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彩云归》溪淼淼

65、第 65 章

　　“成王怎么在过道上拦了您，是有急事吗？”初霁伸手，魏明帝接住握紧，初霁借着力道从躺椅上起来。

　　夏日的消遣不多，就是有心思动一动，也觉得闷，初霁就让宫人搬了躺椅，歇在树荫里。

　　这一瞧，就见成王汗涔涔的，拦着魏明帝说着什么。

　　魏明帝微微颔首，“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问我今年的七七灯会可要早些安排。”

　　初霁诧异，现在离七七灯会可还有月余不止，往年自有份例，是不是太早了些。

　　魏明帝解释，“杰儿的意思是今年诸喜临门，当大办，我已经应了。”

　　“诸喜？”初霁有些怪异，说来说去，现如今，觉得喜的，可没有几个。

　　魏明帝笑了一声，“想做事，是好事，总比懒货好。”魏明帝余光看向初霁的肚子。这些日子，初霁越发爱睡觉了,魏明帝甚至有时候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听到了初霁当时与太后的豪言，还这么小，就什么也不想做了......

　　初霁自是不知的，只道是成王勤勉，“原来您喜欢勤快。”魏明帝每日总是要将政事处理的一丝不苟才会来未央宫，有时忙的时候，就是到了深夜，还未能休息。

　　“倒也不是。”魏明帝取了一块去了皮的桃肉放到初霁的口中，“珠珠儿，今年的灯会我确实想办的大些。”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不自觉，往年他是不喜这种灯会的，人人都举着灯，有的送给妻子，有的送给母亲，而他举着灯，双目四顾，却无一人可送，那一刻，会感到深深的疏寂。

　　万家灯火，言笑晏晏，他如熙文太子临终之言，守着这千万盏灯，可又像一个无关的人，旁观着，然后在一个月夜，提着一盏孤灯，照着自己脚下的路......

　　今年，他突然想看看了......

　　初霁觉得，魏明帝的神情让她觉得有些难过。

　　初霁软了声音，“您知道我七七灯会，会做什么吗？”

　　魏明帝捏了捏她的手。

　　“我会找个没有灯的地方，看天上的星星。”

　　初霁一定喜欢钦天监，魏明帝心想。

　　初霁笑眯眯的，“我喜欢星星，星星也许会晦暗，却永远不会熄灭。”而灯不一样，灯一旦没有了人的呵护，就会易碎，易亡，然后在角落里落灰，永远也亮不起来了。

　　魏明帝在初霁耳边轻声叹道：“珠珠儿，有时候，总觉得，你不是小姑娘。”

　　初霁眨了眨眼：“您要问吗？”

　　魏明帝深深看了看初霁的眼眸，轻轻笑了笑，“不问了。”在初霁的嘴角亲了亲，“珠珠儿想说的时候会告诉我的。”

　　初霁有的时候不像十五岁，成王踌躇满志，秦王汲汲营营，就是顺和也在为驸马之事婉转试探。

　　但初霁不同，她安静，但是这安静之下，又藏着勇气与决断，这是一个清晰的女子，清晰才不会犹豫。

　　执掌大魏多年，魏明帝无比的清楚，清晰的人是不会败北的，一个还需要靠尝试来辨别人生的人，一定会陷入很多陷阱，有些是自己的茫然导致的，有些是如他们这般的人物必须要设定的，而只有从陷阱里爬出来的人，才值得一看。

　　比如成王、秦王还有安王，必须踏遍所有的陷阱，才能见其真正的心性，不然，无有差别。

　　初霁认真想了想，“我现在不想告诉您。”

　　魏明帝被她逗笑了，她的秘密，他尊重，“好，我等以后。”

　　未央宫的绣娘很多，都在忙着赶制未来小主子的衣衫，初霁瞧着也觉得很有趣味，有时便让他们在宽敞处绣。

　　魏明帝常年在外打仗，有的时候，一仗打完，皇子也大了。魏明帝取过一个小小的肚兜。真小啊，比他的手掌大，可也不会大了很多。

　　初霁不仅不擅人情往来，也不擅绣艺，但眼光极好，选的绣娘，皆是朴素的性子，绣出来的肚兜看着简单，却很大气。

　　魏明帝说道：“在大魏未起势前，我有一个老师，叫羲，对着我和长兄说，养大一个孩子并不容易。”

　　“平安的养大一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若是还要加上命途前路，更是崎岖。”

　　“所以普天之下，善终的寥寥。”终点只有一个，也许有些人是带着遗憾，有些人带着困惑，有些人也许带着冲天的恨意......但这都不是善终。

　　“我那时不懂，建功立业证明自己是我的理想，但后来懂了......”一旦他上了战场，才发现，原来人命消失的是这么简单。血战成全了他的赫赫威名，但是回到家乡，满目的苍白......

　　多少母亲多少妻子在夜里咒骂他，质问他们裴氏为何要反，从那时起，他在夜里就浅眠了。

　　犹记得，羲将自己唯一随身的玉佩送给了他，告诉他，“寿终正寝很难，因为无忧无怖亦无憾很难。所以，寿终正寝，是我送给公子您的最高的祝福。”

　　所以，他曾经很愤怒，后宫出手的狠辣，一度让他觉得那些咒骂最终进入了他的生命。

　　“珠珠儿，谢谢......”魏明帝说的很轻。

　　初霁贴了贴他的脸颊，沉默是一种魅力，但这种魅力，似乎总是要积淀很多......

　　不是不想辨别对错，而是很多事，本就无法辨别的，承担起诸般情感的人，最终都会沉默。

　　初霁亲了亲魏明帝的脸颊，“度郎，我们一起看灯。”

　　灯火，虽然不是星星，但是双手亲自捧起的热烈，纵然只有一刻，也足够温暖了。

　　魏明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