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彩云归》溪淼淼

16、第十六章

　　京城还是那个京城，西雁塔，清净寺，雕栏玉砌，若是大户人家，砖瓦上还雕刻的六大瑞兽，彩云福纹。

　　出去了一个多月，也不知怎么回事，初霁竟有了些情怯的感觉，薛济被长公主风风火火的接走了，都没来得及跟她道别。

　　家中的紫藤花开了，很好看，绕着秋千，初霁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着。秋霜立在一边，她觉得似乎有些看不懂初霁了，那日从憾山寺回来，小姐不知与大少爷说了什么，就带着春儿第二日离了京，大少爷连夜点的近卫，夫人询问，还被大少爷斥责了。

　　初霁掐了一朵紫藤花，闻了闻，“还是家中好。”

　　秋霜总觉的初霁多了些韵味，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朦朦胧胧的，跟她们不一样，跟大夫人也不一样，秋霜想了想，觉得跟相府的夫人小姐也不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可又让人羡慕。

　　她有时去耦香院跑腿的时候，曾听夫人说，京城之中，谁家小姐不羡慕她们小姐，想拒婚就拒婚，想跑去光州就跑去光州，初霁似乎总是让人纵容着她。

　　秋霜笑了两声，“自当家里好，小姐可还要出门？”

　　初霁伸了个懒腰，“出还是要出的。”

　　她自然是要出门的，涉及皇室被刺，她总要进宫被问话的，果然待初霁更衣了没多久，进保就来宣旨了。

　　在去紫宸殿的路上，初霁还有闲情逸致观赏着一路而来的花朵，紫宸殿的花，是大朵大朵的绽放的，夺人眼球的艳丽，突然想起她在京中曾听到的秘闻，说康元一朝还选秀的时候，各家族中总是会选些娇妍长相的女子参选。

　　初霁猜，也是是真的亦未可知？

　　初霁其实对魏明帝了解的不多，寥寥数面，但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曾经日日相伴的曾家哥哥只是哥哥，但是对魏明帝却有一种奇异的好奇，想知道他的人，想知道他的事，哪怕是这样一些小小的传闻。

　　初霁在紫宸殿里站定，一桌之隔，坐着的是魏明帝。

　　魏明帝打量着这个跑出去一个多月的姑娘，面色红润，白里透红，神采飞扬，这些日子过的不差。

　　“一个多月过去，连礼仪都忘了吗？”魏明帝很平静。

　　“是的，陛下您要罚臣女吗？”初霁眼眸亮晶晶的。

　　魏明帝放下手中的笔，向初霁招了招手，“来。”

　　初霁笑意盈盈的，走到魏明帝身边坐下，魏明帝面前的是一封密信，信上措辞很急切，初霁看到魏明帝已经提了一个字，“杀。”

　　一笔一划，横平竖直，很干净的一个字，她知道这么干净的字，下笔之人一定未曾犹豫。

　　魏明帝看她一眼，不紧不慢道：“可想明白了？”

　　初霁还在盯着那个‘杀’字，魏明帝将信从她眼前抽走，“小姑娘，还是不要看的好。”

　　初霁回神，有些恍惚，“我总觉的，我好像看到了您在战场上的样子。”

　　魏明帝啼笑皆非，“胡说什么。”

　　初霁回头，盯着他好看的侧脸，“有的人打仗如二哥，奇异诡谲；我也曾听闻二哥说起庞将军，正气凛然，无所畏惧；可我总觉得您都不是，您好像思考过了每一种可能，因地制宜，所以料敌于先，万事都在您的意料之中。”

　　初霁有些苦恼，她总觉的她表达的不够，但又似乎离他更近了。

　　魏明帝定定的看着她，这个世界上读他的人很多，帝王一念，生死万千，注定是要被很多人猜测的，但是初霁的解读有时会让他觉得有意思，就如现在，他很耐心，等眼前的小姑娘说更多。

　　“您与熙文太子是，是有分歧吗？”

　　魏明帝心中感慨，有些感叹初霁的敏锐，“为何这么说。”

　　初霁有些迟疑，熙文太子在京城是禁区，说的人极少，可零零总总，总是会被提及，熙文太子是个同样优秀的人，哪怕寥寥数语，初霁也能体会到熙文太子的魅力，熙文太子若不早逝，是不知道结局如何的。

　　“前人曾言兵书，以不战之心而战，才是大道，在光州，熙文太子以和为贵，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光州。”

　　熙文太子的传说很多，以一人之病躯，亲赴光州，席地而坐，与众论民生三日，光州降，被众多文人墨客赞为美谈。

　　熙文太子与魏明帝是大魏最亮的双子星，一个合纵连横，一个驰骋疆场，打下了偌大的大魏。

　　“而您，似乎是以战为不战，以杀为不杀......”

　　魏明帝轻叹，“这不是一个姑娘家该谈论的事。”

　　魏明帝握着她的手，来到了大魏地域图前站定，“看到了什么？”

　　初霁喃喃，“淮水。”

　　魏明帝带着疲倦的神情点了点头，“淮水以北，是朕打下来的，淮水以南，是大哥的功劳。”

　　“论土地，朕的确胜大哥半分；可论民生，朕不如他良多。”魏明帝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舆图，这面舆图挂在这已经十来年，每次看，他都清楚一分。

　　一个极致的人，其光芒可以照亮一个时代；而一个时代两个同样极致的人，却会带来足够多的纷争，他与大哥，各有拥护，即便他们不想，但底下的纷争却不会少。

　　他与大哥，就像两极，他看不上他的怀柔，在他看来新朝之义，就该将余孽惩恶务尽；而大哥却不赞同，坚持认为可以归化，所以建国初期，他与大哥的争端不少。

　　见初霁还盯着舆图聚精会神，魏明帝轻轻抚了抚她的手指，素手纤纤，肤如凝脂，本来不想与她说这些的，听进保说，为了保护薛济回京，她一路都没有睡好，后来到了京城为了等进宫，在韩府也没有好好休息。

　　“可您忘了说一件事。”初霁对着魏明帝灿然一笑。

　　“前朝末期，北地匪寇遍地，胡掳劫掠，百姓南迁，您若不用重兵，以杀只杀，又该如何？”

　　“康元一朝不过一十三载，您现在就要认输了吗？”

　　魏明帝失笑，捏了捏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