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人间[战国政非]》郭大人的小医仙

4、儆猴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这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此处的地势较高，韩非趴窗床前，对着一片漆黑的外界，眺望夜空中上那轮远远的明月。

　　突然，远处几点火光。
　　韩非放眼望去，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只见一大堆人马，冲自己这边走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韩非绷紧神经，整个身子靠在窗上，想看清楚来者。

　　渐渐地，那群人掠过了自己这边，去往更深的宫中。韩非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明是一大队的人马，声音安静得出奇。要不是自己这般闲，趴在窗边，还真的注意不到。
　　待人群走了后，外边便没了动静。

　　韩非也只好回到房中，无聊地倒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偌大的秦宫里，处处充满了可疑。秦强韩弱，可是秦王先是放弃了攻打韩国的五座城池，只为换自己这么一个俗人。再后来，秦王又不在主殿接见自己，反而让人将自己的眼蒙了，带到了这么一个奢华的屋子里软禁。现在，深更半夜，一大堆不知名的侍卫静悄悄地潜进深宫……

　　突然，韩非在枕头下面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借着摇曳的烛光，韩非看清楚了，那是一块双鱼形状的玉佩。

　　怎么越看越眼熟？

　　韩非拿着玉佩，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看，最终确认，这块玉佩就是自己七年前送掉的那块玉佩。
　　依稀想起那一年，自己好像是在可怜一个吃不饱饭还受人欺负的孩子，才送的玉佩。如今，这块玉佩竟完好无损地在这秦宫之中。

　　突然，韩非想起了少年被人挨打的原因。

　　秦国人。小正。
　　秦王，嬴政。

　　韩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俩，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次日一早，和煦的阳光打入屋内，惹醒了韩非。

　　韩非起身时，发现那位叫阿紫的侍女早已为自己打好了洗漱的水。

　　为了消除心底疑惑，韩非拐弯抹角地试探着阿紫，想问出那块双鱼玉佩的来历。
　　“阿紫姑娘，这枚玉佩好生漂亮啊。”

　　阿紫看了一眼，笑道：“确实，我家王上也喜欢得很，从小便一直带在身上，从不离身。”

　　“从小就带在身上了？”韩非装作好奇，问道。

　　阿紫点点头：“许是七八年前吧，王上还在赵国做质子的时候，不知从哪得了这么一块玉佩。就天天藏在腰间，也不随便给外人看，甚至吃饭睡觉都离不开这块玉佩。”

　　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了。
　　韩非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却也有一丝慰藉。那年那个被众人欺负、朝不保夕的小少年，想不到竟成了如今能够主宰人生的少年君王，再也不受任何人欺负了。

　　“那今天他怎么没有带这块玉佩？”

　　阿紫笑道：“王上前几天就把这玉佩留在这里了，说是要将玉佩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韩非有所领悟，嬴政知道自己就是七年前的故人，所以才以放弃了韩国五座城池为条件，将自己召到秦国。

　　与此同时，韩非突然注意到，这房间除了奢侈之处，陈设与自己在韩国时的房间极其相似，难怪住起来毫无违和之感。
　　原来，早有预谋。

　　但是，明知可以稳拿五座城池，如今却为了一个故人而放弃，这是在不像是秦王的作风。

　　“公子若在屋内呆着无聊，阿紫领着公子在秦宫内四处走走可好？”见韩非昨日在屋里闷了一天了，阿紫便开口提出。

　　“不是说不能出这个房门的么？”韩非有些诧异。

　　“昨日王上刚刚同奴婢讲，若是韩公子呆闷了，就陪公子出去四处走走。”

　　“好。”
　　韩非应下，打算去偌大的秦宫里一探究竟。

　　绕了一小圈之后，韩非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那个地方，算是秦宫之中比较偏僻之处。

　　韩非想起了昨晚那些悄无声息的士兵，指着去的那个方向问道：“那条路通向何处？”

　　阿紫回道：“那边是华阳太后的寝宫。”

　　“可是当年的那位华阳夫人？”
　　韩非脑子里依稀记得这位华阳太后是来自楚国的。

　　阿紫确认道：“确实是当年的孝文王后。”

　　那么多士兵去一个太后的寝殿，未免有些不合常理。韩非点了点头，正打算继续前行，不远处便听到了有人大声喧哗的声音。

　　凑过去一看，那处地方集了很多的仆人。
　　人群的中央又一只铁笼子，铁笼里有几段尸段。

　　一位宦官扯着嗓子高声道：“各位都看清楚了，这就是冒犯我们王上的下场。以后秦宫，若有谁吃里扒外，对秦王不敬，就是这个结局。”

　　铁笼子里的人早已血肉模糊，四肢尽被人砍下。

　　韩非远远望去，突然胸口突然泛起一阵恶心。

　　见韩公子连连捂口，阿紫只得带韩非换了一个方向走。

　　“刚才笼子里的那个人犯了什么错？怎么冒犯了秦王？”
　　韩非头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死状，心有余悸。

　　阿紫见韩非有些紧张的神情，不由地一笑，将昨晚雍和宫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韩非。

　　“所以，那位宫女就说了一句‘太后已经歇下了’，就惹来了杀身之祸？”韩非十分震惊。

　　阿紫跟随嬴政多年，早已看惯了生生死死，一脸漠然。
　　“是啊，事后王上觉得还是有必要重申一下宫规，就命人将那位宫女尸体做成了彘，就当做以儆效尤了。”

　　嬴政外表人模人样，内心怎如此可怕。

　　好似被一阵寒意袭进了脊梁骨，韩非一身哆嗦。
　　望着阿紫一脸轻松，韩非心中愈发不适了，有些细思极恐，不禁怀疑起昨日自己到底是如何和这位秦王交谈的。

　　刚刚因为证实了嬴政是当年的小正，韩非好不容易对嬴政有了些好感。然而，随着尸段的出现，这唯一的好感度瞬间消失殆尽。

　　虽说自己提倡法，有功就奖，有错就罚。其实细想一番，若是真要深究，那位宫女只是告知嬴政一声太后休息了，也许并无“通风报信”冒犯之意。在莫须有之中，赐死也就罢了，秦王为什么连那位宫女的尸身都不放过？

　　又看了身旁一脸视人命为草芥的阿紫，韩非突然有些毛骨悚然，简直无法理解秦国人的思维。

　　当年那个眼睛里满是稚嫩的少年，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