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彩云归》溪淼淼

59、第 59 章

　　这几日初霁很是困倦，就是偶尔看着书都会睡着，魏明帝无奈，嘱咐岑嬷嬷好生照看，别不小心被书本砸了。

　　王静芝来的时候，初霁正打着盹。

　　王静芝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但是她也不知道该与谁说些话，这么些年来，婚事是父亲做主的，就是后来与韩维寅生了龃龉，也是父亲做主，母亲帮忙，让她与韩维寅进入了平稳，然后过成了所有人相似的模样。

　　他忙着政务，她忙着家事，相敬如宾。

　　韩维寅说的话，她思量了很久，可她不知道，猛然让她抉择的时候，她犹豫了，她不知道......

　　初霁打了个哈欠，笑眯眯的，“嫂嫂。”

　　王静芝行了礼就在初霁的身边坐下，见她疲乏，有些关心，“您若是疲乏，臣妇可以不进宫的。”

　　初霁摇了摇头，“约莫是夏日，嫂嫂不必担心。”

　　大哥这般没头没脑的，会让人担心的，嫂嫂是个心思重的人，她能来找她，初霁是开心的。

　　“嫂嫂不必放在心上，哥哥在家事上，是直性子的人。”所以，韩维寅怎么说，就是怎么想的，若是王静芝真的心中有意中人，韩维寅不会介意的。

　　王静芝有些复杂，心中总是憋着一口气，韩家人，似乎都是这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吗？

　　说出去的话就带了几分怨气，“这般随意，你兄长对我，竟是连丝毫情谊也无吗？我王静芝何曾是这般不能承担的人？”

　　初霁诧异，她竟不知韩维寅与王静芝之间，误解至此。

　　“嫂嫂为何如此说？”

　　秋霜张了张嘴，但又不知该如何说，默默的呈上茶品。

　　王静芝板着脸，“臣妇虽愚，但既已出嫁，忠于一人，贞于一人亦是能做的，你兄长以身犯险，臣妇拦不住，但守着家，臣妇总能做到。”这是她的想法。

　　初霁沉默，这大抵是如今女子心中的所想吧，即使发生了那么多的不快，仍要维系。

　　初霁正是不愿意，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想嫁人了。青岚于她有养育之恩，王静芝对青岚出手，她是怪她的，可她亦是佩服她的，至少，若是她处于王静芝的位置，她不会与自己的夫君以这种方式相安多年。

　　初霁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总是心存敬意的，她知道，那里面有很多的心绪，这种复杂的心绪，是她不想应对的。

　　初霁叹了口气，“兄长其实不适合嫂嫂。”只是当年右相榜下捉婿，父亲母亲已然应下，兄长初登官场，踌躇满志，这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顿了顿，初霁又说道：“但兄长对嫂嫂，绝无背弃之意，嫂嫂嫁入韩家，是因父母之命；嫂嫂为兄长打理家事，是因子嗣之情，可是嫂嫂，您可有考虑过您自己，兄长是希望嫂嫂，顺心而为。”

　　两相妥协，纵然平静，却难掩冷清。

　　韩家在京城，一直是毁誉参半的，韩维寅的狠，韩维琛的狂，以及韩初霁的妄为。

　　但是初霁觉得，韩家最好的一点，大约是从来不阻拦各自的选择。

　　所以，韩维寅想翻脸就翻脸，想去大理寺用重刑，明知会是什么名声，她与二哥也不会阻拦；就像二哥不听魏明帝号令，擅自以回鹘治回鹘，即使魏明帝可能降罪，但他们也不会阻止。

　　人的一生，能有人始终支持着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是一场极大的幸运，他们都无比珍惜。

　　王静芝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抉择，在她的人生里，从始至终，都觉得，嫁人生子，照顾家族，是一生的宿命。

　　王静芝沉默。

　　困意来袭，初霁觉得她又有些倦了，抿了一口茶。

　　“嫂嫂，您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可是面面俱到之下，总是伴随着容忍或是忍耐，都说忍字是一种美德，可却无人说过，忍字背后，早就存着伤害了。”心甘情愿之下，何来忍之一字。

　　“世间女子，不是皆是如此吗？”王静芝低声说着。
　　“嗯。”初霁笑笑，“可是嫂嫂可以选择，哥哥有好，也有不好，嫂嫂您，总要把心里的想法，彻彻底底的说出来才成，不是吗？”

　　话说的有些久了，岑嬷嬷有些心疼，也不知是不是苦夏，初霁的精神头一直都没有以前好。

　　再三添茶是逐客的信号，王静芝这才发现，她在未央宫其实也呆了不少的时辰，她一直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没发现初霁陪着她坐了许久。

　　王静芝有些不好意思，她原不是这般大意的人，她一贯谨小慎微，只是未央宫很平和，不知不觉就呆的久了。

　　她刚想起身，却见初霁皱着眉，将岑嬷嬷手中的果盏推的极远。岑嬷嬷叹了口气，“这凤来果您原来极爱吃，内务府还特地加了上贡的份例，怎么如今不爱吃了呢。”

　　王静芝一愣，仔细的端详了初霁的面容，有些犹豫。初霁似是有些孕相，但又不明显，可王静芝也听人说过，有些妇人怀孕，腹中子嗣温和，便不会出现吐象，只是饮食会有所变化。

　　王静芝一时不敢确定，问着：“娘娘可有请太医把脉？”

　　“什么太医？”魏明帝的眼神看向岑嬷嬷，魏明帝现在进来是很少通报的，他不乐意初霁带着人行礼。

　　岑嬷嬷在宫中许久，宫中也多年没有子嗣降生，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的看向王静芝。

　　就是魏明帝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王静芝憋了憋，她也怕她的猜想是错的，小声提醒；“娘娘也许，是喜脉，还是请太医看看的好。”

　　初霁的身体在家中一直是大事，所以初霁甚少出现病症，现如今脸色红润只是困顿，由不得王静芝不往这方面想。

　　魏明帝愣了片刻，喜事？他不自觉的看着初霁的小腹，“珠珠儿，你......”声音分外的柔和。

　　他只知她近日总是疲乏，原还担心是不是宫务劳累，未曾想过，也许他的珠珠儿，是有了孩子。

　　“去请太医。”

　　岑嬷嬷应声，一脸喜气洋洋。对岑嬷嬷这个原先一直在紫宸殿侍候的人来说，这也是盼了许久的喜事了。

　　“长孺虽曾做事激进，但亦是好男儿。”魏明帝好声的说了一句。韩维寅，字长孺。

　　激进，是一股昂扬的气，所造成的伤害，韩维寅只要愿意承担，就仍是一个好男儿，王静芝原谅与不原谅是王静芝的考量，但愿意承认自己的人，远比维持着表面谦和，内里却视而不见的人，来的可靠。

　　说罢，不再管王静芝，魏明帝小心的护着初霁，让她往矮塌上坐着靠着，“让宫人替你卸了钗环吧，过重了，总是不好。”

　　面见眷属，总是要按礼盛装打扮的。

　　初霁小声了一句：“也只是今日。”

　　魏明帝嗯了一声，“以后都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