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山海》梅清檀

21、南滨（一）

　　末京至南滨铁路密集，两边都是关外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照比关外其他近些年跟奄奄一息差不多的地区来说——不但是关外人均可支配收入最高的地区，而且繁华与夜间活动等一系列表现现代化的盛景也都独一无二。

　　“啥独一无二啊，南滨市里那些个景点，十年之前啥样现在还啥样，一点儿不带变的。十年前这边一趟街的化妆品，我在这儿买过。”

　　讲话的这位不是外人，正是那位同样在临滨外国语学院学习偏门小语种，语言能力屡次震惊青山穹这个脑子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灵光的一位大天才——康若楠。

　　这个若楠便是青山穹上了大学后才认识的那位“若男”，不过人家自己硬气，能支配自己的生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改名把男字改成楠，寓意踏实稳重。

　　康若楠并不是南滨市市里人，她从小生在郊区的山里，距离市里的距离比临滨到南滨的直线距离还远些，顶多是挂个南滨的名字，一切南滨拥有的大城市的风光与她们似乎并无关联。

　　南滨市三面环海，市中心位于被两个不同海域环绕的半岛上，常年风——也不一定和，但日丽。

　　相比较关外干燥冷峻，冬日里虽常狂风大作雾气弥漫，但湿润温暖，即便是临滨这样气候宜人的城市也是远不如它南滨温暖的。

　　而今日，此时此刻，漫步在整个关外之最的南滨的街道上的江明贺，青山穹外加邀请者康三人的齐聚一堂的原因，也是这位自荐充当导游的康若楠。

　　相比较青山穹的随性无风格的随性随心的宽松穿着，江名贺帅气显高大的牛仔风的衣品，康若楠外表和装扮永远是精致和艺术的代名词，或者准确用词，

　　过度装扮。

　　康若楠说，从小便被这样教育的，要穿所以穿连裤袜，要学会化妆不化是不礼貌的。

　　“啊？真的假的？你小时候就化妆？”

　　打小喝一瓶两块钱的矿泉水都要纠结半天的江名贺在听康若楠这样自己介绍自己时，尽力克制自己不要露出挤眉弄眼般不解的表情。

　　这动作神态，与第一次认识康若楠时的，从小到大身边化妆的人数屈指可数的普通老百姓家庭出身的青山穹内心活动别无二致，只是江名贺性格相对外放，内心话直问了出来。

　　火车从末京直至南滨时，抵达时间与列车时刻表分秒不差。

　　康若楠发送消息邀请青山穹来自己家游玩儿时，她那边正在末京江名贺和她哥哥所居住的房间里玩儿着抽王八的这种当今时代年轻人聚会都少提起甚至不提起的扑克游戏。

　　因为一身难分为二而一筹莫展不知所措，心下自责自己有心无力真是渣女但又因抽身不能用导致不知如何回复，思考半晌决定拉下脸起放弃思考将问题递给突破口——江名贺。

　　……这无与伦比不知所云的长句子，怕是说出去都会挨人笑话的毫无水准，青山穹自然只是心里存档吐槽了下自己便罢了。

　　没料到江名贺非但没权衡利弊或是因“你陪她不陪我”这种看起来怪暧昧不适合在无cp文里出现的诡异情节，反而阅读康若楠的消息后，兴高采烈地回答，“嘿嘿，你去可以，带我一个行不。”

　　这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好主意，让自认隔路特殊又没什么朋友的青山穹近乎欣喜若狂。但抱着毕竟二人不加熟识，若是不甚触了双方痛点会造成极大的不知名后果，青山穹还是双方确认了一下。

　　……然后，这两人成了好友。这点没什么可以用来着重讲解的，如果网速快的话，不过是点击几次的事情。网速慢的话，建议检查并咒骂网络。

　　好吧其实这种情况不算意外，青山穹自己是交友苦手，但那两个姑娘可不是。

　　准确来说，这世间一般人都不是，而和青山穹这种道德底线上下线都很灵活的，一会儿朋友们担忧会不会互相讨厌，一会儿向积极其中一位介绍自己朋友的性情的“两面人”，几乎没有。

　　总而言之，她原本几近稳定甚至变得有条不紊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好低级的叙事方式，好混乱的精神状态。

　　南滨，临海之城，人民温文尔雅学问水平相对较高——整个关外的几乎各个年龄段的老百姓学历以及个人文/化储存能力在几次统计中都处领先位置——尽管近些年它着实如本地人所言般近乎没有发展。

　　但它依旧是整个关外三个省份中唯一的一线城市，作为省会的末京都不及它，尤其是近些年，两座城市的距离越拉越大。

　　虽然像青山穹这部分不关心社会经济的普通老百姓，看不懂一个看上去似乎停滞不前的老牌一线城市，一个努力发展旅游业中的城市省会，究竟为什么会拉开距离。

　　大概是海吧。

　　“我是得多涨些知识了，这些我不知道说出去怪丢人的。”

　　与江名贺关注点不同的是，青山穹把重点放在了康若楠对于南滨的介绍上。

　　临滨属于关外经济最强的南省的经济第四的城市，主要港口和矿业，生活水平中等收入不高物价不低，但本地人多有存款，消费水平不高但不论如何比大城市舒服些。

　　现在这个年头，临滨那比比皆是的四百块钱一个月房租其他城市无论如何都难找了。

　　但临滨在整个省中不说是名列前茅毫无压力，也是适合养老适合过普通日子。

　　这样的城市，人均收入和消费能力皆被南滨断崖式甩开，由此，也可见南滨的日子水平相较临滨更高些。

　　“在临滨待久了再回南滨，明显能感受到节奏和花销都直线提升了，”

　　南滨街道比临滨更宽敞明亮，夜间的灯光更多彩高级，路边更干净，行人步伐更急促。比末京则更现代更多元，更年轻化更时尚——所以南滨有一个称号，名叫“关外时尚之都”。

　　“嘛，大家不懂化妆用品，我就不为一己私欲浪费大家时间了，先去吃饭吧，做了好几个小时高铁也得饿了吧？吃点儿什么？”

　　打从高铁站出站口里出来，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的餐饮店铺便扑面而来。三人一行向酒店处走了十来分钟，还是没走出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商业大圈的地区。

　　“我先把我这堆东西放酒店再说吧，怪老沉的，”

　　江名贺虽是线上做了次交流，但线下第一次与康姑娘交涉印象只得说是中规中矩，她从康姑娘语言中发觉对方有意无意地在语言中向旁人“邀功”情况。

　　比如在车站接到她们两个时说了“我提前五分钟出门，准时准点赶到！”和“我不为一己私欲浪费大家时间了”“我上次告诉过山娘哪家饭馆的麻油不好吃，她不折服……”

　　……语气不重，不像是刻意炫耀。想是曾有被忽略和不重视的情况发生过，下意识将自己的位置提上来。

　　语气何止是不重，衣着明艳面带微笑时不时轻微点头和小角度鞠躬，这分明就是相当客气，这由内而外肉眼能看出发自肌肉记忆的动作，很难会是装成的样子。

　　江名贺话音刚落，一直作为向导作用走在前方为二位引路的康若楠连跑几步过了马路，到了相对安全的人行道上停下来，绕到江名贺身边，试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物品。

　　“来，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这都到南滨二路了，没两步道就到了，不算啥事儿，”见对方相当拘谨地客气，刚才还不自觉揣测人家的江名贺略有些不好意思，忙同样客气起来。

　　最不客气的是一旁手插挎兜一幅“事关己，但知道内情的瓜更容易吃”的表情，脸上欣慰的笑容，“没事儿，贺娘力气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少捧杀我。”

　　“哪有，我说“你的行李一大包一小包有点多，我帮你拿一个”，你自己用“就你丫头那点小劲，还是拉倒吧，啊”数落我。这可是原话，我还没腾出空找你算账呢。”

　　说着说着便不再袖手旁观，抬手请拍了拍准备帮助的康若楠的手，示意她不用帮忙。又对江名贺一脸“得得得”无奈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下气氛。

　　收了客气，往日那副亲友面前“口无遮拦”的熟悉的话又打江名贺口中言出，“这点小事儿你都得记个仇，幼不幼稚。”

　　“确实。”

　　与青山穹熟悉也知她有时为人，康若楠搭腔道。

　　见气氛逐渐缓和，一直因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有些心存芥蒂的青山穹心中霎时开朗起，山娘轻抬下巴，无奈表情转作了自信夹杂“与我无关”的瞧热闹表现。

　　确切而言，更像长辈瞧孩子，但没有为尊者高傲，只有慈爱与和蔼的微笑。加上收回来直接左右互揣在棉衣衣袖中的手，更是可亲。

　　她看戏时，装聋作哑时，常做起这动作与表情，不论瞧得那画面是进得不进脑用，闻听得话语是愿不愿意入耳。

　　堂堂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