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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教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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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说什么呢?”叶安宁走到两人身边,状似好奇地问道。
她记得红英说过,谢然那日出现在京兆府外的馄饨摊上,原本是要去相亲的,看来相看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而谢然也说过,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子,也从不认可这门亲事。到了这女子这儿,却说得好像谢然对她求而不得似的,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女子衣着华贵,样貌普通,生得高大,说话却一股子酸抹布味儿,从嗓子眼儿里冒着腥气。
胡菲菲认出了叶安宁,战战兢兢福身回道,“回郡主,我们在说一些私事。”
“什么私事啊,”叶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如说来听听。”
“这......”,胡菲菲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迟疑道,“这怕是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呢?”叶安宁不依不饶,“你能讲给她听不能讲给我听,是看不起我吗?”
“当然不是,”胡菲菲知道叶安宁惹不得,又不想把自己和朋友的私房话全倒出来,于是只好从刚才的话里捡了几句说给叶安宁听。
“有一无赖用花言巧语哄骗了我父亲,想让父亲把我许配给他,我自是不愿,好友听说后,来宽慰我两句。”
“这无赖可是谢然谢大人?”叶安宁问道。
“郡主怎么知道?”胡菲菲面色惊疑不定,她疑心叶安宁和谢然认识,那她刚才岂不是说了得罪人的话,但转念一想,叶安宁退婚的事闹得满城皆知,也没听说她和谢然有什么私交,于是又放下心来。
“我怎么知道?”叶安宁歪头想了片刻,说道,“自然是仰慕谢大人的才学。”
“这......”胡菲菲瞬间变了脸色,后背霎时间生了冷汗。
“这皇上钦点的状元郎,到你嘴里怎么就成无赖了?”叶安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森森寒意,“还是,你有意见不成?”
“民女不敢,”说着,胡菲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后背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透了,冰凉一片。
她不过就是一个小民,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皇上的不是,叶安宁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了她头上,一个不好,就是抄家的大罪。
胡菲菲心里怕极了,暗道自己倒霉,惹了这位祖宗。
听说叶安宁脾气不好,罚起人来不分轻重,如今竟然为了一个病秧子生这么大的气,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珍宝斋里看首饰的顾客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围过来看,只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朝这边指指点点。
胡菲菲看叶安宁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于是垂着头说道,“郡主莫生气,之前民女也是道听途说以为谢大人人品不佳......”
她一抬头看到叶安宁微微皱了皱眉,立刻改了口,“谢大人有天人之姿,又是状元之才,自是人品上佳,民女不该口出恶言中伤谢大人,望郡主恕罪。”
说完,胡菲菲稍稍抬眼,偷瞄了叶安宁一眼,这一眼看过去,只见叶安宁眉头皱得更深,好像更不满意了,她一颗心如坠冰窟,更凉透了。
这可如何是好,胡菲菲灵机一动,磕头说道,“这珍宝斋里的东西只要郡主喜欢尽可带走,只求郡主息怒。”
“我只是在想,”叶安宁歪了歪头,缓缓说道,“天人之姿有点过了,稍微有点夸张了。”
倒也不用过分吹捧,显得她好似在仗势欺人一样,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可是一个讲理的人。
“啊?”胡菲菲一脸懵。
她还以为叶安宁要说什么为难人的话,原来只是嫌她用错了词?害她白担心一场。
“不过,”叶安宁顿了一下。
胡菲菲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之后我会让人送一些到谢然那里,就当是你的赔罪。”叶安宁朝她友好地笑笑。
“这......”胡菲菲瞬间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话了。
这时,店里的伙计端着一个红木盘子,上面放着珍宝阁里最好的男子饰品,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朝叶安宁和陆英说道,“您二位仔细挑挑。”
“不用挑了,都包起来吧,”叶安宁大手一挥,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豪迈劲儿活像家里养了只会下金蛋的鸡。
伙计开心坏了,胡菲菲的心却在滴血,她恨恨地瞪了那伙计一眼,暗道,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真是丧门星。
出了珍宝斋,叶安宁和陆英并肩走在路上。
陆英有些不高兴,“刚才你为什么要替那个叫谢然的出头?”
听起来这个谢然是个酸书生,叶安宁又与他不熟,为何要为他说话。
“这天底下的读书人,不是都像你想的那么坏,”叶安宁说道,“我早就跟你说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多读点书,你不愿习武,读书总可以吧。”
“好了,”陆英一听她要说教,头都要大了,无奈败下阵来,“我一读书就头疼,还不如让我习武呢。”
转念想到刚才那些饰品,陆英又生了占有的心思,明明是带他来买东西的,怎么最后倒让这个叫谢然的人得了便宜,倒不是那些东西有多重要,而是里面藏着叶安宁的心意。
“那些东西......”陆英话说半句。
叶安宁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小孩子心性,她笑着安抚道,“那些东西先让你挑,剩下的再给谢然送过去,这下可满意了?”
“勉强吧,”陆英将头转到另一边,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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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外,几个小太监垂首立着,微风吹响廊下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声音晃晃悠悠飘进了殿内。
叶轩一边吃着桌上的茶点,一边偷眼瞧对面的小宫女,那宫女年纪小,被叶轩这么看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轩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崔新柔说了半天,一抬眼看见叶轩心不在焉的样子,微微有些动气。
“母后说的儿臣明白,”叶轩一副不当回事儿的轻松模样,笑嘻嘻地说道,“我不过就是收点钱罢了,他们求爷爷告奶奶地非要送,我有什么办法。”
叶轩觉着自个儿实在是个大善人,他只是得了区区钱财,而那些贪官却花钱买了安心和以后长长久久的收益。
自他接手侵田案以来,府里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上门送礼的人排起了长龙,把路都堵了,不得已,他只好命人让那些来送礼的人抽签,抽到谁谁才可以送,抽不到的赶紧回去。
如此几天后,倒形成了一签难求的局面,有人开始动脑筋买签,有人贿赂那执签桶的下人,金银钱财像发洪水似的流进了叶轩的府邸。
崔新柔也是担心他太过招摇,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你收礼可以,但莫要如此招摇,多少该收敛些。”崔新柔说道。
保不准哪个不长眼的御史将事情捅到皇上面前,又多些麻烦。
“母后不必担心,”叶轩满不在乎道,“御史那边都是我们的人,没人会不要命地参我。”
“而且我知晓父皇的心思,该办的事儿我肯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至于收礼这事儿,官场风气历来如此,我要是不收,他们不知道要怎么想我,到时候就是我坏了规矩,以后还怎么笼络这班朝臣。”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由利害关系催生,以银子为媒介,大家心照不宣地自发遵守,历来如此。
崔新柔听他说得颇有些道理,也不再干涉,“罢了,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叶轩听了,笑了起来,过了片刻他挪到崔新柔身边,朝她低声说道,“父皇到底什么时候废太子啊?”
闻言,崔新柔微微瞪了他一眼,随后让身边的宫人都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她才轻声斥道,“这种话是随便说的?若让人听了去,不知要惹出多大的麻烦。”
“母后息怒,”叶轩依旧是笑嘻嘻的,“这里都是母后的心腹,谁敢说出去啊。”
“你啊,”崔新柔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叶轩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也不忍心太过苛责。
“你以为太子是那么容易废的?”崔新柔低声说道,“你无大功他无大错,皇上现下是不可能废了他的,就算他肯,那些朝臣也不答应。”
大梁的太子历来都是嫡长子,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除非太子有大错。
祖宗宗法在前,谁都翻不过这座山去。
叶轩听了颇有些遗憾,嘟囔道,“当年的巫蛊案闹得那么大,怎么单将一个叶衡漏了。”
“这事儿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别乱说,知道了吗?”崔新柔提醒道。
当年的事早已成了宫中的禁忌,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议论,这些年来因此事被打死的宫女太监不计其数,甚至还发落了两个贵人。
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当然晓得,”叶轩冲崔新柔抛出一个讨好的笑,“我不出去说还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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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生长,柳枝抽芽,人间正是一片春色,今日便是二月初二,花朝节。
谢然头戴玉冠,身穿一身浅绿色云纹圆领袍,站在屋中,将两条手臂展开,钟信从桌上拿过一条黑色玉带扣在了谢然腰上,随后他耐心地将衣服上的小褶皱一点点地抚平,连靴子上的一点点脏污都擦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几步外仔细端详起谢然来。
都说人靠衣装,这话果然不假,今日谢然穿的这一身行头,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衬得他肩宽腿长,更添几分贵气。
“郡主的眼光可真好,”钟信不禁赞叹道,“我觉着少爷原本就该穿这样的衣服,这么好的衣服才配得上少爷。”
谢然摸了摸身上柔软糯滑的料子,眸中神色不明。
钟信想了想,又疑惑道,“郡主为什么送少爷衣服呢?”
赶在赏花宴之前将东西送来,明摆着就是让谢然去宴会的时候穿,可谢然和叶安宁算不上有什么交情,突然送东西是为什么。
谢然没打算解释,只淡淡地说,“走吧,别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