苒不着急回消息，一个箭步窜过去抱住后门的两个人，吓得两个人接连惊叫，恶作剧得逞，她边跑边哈哈大笑。

　　开学第一天，每个学生都劳苦功高，三个人决定抛弃食堂，去了两条街外的韩料店吃炸鸡。

　　刚点好餐，李裕宁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推理有多么准确，言糯果真在一班，自己留守七班吧啦吧啦的，夏苒嗯啊着敷衍，一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查看消息。

　　还没等她解锁，只看到锁屏上跳出的简单消息，夏苒便已震惊不已。

　　“这样看来还是糯糯最幸福了，还是和许大神一个班，想问题随时随地都能问，方便死了，不像我，我现在周围坐了一大堆不认识的……”

　　“言糯！”
　　夏苒猝不及防打断李裕宁的诉苦，语气惊恐。

　　言糯被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住，吓了一大跳。
　　紧接着，她听见夏苒问出了一个更恐怖的问题。

　　“路嘉煊究竟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