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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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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红尘客栈中,时间总是悄无声息的,仿佛感受不到它流逝的快与慢,只是沧海眨眼便已成桑田。
只不过土地庙香火依旧,红尘客栈仍然不倒,聒噪的人始终聒噪。
来往客栈的每个人皆是过客,今天遇到的人,不知今后还能否遇到,而红尘客栈里的每一天,都充满着不辞而别。
茅小宝刚送走了一波客人,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老板你说,我来客栈这么久了,送走一波又一波客人,可他们每个人都是点头之交,只是今天走了,明天便不一定会再见面了。”
扶祗低头拨弄着算盘,计算着这个月的盈亏,心不在焉道:“这便是过客。人生百年,匆匆而已。这客栈见证了他们的悲喜,而它自己却依旧无牵无挂,自生自灭。”
“才没有自生自灭,我们三个还在呢。”
“总有一天会不在的。”
“那就到那天再说。”
扶祗无奈笑笑,难得的没有反驳她。
而这时,客栈中来了三个人,一个老妇,带着一双孙女。
这俩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玉雪可爱,尤其是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说着吴侬软语,软绵绵的煞是好听。
“季桃你慢些走,扶着点祖母。”
叫季桃的小姑娘兴奋地蹦跳在前,听到喊她,回过头撅起了嘴。
老妇笑道:“季李,你妹妹头次出门,你让她高兴高兴吧,况且我又没老到需要人搀扶的岁数。”
季李道:“我也是头次出门呢!但是我就要在祖母身边。”
然后撒娇般地抱紧老妇胳膊靠在她的肩上,季桃也跑回来,抱住老妇另一只胳膊:“我也要在祖母身边。”
三人说着,已然来到柜台,季桃很是热情,取出一把枇杷放到柜台上:“老板请你吃枇杷。”
扶祗谢着接过,问道:“听几位口音,可是来自江州?”
季李笑道:“正是正是,老板好耳力!”
扶祗剥开一个枇杷咬了一口:“嗯,好甜!”
“自然,我家有一大片枇杷园,结的果子都可甜了!”
这时老妇却笑着问:“老板,可还有房间?”
扶祗点头:“有,天地人三字,不知老夫人要住哪一间?”
季桃答:“自然住上房天字号了。我祖母可是江洲最大妆楼的老板,不会差钱的。”
季李道:“错了,祖母的妆楼早开遍魏国了,不止江洲。”
季桃不服气:“那我说是‘江洲最大’的可有错?”
“没错是没错,但是不严谨。”
“若说严谨,你怎么不提祖母年轻时亦曾在此处开过妆楼?”
老妇笑道:“季桃,这你都知道?”
“嘿嘿,是听老管家讲的,他说您年轻时曾居于此处,亦开着大妆楼呢。”
老妇的眼神逐渐放空,点头道:“是啊,一晃都四十年了。”
扶祗问道:“您开的可是玲珑阁?”
老妇眼睛亮了亮:“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那玲珑阁。老板,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会知道我四十年前妆楼的名字?”
扶祗浅笑:“听家母提起过,说玲珑阁可是当年乐安城出了名的妆楼,去那里的姑娘们提前几个月便要预约,那老板李霞霞更是一双妙手,任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在她手里都能脱胎换骨。”
李霞霞笑道:“哪里有那么夸张,不过是我比较擅长挖掘每个人的优点,将它们得以扩大又不失本来面目罢了。”
“只不过突然间这妆楼便易了主,而后又有许多新兴的妆楼,这玲珑阁也渐渐没落了。”
这次,李霞霞没再说话,只垂了垂眸,便同两个孙女去了房间。
茅小宝凑了过来:“老板,她就是当年的李霞霞?”
扶祗斜靠柜台,答了一声:“是啊,她与苏陌烟和离后便去了江洲。想是生活的不错,你看她,事业有成,子孙满堂。”
茅小宝只盯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嗳呦,店里好冷清啊~”
妩媚又勾魂的声音响起,将茅小宝的思绪拉了回来,扶祗却在一个激灵后快步上前:“你怎的又来了?我这客栈如今都快成你的亡魂客栈了。”
孟婆一根手指轻挑起扶祗的下巴,娇笑着道:“这名字不错,比你这红尘客栈名字好听,回头便改了吧。”
扶祗拂下她的手去,问道:“你又做什么来了?这阴司人手又不够了,派你去引魂?”
“是我突然想吃银伯做的蒜蓉蒸贝了,所以便来了。”
“没有没有,这里不做这道菜。”
虽如此说着,扶祗却闪开了身子,让孟婆走了进去。
“呦,我每次来又没少了你钱,做什么总是赶客?再者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稍后还会有个朋友来,我们今天要住这里。”
“哪个死鬼朋友?”
“崔珏。”
一股无名火直冲扶祗天灵盖,又轰她道:“滚滚滚,我这里不招待非人类。”
“我们是正经神司,有官职的好不好。”
“那是人吗?听不懂吗?不招待非~人~类!”
孟婆坐在窗边,一只手支着下巴,笑道:“你可是嫉妒他升职比你快?”
扶祗一翻白眼:“我嫉妒他?他哪里值得我嫉妒。一张脸煞白,无有血色,说起话来冷冰冰阴沉沉的,他哪里好?”
茅小宝在扶祗身后小声嘟囔:“你这好像不是嫉妒,是在吃醋。”
扶祗回过头来,指着茅小宝骂道:“我吃他的醋?笑话!”
“他个子比你高。”
“我和这婆娘早无瓜葛了!”
“他长得比你帅。”
“……我当年在天庭,神司职位是他能比的?那也是法力高强,受万人景仰的好吗!”
“他比你安静!”
“银伯!连这肥猫如今都欺负我,你快变个藤蔓出来缠我颈上,勒死我算了……”
扶祗大哭着跑入后厨。
茅小宝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只见孟婆笑着为她竖起了一个大指。
*
流云缓动,夜色昏暗,不觉间已过了子时,众人皆已睡下,唯有茅小宝在李霞霞的门外来回踱着步。
“小宝?”
孟婆从房间出来,看到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茅小宝思忖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孟婆道:“孟婆姐姐,你还记得当年你去西戎引来许多亡魂,其中有一个尚有未完成心愿的那人吗?”
孟婆看着信点点头:“我记得。这封信当初我交给了扶祗。”
“是,老板将信丢掉了,又被我捡了回来。”
“你保留着它作甚?”
“因为,”茅小宝眼前突然便被水雾弥漫:“因为我不想一个人的心意就如此被随意丢弃,无人知晓。”
孟婆为她抚去眼泪柔声问道:“这房间的人便是信中提到的那人?”
“是。我想把信交给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孟婆沉了沉道:“可是你想过吗,当年那人或许早已投胎转世,而眼前这女子也已有自己的生活,幸福美满。你如今将信交给她,她又该作何考量?”
“可是孟婆姐姐,这四十余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两个人互相喜欢,却又不能在一起,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使得李霞霞如此决绝地离开了他。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孟婆拉着茅小宝到自己房间坐下,安慰她道:“小宝,这世上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的。亦有许多始终就没有缘分的人。”
“没有缘分?”
“是。没缘分就是,明明两个人都很努力,可是偏偏会阴差阳错,就是走不到一起去。他们两个,或许就是这般。”
“那孟婆姐姐,你知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老板曾经说过,是这李霞霞执念过重才导致的如此结局,我当时只道李霞霞前来许愿,愿望达成便是功德一件,就没再深问。如今便是想问,恐怕老板也不会说了。”
孟婆垂眸沉思片刻,笑道:“我有个办法,要不要试试?”
*
茅小宝随孟婆来到崔珏房间,今天晚上崔珏来后,扶祗便赌气回了房间再没出来,整个客栈顿时安静不少。
而崔珏则一如往昔,清冷疏离,却只有在看孟婆的时候,紧抿的嘴唇才会露出遮不住的笑来。
“这里有什么好,也不知你为何非要住下,连床都是硬邦邦的,定是睡不着了罢?”
听到孟婆敲门,崔珏即刻便迎了出来,口中絮絮,可眼睛却从未从孟婆身上移开。
茅小宝看了看房间的床铺,心下了然,定是扶祗故意给他换了最硬的床与被褥。
孟婆笑道:“哪有硬邦邦的,我的床就很软啊,要不要搬过来?”
崔珏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哎呀,我说住下还不是想请你尝尝银伯的手艺,他早餐手艺更是一绝,那道香油提浆薄脆炸的甚是好吃,配上鸭丝粳米粥还有酱王瓜,保证你吃完便不想回去了。”
崔珏故作沉思地点点头:“嗯,现在便不想回去了。”
茅小宝看着他二人忍不住叹口气道:“若是李霞霞和苏陌烟如你们这般相亲相爱就好了。”
孟婆转头看向她笑了笑:“我们?我们只是普通同僚而已。”
嗯,眼神都着拉长丝的普通同僚。
只是崔珏似乎不大爱听这话,脸沉了下来,向房里走去:“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孟婆指了指茅小宝道:“这个小妹妹想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但又不能惊动当事人。因此,我便想借你擅使的那摄梦移魂之术来帮帮她。”
“你们要入谁的梦?”
孟婆下巴一挑:“就隔壁那个,李霞霞。”
*
铺好结界后,崔珏再一次提醒着茅小宝:“人之梦境虽是随心而生,然而摄梦却是进入此人最深的意识之中,那里的事情全部是发生过真实存在的,因此不可逆,不可违,你只旁观就好。此去,你便就是李霞霞,你自己会有自己的意识与思想,也能感受到她的思想,但是却无法控制她。”
“明白。”
孟婆拉着她的手说道:“小宝看到了你想知道的事情便就退出,切勿贪恋,否则她若一醒,你便再也回不来了。明白了吗?”
茅小宝笑着说:“放心吧孟婆姐姐,我都记下了。”
崔珏又道:“你必须在她意志最薄弱之时,从她体内剥离而出,唯有这样,才能顺利回来。可听懂我的话?”
茅小宝用力点了点头,只见崔珏闭上双目,双手掐决,灵力所及,吹起了他散落的墨发,向后轻扬着,一个错愣,茅小宝便就从原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