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桃子熟了》魏丛良

8、第 8 章

　　第八章

　　之后两天都在下雨，我们便一直呆在酒店里，白天看雨晚上听雨。
　　酒店附近有一个茶馆，我们出不去，就在茶馆里点了一壶当地的茶，名字是什么我给忘了，只记得茶馆老板说这茶是这有名的，吃茶的时候还能尝到一股清甜。
　　我是不懂茶的，也尝不出什么特殊，只觉得这茶水特别解渴。

　　我们就坐在茶馆的窗边，我哥正用平板处理工作，透明的玻璃外是雨浇灌着绿树跋扈的痕迹，他的倒影落在那些层层叠叠的碎雨之上，我觉得挺好看的，拿着素描本开始画。
　　等我画完，茶馆里亮起了灯，我摸了一下手边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
　　我抬头，我哥看着我，问我饿不饿。
　　我扶着素描本，合上封面，捂得严严实实，而后说饿了。

　　他带我去附近的农家饭馆，点菜的时候，问我想吃什么？我觉得饿，却想不出要吃什么，就说和昨天一样。
　　我们两个人就点了一个鱼头汤和一份土鸡煲还有炸桑叶。那油炸的桑叶我是第一次吃，吃到嘴里脆脆酥酥的，都不需要咀嚼就化了。
　　鱼汤很鲜，我喝了两碗，热乎乎的汤水进到肚子里，整个人都是暖的。从馆子出来回酒店，路上是冷雨冷风，但我却不觉得冷。
　　我哥给我打伞，我躲在他身边，伞面朝我这边撇来很多。我侧头看我哥，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也看向我，他问我冷吗？
　　我说不冷，而后我们往回走。

　　我是真的不冷。心里的那股高兴劲儿就跟晃了十几下的汽水瓶似，开了盖一个劲往外冒泡，怎么也止不住。
　　我抓着我哥的手，就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能让我和我哥多走一会儿。

　　回到酒店房间，我洗了澡，盘腿坐在床边。
　　没多久我哥过来，拿了药膏来给我涂药。
　　我从楼梯上摔下来，其实没多大事，就是当时被吓到了，心脏有些疼，不过我觉得这可能是我的应激反应，还有就是腰后侧撞了一下，有些淤青。但我哥还是让医生配了点跌打损伤的药，说是涂了能好快些。
　　他让我转过身趴在床上，昨天就涂了一次，我有经验了，非常利索的扭过去趴着，还非常自觉地把上衣给撩了上去，露出半截后腰。

　　我等了会儿，就觉得腰后头的皮肤上一股湿凉，而后是温温热热的触觉。我动了一下，就听我哥说，“是不是太凉了？”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听到自己的声音，闷闷哑哑的，我说：“没有，刚好。”
　　我哥的手慢慢把那团药膏搓开，湿润的触感逐渐扩散。我嗅到一股中草药的气味，有些冲鼻，紧了紧肩膀，就感到那停顿在我后腰上的手定住。我哥的声音在我耳后传来，“疼吗？”
　　“不疼。”
　　“都紫了一大片。”
　　“但一点都不疼。”
　　我这么说，我哥的手继续揉按，我被弄得有些昏昏欲睡，打着瞌睡时，就听我哥说：“和郭楚在业务上的往来，我已经全都让助理停下了，我们公司以后也都不会再和她合作了。”
　　我一愣，陡然惊醒，又听我哥说：“我查了楼梯口的监控。”

　　我哥的话让我突生寒意，我默不作声，他竟也不说话，沉默了数秒后，我先问：“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我哥不吭声，我吞咽唾沫，后背紧绷，下一秒就觉得背上一暖。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竟然是我哥抱住了我，我听他说：“小西，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我压根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我听他说的话，就觉得喉咙里酸酸涩涩的。

　　我突然想吃桃子，想吃那种在夏天放了几天后熟透了的，咬下去汁水淌一脸的桃子。
　　我这么想，就这么和我哥说。
　　他也许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可他还是说好，说不用等夏天，我想吃他随时都能给我买。
　　他总是对我最好的。

　　旅游回来，天气就放晴，就不下雨了。
　　我在家里又躺了半个月，我妈回来了，让我去上学。按照我这个年纪，是要念高三了。学校离家不算远，开车二十分钟。
　　我之前一直都是在家里和家教学习，所以能去学校，坐在教室里和一群同龄人一起学习，这对我来说还是挺新鲜的。不过新鲜劲过去了，就觉得枯燥乏味了。同龄人都是很努力在学习，只有我每天吊儿郎当的，考试成绩也是在中下游，这中下游的分数也是因为我英文还可以，往上拉了点分数。
　　我自己觉得挺丢人，我哥看了我的分数倒是挺开心，还拿着成绩单对我妈说我厉害，竟然没有垫底。
　　我妈也是笑，说要奖励我不是倒数第一。
　　我觉得他俩是故意的。

　　我是下了决心不要得到这个奖励，之后一段时间，我都是拼了命看书学习。

　　其实我妈都给我安排好了，高中毕业之后的学校，是那种只要给钱就能上的学校，读艺术，继续学画画，只是不在这个城市。
　　我会去巴黎念书，念我想要读的艺术学校。
　　可……我不想出国，也不想离开我哥。

　　五月份是我生日，过了这个生日我应该算是成年了。
　　我妈给我办了一个生日派对，请了班上的同学来。
　　我和他们关系都不错，大家一块吃饭拍视频，一直玩到很晚。
　　吹蛋糕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就差我哥一个人。
　　我问我妈我哥去哪里了？她告诉我，我哥新交的女朋友在门口，他去接人了。

　　乍一听到这话，我都没反应过来。
　　迟钝了很久，看着蛋糕上的蜡烛火明明灭灭闪烁，直到我哥带着一个女生进来，我才慢慢回过神。
　　我哥和他女朋友往我这边走，我觉得自己跟一根枯木似，硬邦邦杵着，情绪像在莫比乌斯环内，颠来倒去的最后还是一样。

　　他们让我许愿，我闭着眼，什么都不敢想了，只觉得天要塌下来，我要快点离开这里。
　　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我哥靠近我，问我许了什么愿望？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新女朋友，笑了笑说：“我希望你会幸福。”
　　我哥也笑了，张开手环住他女朋友的肩膀。
　　我想，我哥会幸福的，只是他的幸福里，没有我。

　　一个月后的高考，我没有参加。
　　我甚至都没有等到高考结束，提前了一个星期，在我妈的助理陪同下，去了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