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养狐录》呼噜呼噜狸

8、第 8 章

　　文南捧着冒着热气的马克杯，看着桌子对面挽着手的两人，迟疑地问：“所以，这个小姑娘就是走丢的狐狸？”

　　“是的，我亲眼看到她从狐狸变成了人。”梅空痕道。

　　“我也能作证。”曹问玉帮腔。

　　“还奇了个怪，不只是丧尸，连妖魔神仙都出来了，世界真的变了。”文南不正经道，“小梅你得好好供着她，能积阴德。”

　　“怪不得这么好看，原来是狐仙姑娘啊，幸会幸会！”苏心笑道。

　　“原来如此……丧尸不攻击她是因为她不是人类，”老徐嗓门扎拉地说，“这位小队友够得劲儿，以后出去拿物资都用不着枪了，直接让她进去拿就行，多省事！”

　　苏心回怼：“把你挂在车头当诱饵也挺省事。”

　　有丧尸作为先例，七人没有觉得狐仙的存在是件多离谱的事情。拜月明白大家接受她，于是更加大胆起来，有时候会在除梅空痕以外的人的面前切换形态。

　　小莉和小尧两人对她格外好，每次搜寻完零食都会分给她一些，拜月爱吃东西，几乎来者不拒，她认为经常给她东西吃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慢慢地跟兄妹两人变得亲密起来。梅空痕常告诫她要跟其他人保持距离，但是拜月只是嘴上应着，没有真正听进去。

　　直到出了岔子。

　　拂晓。尚在沉睡的梅空痕被一阵喊话声弄醒。她猛地睁眼，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手枪从床上翻身落地，警觉地看向门口。

　　“出了点事，”曹问玉扶着门框说道，“小莉和小尧不见了，文南的车也没影。估计是跑路了。”

　　“有人知道他们哪去了吗？”梅空痕往床边看了一眼，发现拜月不在床上，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听阿蓓说，昨天小莉和她哥出去搜寻东西，回来后显得非常不对劲，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她问小莉发生了什么事，对方扯了个谎说她哥肚子疼，急着回来找药，她就信以为真了。”

　　梅空痕分析道：“实际上他们在搜寻文南的车钥匙，以便半夜出逃。昨天是他们守夜对吧？”

　　“是，”曹问玉伤脑筋地说，“文南待他们也不错，这是何必呢。”

　　梅空痕沉默了一阵，问道：“我记得文南说过，他们是E市人，暂时来C市来打工，会不会是回E市找家人去了？”

　　“这……有可能。”

　　“别光站在这里讨论了，出去找人。”梅空痕穿好毛衣，拿起深色夹克衫朝门外走去，“他们估计把拜月带走了，真的很头疼。”

　　老徐和曹问玉兵分两路，各载着梅空痕和文南往东西两个方位找人。

　　曹问玉开着一辆军用摩托，沿着宽阔的野路疾驰。她侧过头大声对身后的梅空痕说：“这条路能上国道，要是他们真走这边就麻烦了！”

　　“这边我来过，高架口被一堆车堵了，他们跑不远！”梅空痕以同样的方式喊话道。冷风刺喇喇地吹刮着，就算戴了护脸头巾和护目镜，她也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好，那有戏！”曹问玉说着就旋握把手提高了车速。

　　正如梅空痕所言，高速公路的入口被堵得水泄不通，汽车挤压变形，变成了一堆废铁。

　　摩托打了个小漂移，顺利刹在了入口处，路面被车轮勒出一道焦黑色痕迹。梅空痕和曹问玉手持紧凑型突击步/枪清理完触目可及的丧尸后，开始搜寻那辆可能存在的黑色大奔。

　　梅空痕掀起护目镜，踩上一辆轿车车头四下张望了一番，看到不远处的大型卡车底座下端出现了几双正在移动的脚，于是端起枪朝卡车附近的区域连扫过去。

　　尖叫声登时响起。

　　一个瘦高的男生率先出现在了卡车头，他着急地向前跑，却被加速冲过去的曹问玉拦截，于是忙往回转，曹问玉一枪射在他的脚旁，男生大惊跌倒。

　　曹问玉走过去拽他，他却挺髋收腿猛力一蹬，险些把曹问玉踹倒。男生见梅空痕也追了上来，连忙爬起身朝几米开外的小莉和拜月跑去。

　　他以蛮力扯过拜月，抽出手枪拿枪头抵着拜月的太阳穴，大喊一声：“给我停下！不然我毙了她！”

　　梅空痕和曹问玉相互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把枪放在了地上。

　　“为什么要逃走，为什么要带上她？”

　　“你他妈少问废话！”小尧凶戾地吼，“我想要见我爸妈，这理由够吗？！”

　　“你父母存活下来的机率不大，擅自去找他们风险非常高，你一个念头会让三个人丧命。”梅空痕声调是平静的，但藏不住眼中浓烈的敌意。

　　“少在这当理中客，好不容易等尸潮退散，难得的好机会，不回去一趟我和小莉怎么死心？”小尧转念一想，冷哼道，“也是，你这个有娘生没爹养的人，怎么会明白亲人的重要？”

　　梅空痕深吸一口气，将废气悉数吐出。她握起拳头，浑身颤抖着朝小尧走去，“要是只是你一个人逃走，我也不会来找你，”梅空痕缓缓道，“你被丧尸咬了，被动物吃了，都是你自找的，跟我没半点关系。”

　　梅空痕在他面前停下，眼神和语气能凝结成霜花，“关键的是，拜月正被你当成人质啊。”

　　小尧看着梅空痕，持枪的手不禁发起抖来。

　　“停、停下……快停下！”小尧的态度来了个极速回转，他明显害怕了。

　　“放心，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会让你活着，”梅空痕的嘴角轻微地上提，“但相信你很快就想寻死。”

　　小尧打了个寒噤，手腕抖得更厉害了。

　　“姐姐，”拜月弱弱地喊了她一声，“小尧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就是想让我帮忙探路。”

　　梅空痕没应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小尧。

　　“哥，你冷静一点，把话说清楚就行，没必要争锋作对。”小莉劝道。

　　小尧连续咽了几道唾沫，皱着眉头纠结了半晌，发出焦躁的啧叹声，紧接着将拜月粗鲁地推向梅空痕，拉起小莉的手向反方向跑远。

　　跑到半路小莉跟他起了争执，赖在原地不肯动了，曹问玉见两人来来回回开启了拉锯战，就跑上前想去劝架，谁知几只闻声而来的野狗感染体逼近了兄妹两人，她还没反应过来，感染体们就扑向了挡在小莉面前的小尧。

　　凄厉的惨叫传响，叫人听了直揪心。

　　当梅空痕和曹问玉了结完感染体，小尧早已死去。

　　曹问玉扶起跪在小尧的尸体旁哭得声嘶力竭的小莉，让梅空痕仔细确认周围的安全状况，接着用重复的话语安慰起小莉。

　　确认没有遗漏的感染体后，梅空痕和拜月坐进了文南的车里。钥匙没被抽出去，梅空痕开车停到曹问玉和小莉的面前，按响喇叭示意两人上车。

　　情绪逐渐平息的小莉赖在原地不动，对曹问玉说她想把哥哥的尸体埋进土地。曹问玉答应了她。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梅空痕骑着摩托跟着汽车在平野上兜绕了一大圈，找了一处合适的静地挖了个土坑，把小尧埋了进去。小莉看着土堆，情绪再次崩溃，跪在地上哭了一个钟头才被曹问玉和梅空痕扶持着进了车。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

　　傍晚的宅基，气氛异常沉闷，每个人怀着迥异的思绪，都不愿透露给彼此。

　　然而，沉闷的气氛并不能影响到拜月的食欲。她光速吃完了堪比两人份的食物后，仍向梅空痕伸手讨要，对方甩了几个干粮饼干过去，她却皱眉说不喜欢。

　　“没东西给你吃了。”梅空痕冷言冷语地说着，离开座位朝台阶走去。

　　拜月不明白梅空痕甩脸子的缘由，跟在她身后急呼呼地说道：“你说过我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的。”

　　“今天不行。”

　　“为什么？”

　　“我没心情给你弄多余的食物。”

　　拜月跑到梅空痕前面堵住了她的路，追根究底地问：“是小尧的原因么？”

　　“他？”梅空痕看了眼拜月，从她身旁绕了过去，“他的死影响不了我什么。”

　　拜月在台阶上呆立了半会，见梅空痕握着门把手准备进卧室，急忙跟了上去，“因为我吗？”

　　“很对。”梅空痕在拜月跨入房门的那一刹那将门牢牢关拢，她转身注视着拜月，冷斥道，“我不是说过不要随意亲近别人吗，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他们之所以对你好，就是为了你能心甘情愿成为他们的工具，帮他们探路，替他们找食物武器，这就是你对他们的用途。”

　　“他们是真心对我好的，才不是姐姐说的这样。”

　　“那只是表面现象。一旦真正的危险来临，他们一定会弃你不顾。”

　　拜月坚守己见地反驳：“姐姐你把他们想的太坏了，他们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很纯善，我喜欢你这一点，”梅空痕顿了顿，“但是这种世道对纯善的人十分不友好。你遇到的事故太少，对人的看法太过片面，该尝试接纳不同的观点了，拜月。”

　　拜月讨厌梅空痕用这种冷淡疏离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眼泪立马涌了出来。她噙泪道：“你把人想这么坏，是因为你就是坏心思的那类人吧！”一说完话拜月就摔门而去。

　　梅空痕强憋着的泪水在拜月甩门的瞬间滑落。她转身走向单人床，面朝下方脱力地倒在床上，眼泪不受控地掉出。

　　她知道，拜月不是有意说出那番话，但伤害力实在太大，她的身体不由地抽痛。梅空痕最受不了亲近之人言语上的尖锐攻击，拜月的无心之举给带了她深切的痛苦。

　　但梅空痕没办法责怪拜月，她做不到。她能做的唯有趴在床上无助地啜泣。

　　半个钟头过去，拜月在苏心的劝导下回到卧室跟梅空痕道歉。但是后者不搭理她，转了个身抱臂侧躺在床上继续生闷气。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说话的，”拜月蹲在床边扒拉着梅空痕的肩膀，“你不要不理我。”

　　“拜月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

　　“不要，等你气消了我再出去。”

　　梅空痕叹了口气：“听点话，拜月。”

　　拜月站起身，在床边焦躁地来回走动。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梅空痕都恝然置之，像睡着了一样。

　　拜月丧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变成狐形伏卧在飘窗上，默默观望床上的梅空痕，脑袋抬起又落下，不停地发出委屈的哼唧声。

　　直到身后的声音完全消失，梅空痕才掉转了方向。她望着拜月，拜月也望着她，半晌过后拜月跳下了窗台，小跑、扑跳到床上，压低身体对着梅空痕的臂弯又拱又蹭。

　　梅空痕不乐意抱她，拜月不依不饶，执意往梅空痕怀里钻，发出佯怒的叫声。梅空痕拿她没辙，只好抬起手臂让狐狸钻进来。

　　如愿以偿的拜月又开始叫唤，不过这次换了个声调，变得更加甜柔了。

　　“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梅空痕抱着狐狸，抚着它后背的柔毛，“说话的时候太着急了，对不起。”

　　拜月哼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下颚。

　　“我没有在生气，我只是……”声音戛然而止。

　　拜月扬起脑袋看她，发现对方的眼睑下方又淌了条晶莹的泪痕，稍微愣了片刻，拜月安静地将它们舐去。

　　“我只是太害怕了，怕你受到伤害。”梅空痕发着颤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那种满肚子坏水的人，你怎么指责我都可以，但能不能不要……不要拿自己的善意去犯险。”

　　狐狸闻言哼了哼。

　　“算了，感觉你不会很懂这些，”梅空痕将狐狸挎紧了些，将脸埋进了拜月厚密地脖颈毛中，闷闷地说，“有时候感觉你还是变成动物比较好，不会说话，也绝对不会出口伤人。”

　　这下拜月彻底听懂了，于是假惺惺地怒叫了一声，伸出爪掌朝梅空痕的手臂拍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