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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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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小宝入李霞霞梦之后,一夜很快便过去,然而她却始终没有出来,李霞霞也陷入了昏迷。
季桃季李一大早便来唤祖母起床,孟婆见势不好,一挥手,二人便沉沉睡去。
而这一幕,恰巧被扶祗看到。
“你做什么?”
孟婆抽了抽嘴角,不知该如何作答。
*
“她一个小猫成精,活的岁数连你一个零头都不及,你居然听她的,任由她去入什么梦?”
扶祗眉头紧锁,在房间来回踱着步,一只手不住朝孟婆指点着。
一旁尚在施法的崔珏见状抢白道:“法是我施的,人是我送去的,你骂她作甚!”
“你不开口我倒忘了你了,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不晓得吗?什么摄梦入魂,这法术的不确定性你知道有多大吗?她寄于李霞霞体内,如果不能顺利剥离出来,那便无法回来。且人心是最为不定的,如果她于其中做了什么使得李霞霞思想有了变化,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自习得此术后,演用至今,从未出过岔子,此次亦不会!只要她从李霞霞体内剥离出来,便可回来。”
“你不要给我打保票,小白脸子的话信不得的。这肥猫是我这里的跑堂,她若回不来,我把你师父拉来给我跑堂上菜!”
孟婆听得厌烦,大吼出声:“别吵了!出了事情,两个大男人不解决问题,只会嚷嚷,能解决吗?”
两个人一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孟婆从他二人中间穿过,悠悠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我去。崔珏,将我引入梦中,我把她拉回来。”
“不可!”
两个人异口同声,由于崔珏过于激动,结界不稳,李霞霞突然颤抖了一下。
“你……不可去。”
只说一句,崔珏便暗自稳定了下心神,将结界重新织好。
扶祗低声又道:“你不可去。”
“为何?”
扶祗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崔珏一眼,又看向孟婆,眸色沉沉。
“你去……他不放心。”他顿了下继续道:“如此,结界就会不稳,到时你二人都回不来了。”
孟婆一双美目扫了他一眼,唇瓣噙着一抹散漫的笑:“怎可能如此不堪。”
“我去。”
“什么?”孟婆看向他,那双潋滟的双眸突然闪烁了一下。
扶祗的眼睛飘忽了一瞬,又看向她,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地模样:“那肥猫散漫惯了,又固执得紧,旁人皆拿她无法,唯有我是她天生的克星,定会将她擒来,再暴打一顿。”
崔珏于一旁又努力地吐出几个字:“如此……甚好。”
——于是,扶祗也入得李霞霞梦中,寄身于……苏陌烟体内。
只是,他没有想到,李霞霞的执念颇深,一入来他亦被困住,无法从苏陌烟体内脱离而出,只得与茅小宝再静候时机。
*
夜间,卧房之中便传来“哐哐”捣药之声和女子的叹息之音。
苏陌烟正襟危坐,端着本书,素着脸看着。
“烟烟,我错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扶祗双手叉腰,说着风凉话:“该,自食其果了吧。”
茅小宝:“你给我闭嘴!”)
李霞霞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脸哀怨地看着他,而他却扬扬眉道:“夫人不快些将药捣好,如何给为夫服下补身子啊?”
呦,这是怎么个意思?
一句话,又勾起了李霞霞那无赖之心,她迅速起身,来到苏陌烟身边,熟练地坐到他大腿上,胳膊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着气:“所以说烟烟想要和我圆房了?”
他眉心跳了两下,一把把李霞霞的手拉下,轻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
李霞霞撇了撇嘴。
“你今天又去邱府了?”他竟然没生气,反而和李霞霞闲聊了起来。
李霞霞点点头,从他腿上恋恋不舍地起身,坐到了一旁的角凳上。
“你这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
“那是自然,要不等你与我和离后,守着你给的那份‘和离费’,我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如此,茅小宝不得不佩服起李霞霞的经商头脑,在她还是“侯府二夫人”的时候自然要好好地经营人脉拓展资源。
“听说你店里又新招了名妆娘?”
他貌似漫不经心地发问,然而李霞霞注意到他手中那页书已经看了许久都没翻过了。
她点头:“是啊,她叫唐唐,心灵手巧又貌美如花,可比我店中其他妆娘都要美三分呢。”
(听到“唐唐”两个字,扶祗不知为何突然吼了起来:“哪里美!像个大马猴子!”)
苏陌烟亦挑眉:“可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身高快要比我还高?”
李霞霞笑笑:“说明她家境好,从小未吃过苦。怎么,夫君连我店中之事也要指手画脚吗?还是说,”她故意凑近苏陌烟,脸几乎贴上他的:“还是说夫君你看上她了想收做二房?”
“胡言乱语!”
苏陌烟声音沉沉面带怒气,但是却没有动弹,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脸庞,李霞霞竟忍不住吻上他的脸颊。
好软。
苏陌烟倏地站起,耳尖红红,虽则一脸愠怒,而眼中的不知所措她却看得分明。
一直以来,李霞霞最喜看的,便就是苏陌烟生气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忍不住咯咯娇笑:“怎么?有本事你亲回来啊!”
苏陌烟睁圆了双眼,看了李霞霞许久后突然将她推倒在桌案上,自上而下地睨着她,眸色幽深。
李霞霞的目光开始躲避,究竟为何要躲,她自己却也不知。
似乎看穿了她眼底的慌乱,苏陌烟勾了勾唇,露出满意一笑,站直了身体。
“是自己来招惹,如今又害怕了?”
李霞霞坐起来,整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猛然环上苏陌烟的腰间,用甜到发腻的声音说:“那今晚我们圆房吧。”
她明显感到怀中的身体微颤,然后推开她快速离去,耳畔只留下清冷一语。
“胡闹。”
看着苏陌烟的背影,李霞霞得意地一挑眉,呵,小样,还治不了你。
(扶祗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好险好险。”)
好险个鬼哦。
入夜,李霞霞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坐起身来,打开窗子便想吹吹风。
不远处,只见苏陌烟倚着廊柱坐在地上,沐浴在融融月色之下,浑身散发着光芒,宛若天宫中的清冷谪仙。
他的目光再不似平时那般冷寒,反而在月光下潋滟着别样的温柔,而他的手中不停摩挲着的,是他惯不离身的玉佩。
那是柳元儿送予他的定情之物。
突然茅小宝的心头好似被蜜蜂蜇了一下,有点刺痛,她看到李霞霞慌乱地缩了一下,关了窗户躺回床上。
如今的生活很好,吃喝不愁,还有自己的喜爱的事业。
真的……很好。
体内的茅小宝捂着心口暗叹一口气,她已逐渐有些理解李霞霞了,那个藏在苏陌烟心里的人,终究分量是极重的。
那么苏陌烟对李霞霞拥有着的又是怎样的情感呢?
一到三月,天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李霞霞坐在窗边,想起了在江南时的梅雨季,那个时候她的父亲还是一方父母官,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她在房间为母亲化着妆面,日子过得惬意自在。
这是李霞霞仅存的一些儿时的幸福记忆了。
由于下雨,店内客人也不多,李霞霞抓了把葡萄干,边吃听着店里的姑娘们唠着闲嗑。
茅小宝知道,这是前几天苏陌烟给她拿来,说是宫里赏的。
那天李霞霞看着满满一筐的葡萄干惊讶问苏陌烟:“怎的那么多全给我了?”
“老太太年岁大吃不得许多甜食。”
“父亲呢?”
“父亲近来总是眼花还嗜睡,郎中说是食用甜食过多引起病灶,今后恐是与甜食无缘了。”
“大哥那里呢?”
苏陌烟却挑了挑眉,冷淡说道:“你若不吃便还给我,怎么这么多问题?”
李霞霞讪笑着把筐拦入怀中:“吃,吃,我这不是常被你训斥,说要懂礼数便多问了几句么。”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懂规矩了。”
苏陌烟嘴角扯出好看的弧度,恍惚中,李霞霞感觉比葡萄干还甜。
近来总是眼花,看来自己也应找郎中瞧瞧了。
而茅小宝也想着近日发生的事,忍不住笑了出来。
前几天起,玲珑阁门外便总是会有男子出现,皆是来寻唐唐的。
其中一人,竟是扶祗。
他几乎每天必来,不是拿一把板栗便是拿几块红薯,到了玲珑阁便让店里妆娘转交给唐唐,并说:“我只想见唐小姐一面,可否通禀一声?”
他笑得谄媚至极,让人忍不住想打他几拳。
不过送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来追求姑娘,也只有抠抠嗖嗖的扶祗能做得出来了。
唐唐自然是不愿意见他的,一来二去他便没有了耐心,开始在门口说起了风凉话,字字诛心,闹将起来,竟引来了衙役将他压进府衙,那县令判他个意欲图谋不轨,打了他二十板子。
最后对他说:“不长眼的东西,惹谁不好,竟惹到了昌德侯家的二公子,还敢去他夫人店里闹事,打你这二十板子便是给你个教训。”
茅小宝突然想到,曾经有一段时日扶祗天天欢快地出门而去,忽而一天一瘸一拐回到客栈,无论自己与银伯如何问,他就是不说发生了什么。
如今想想,原来是对唐唐起了色心,却被苏陌烟打了。
她昨日还以此事打趣扶祗,可谁知他竟不承认,并说:“我只喜欢美艳的女子,谁会喜欢这种发育不成熟的小孩子。”
“孟婆姐姐那样的?”
他哼了一声:“她哪里美艳,也就骗骗你们这群不懂事的少男少女罢了。”
茅小宝不服气:“谁说的,崔珏又不是少男,崔珏就喜欢她。”
一提到崔珏,扶祗气不知从何而起,跳着脚骂道:“少在我面前提他!若不是他我会困在此处?还不知要多久才能从苏陌烟身体里剥离,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谁让你来的,我又没说不回去。”
“你这点微末道行回得去吗?况且你一意孤行,非要看清此事原委,难道就没存着撮合他二人之意?肥猫我告诉你,苏陌烟已死,如今不过是在梦中看些回忆,你即便动了什么念头,改变的亦不过是李霞霞的梦,现实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的。”
茅小宝垂眸低声道:“我知道,我不会胡来的。我只是想知道,孟婆姐姐说的没缘分究竟是怎样的,因为我觉得他二人不应是没缘的人。”
听到她失落的声音,扶祗突然不忍再苛责她,也同样压低了声音:“缘只一字,却玄妙无极。缘来则聚,缘尽人散,无缘之人,即便近于咫尺,也是海角天涯。肥猫,莫要纠结于此,瞅准时机,剥离出身,咱们尽快回去方是正格。”
“嗯,知道了。”
*
坐在玲珑阁吃着葡萄干的李霞霞,突然从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呦,大郎,怎么那么开心,捡到钱了?”
卖炊饼的大郎从门口经过,满面春风。
“这不是霞娘吗……不对,苏二夫人。”
“得得得,别来这套。”
“嘿嘿。”大郎故意展了展他那新买的袍子,应该是在炫耀。
李霞霞笑问:“呦,新衣服,你那漂亮媳妇给买的?”
大郎摇头:“我弟弟回来了,他给我买的。”
“你弟弟不是参军了吗?得胜回还了?”
“是啊,还立功升官了哩!”
“喜事啊,恭喜你了。”
“多谢多谢。”
大郎笑着给店里姑娘几个炊饼,开心离去。
李霞霞却看着大郎的背影,若有所思。
原来魏国大军已经得胜回还了,那么说,他应该也回来了。
茅小宝却随着李霞霞而脑海中浮现一个人影来,那人意气风发,总是笑吟吟的。
他对李霞霞说,他要上阵杀敌,早日做到主帅,成为名震一方的将军。
也不知此次战役他有没有得偿所愿。
想到这儿,李霞霞又摇了摇头。
想到这儿,李霞霞突然发现,如今自己再想起他时,内心竟可以做到毫无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