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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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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安宁早早起了床,出门将方平叫了过来。
昨夜方平一直到三更天才回来,他带着几个兄弟将周围的村子都问遍了,但是没打听到有冤要伸的人。
于是此刻只垂头丧气地站着,将自己昨夜乏善可陈的经历讲了一遍。
叶安宁的一颗心止不住地沉了下去,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记错了,或是那些冤情还没发生,她来的太早了。
叶安宁过来的时候,陆英正在练剑,他一身玄衣,高束马尾,一招一式都是那么恣意挥洒,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
看到叶安宁来了,陆英立刻收了剑,从仆役手里拿过帕子擦了脸。
少年脸上覆了一层薄汗,一缕鬓发微湿沾在脸侧,眉眼间都是畅快。
叶安宁走到近前,夸道,“世子好剑法,深藏不露啊。”
她从前一直以为陆英不爱习武也不爱读书,今日看来,他只是在背后努力,不愿意在人前展示罢了。
陆英笑了起来,“安宁你可别取笑我了。”
“怎么会,”叶安宁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行看,你现在就让我刮目相看了。”
陆英不好意思地笑笑。
能被叶安宁夸他很高兴,从前他因为腿疾不愿意习武,或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在习武,总觉得那些人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会在背后说一些他听了会不高兴的话。
但这段时间以来,他渐渐想通了,叶安宁和陆松清都在鼓励他,叶安宁说他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陆松清说他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其实他喜欢练剑,也喜欢研究兵法,为什么不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呢。
吃过朝食,方平又带着人出去了,周围的村子都找了他们就往更远的地方去,陆英也派了人出去帮着打听。
但直到落日西斜也没消息传回来,若是找到了人,方平肯定会先差人回来报个信儿的,没人回来就是没找到。
叶安宁心凉了半截,等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到后来她已经放弃了找人的想法。
又等了半个时辰,方平带着人回来了,一无所获,他有点不敢看叶安宁的眼睛。
叶安宁此刻已经不抱期待了,她知道方平已经尽力了,丝毫没责怪他,尽人事听天命,这或许就是天命吧。
她跟陆英告别后,带着方平等人离开了庄子。
谢然下了值后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辚辚。
半路,车子突然停了下来,谢然等了片刻,外面传来钟信的声音,“少爷,有人找。”
谢然此刻只想早点回去,心情并不算好,他撩了帘子朝外看去。
马车停在一处巷子里,对面站着两个人,为首的是一身白衣的崔游,正手持一把折扇笑着看他。
他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见他拦住了路,谢然十分不耐烦地问道,“崔大人有什么事儿吗?”
崔游等的就是这一句,他立刻缓缓朝谢然走了过来,笑道,“崔某人平生最爱行善,我听说谢大人的师傅身陷囹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他是崔家人,动用关系从刑部放个人,自觉还是没有问题的,他特意挑这个时候来,想着谢然此刻必定已走投无路了,一定会接受他的提议,并且对他感恩戴德。
他要的就是这个感恩戴德。
他正美滋滋的等着谢然的示好,结果只听对面人冷冷的吐出了一句,“不敢劳烦,若无事,烦请崔大人让路。”
谢然一见他心里就烦得厉害,哪会在意他的提议。
“嗯?”崔游惊讶了一瞬,他居然对这个提议不心动?
他转而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说道,“你的好郡主可救不了宋方砚,你确定不用我帮忙吗?”说完还朝他眨了下眼。
谢然一张脸冻成了冰块,漠然地放下了帘子,说了一句,“我们绕路。”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退出了小巷,走了另一条路。
崔游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有意思。”
马车在王府前停了下来,谢然步伐比平日里迈得大了一些。
回了院子,他朝正房看了过去,窗子开着,正对着架子上的一盆绿植,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嘎吱”一声门突然开了,谢然的心忽然像是被谁戳了一下,缓缓震动。
小云从里面出来,看到谢然后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扣着手边的门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她的表情,谢然立刻就明白了,叶安宁没回来。
他止不住去想,难道今晚也不回来吗?
叶安宁和方平一行人催马走在路上,眼看天快黑了,他们要尽快赶回府去。
马蹄踏在碎石上,带起一阵烟尘。
前方的路上,出现几个挎着篮子的山民,打头的那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叶安宁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只想快点回去。
谁知那几个山民却突然朝路中间跪了下来,刚好拦住了他们的路。
带头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一张脸饱经风霜,他一边磕头一边喊冤,同时把手里的状子举过了头顶,大声道,“请郡主为草民做主啊,我们冤枉呐。”
听他喊冤,叶安宁眼皮一跳。
方平已经下了马,走了过去,将男人手里的状子接了过去,扫了两眼后递给了叶安宁。
他颇为不不善的盯着这几个人,昨晚他去打听消息的时候见过这几个人,当时他们明明说无冤可伸,这怎么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变卦了。
叶安宁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这附近的人,方平不可能没问过他们,当时不说,现在又为什么要说。
叶安宁指着方平问道,“见过他吗,当时怎么不说?”
为首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又磕了一个头,抬头怯怯地看着方平道,“这位大人大半夜去小民家里,凶巴巴地问我们有没有冤情,我们实在害怕,还以为我们要去告状的事情被谁告发了,这位大人要把我们抓道牢里去,是以,才不敢说。”
但今日他们想了一天,听说庄子上来了一位郡主,到处打听谁有冤情,想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所以才敢在这儿将叶安宁拦了下来。
叶安宁听说是这样的乌龙,顿时又气又笑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头,怪她太着急了,不该让方平大半夜去的,也没解释清楚,才让他们误会了。
叶安宁抬手让那些山民站了起来,又拿过状子看了起来。
状子所告之人确实是刑部侍郎于知节,其中陈述他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致人无辜冤死。
地上跪着的几人都是苦主,有人死了丈夫,有了死了儿子,都是这两年间发生的事儿,他们求告无门,本想联合起来去告御状,但又怕自己势单力孤,到时候人没告成,再连累了家里人。
现在听说叶安宁在找需要申冤的人,他们合计一番就过来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叶安宁愿意帮他们更好,不愿意他们也不损失什么。
叶安宁等的就是这些人,她让方平记下了这些人的地址,说会替他们申冤,让他们好好在家里等着官府的传召。
天渐渐黑了,回府的时候,各处都亮了灯,照亮了一截又一截的路。
进了院子,正房和厢房都是一片暗色,两处都没点烛,她心里奇怪,正房没点烛是因为院里没人知道她晚上回来,但厢房怎么也没点烛?
这个时间谢然应该已经回来了,莫非是早早睡了?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一抬头看到一个黑影立在廊下,那人背对着她站着,一动不动似一座雕塑般正对着正房的窗子,这么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从这身形来看,是谢然了。
她走到那人身后不远处,轻轻咳了一声。
谢然站得久了,半个身子都僵了,忽听背后有一抹熟悉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转过身来,看见叶安宁静静立在对面,一时有些恍惚。
那一张明媚的脸不染半分夜色,正好奇的看着他,轻笑着问道,“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谢然瞬间回了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站着是要做什么,但一坐在塌上就心神不宁,躺下又睡不着,干脆起来走一走,走到这个窗子的地方就再挪不动步子了。
此刻人回来了,他有心想问她这样一天去哪儿了,都干什么了,但又觉得她不会喜欢别人窥探她的行踪,他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他没有立场问。
踌躇了半天,终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都堵在嗓子里,像一团柔软又带着尖刺的棉絮。
叶安宁见他不说话,索性将他拽到了屋里,夜里凉,还是屋里暖和些。
小云听见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来到正房把烛火点燃了,点点暖光驱走了黑暗也驱走了内心的阴霾。
桌上的茶还是热的,小云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叶安宁转头看她,问,“这一日有什么事儿吗?”
小云默默看了谢然一眼,垂着眼说道,“昨日郡马做了好几个您爱吃的菜,但您没回来,他晚上一口饭都没吃,说自己没胃口,今日又在廊下等了您许久,若您不回来,怕是要一直站下去。”
最后这一句是红英说的,她觉得挺有道理,于是就跟叶安宁说了。
小云只是想把她看见的、听见的,实话实话,但这话一旦出口就好像在跟叶安宁告状似的,显得谢然像个大人不回家就不吃饭的小孩,还固执地非要等。
但她其实还隐瞒了一部分听来的话,那厨房的下人都说,谢然这是思念成疾,茶不思饭不想,这叫相思病,小云不懂,这怎么就生病了?她还问了几个人,那些人都说,只要天天见着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会犯病了。
于是,小云想,只要谢然每天都能见着叶安宁就永远不会犯病了。
谢然听了小云的话,没什么反应,只垂着眸缓缓的喝着茶,热茶入喉,瞬间暖了身子,那一身的寒意也渐渐散了。
叶安宁实在没想到昨日她走之后,谢然还亲自做了饭,他的病刚好就去当值了,晚上回来还做了饭,应当是辛苦的,只可惜昨日她不在,白白浪费了他一番心意。
至于晚上没胃口,也实属正常,他病着那几天也没什么胃口,就是正常人偶尔也有没胃口的时候,叶安宁不觉得这事儿跟她有关。
还有廊下等人,她觉得小云说得夸张了,谁会在外面站一晚上等人,那不是个傻的么。
叶安宁想了想,觉得她去庄子上的事儿还是有必要和谢然说的,毕竟事关宋方砚,叫他知道,也不必那么担心。
于是她将昨日和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们如何找人又如何遇见了那些山民,现在状子和人证他们已经有了。
谢然一时有些恍惚,那些压抑的沉重顷刻间散了,感觉周身轻飘飘的。
叶安宁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再任由刑部处理了,沉吟片刻说道,“我明日入宫一趟,将这些事告知皇上,到时皇后就无法再继续包庇于知节了。”
“所以是为了去查于知节?”谢然感觉自己心跳剧烈,一时间为她肯主动解释自己的行踪而高兴着,一时又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好笑。
“当然了,不然呢?”叶安宁挑眉反问。
她大晚上去找陆英自然是为了正事。
谢然哑然,他应该更相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