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座》朝沙

17、第 17 章

　　第二天清早，瓦莱丽姑妈看到送来的报纸，果然受到了惊吓，一整个上午都惊魂未定，甚至还找医生来给埃莉诺做了全身检查。

　　检查完她也不放心，害怕侄女会留下心理阴影害怕，坚持去哪儿都得带上她。

　　好在下午的时候菲利克斯过来了，还带上了公爵留在巴赫的幕僚们，幕僚长加林赫然在列。

　　埃莉诺住进来以后，这栋位于摄政广场黄金地段的大宅就增加了佣人，女仆希拉送来茶水后便将书房的门给带上了。

　　菲利克斯站在窗边朝花园张望，两扇铁栅栏大门外就是摄政广场，大马路上车水马龙，但相较于半年前，马车其实已经不太多了，载人的多半都是汽车。

　　“……怕引起恐慌，我并没告诉多少人，连莫雷洛也没说，只让他去找神父们过来。

　　事后英格丽特公主在她的休息室里召见了我，在场的只有几位王室官员，一名神父，还有一位叫图尔森的猎魔人。”

　　幕僚长加里点了点头，“图尔森是皇家猎魔人协会的副会长，也是托雷穆亚炼金学术协会的列席院士。”

　　“所以的确是我看错了吗？”

　　菲利克斯从窗边回来，笑道：“你可不像是会怀疑自己的人。”

　　昨晚的册封仪式结束后，晚宴由英格丽特公主主持，菲利克斯和教会过来的大部分人都随国王的车队离开了佩特罗姆庄园。

　　“如果你们有事情瞒着我，我自然会在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得出一些错误的结论。”

　　菲利克斯与幕僚长对视了一眼，加林终于愿意向她开口了。

　　“小姐，你要知道，不是我想瞒着你，只是有些事情太过于骇人听闻，我们不想吓到你。

　　托雷穆亚这些年其实并不安全，巴赫已经发生了很多起命案，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只是流窜到这里的杀人犯所为，后来发现不仅仅如此，犯下可怕命案的凶手要比普通的杀人犯危险得多……”

　　这毕竟是个自由的年代，战争带来了世界范围内人员流动的潮涌。

　　难民、偷渡者，到异国寻找财富和工作的求职者，从事跨国贸易的商人，还有被各国通缉的罪犯……
　　外来人口的移民潮至今都没有停歇。

　　“除了教堂墓园，巴赫近些年还如雨后春笋一样出现了许多私人投资开辟的坟场，因为死人实在是太多了。

　　我想，即便身在兰普坦，您应该也听说过十年前那场席卷巴赫的可怕霍乱。

　　拥挤的教堂墓园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死尸，所以当时的人们只好将尸体草草掩埋在学校、工厂以及铁路边的大坑里……

　　等到瘟疫终于结束的时候，整座城市底下已经至少埋了七万具市民的尸骨，巴赫大部分街道都弥漫着一股挥之不散的臭气。”

　　埃莉诺当然知道这件事，维奥拉的爸爸妈妈就是为了躲避霍乱，所以才带她离开了王国，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将女儿的命丢在了西大洋上。

　　还有瓦莱丽姑妈，她是那场瘟疫的幸存者，至今都饱受后遗症的折磨出不了远门。

　　在姑父意外死亡后，姑妈曾不止一次感伤，说她本以为自己会先一步离世，却没想到命运会让身体健康的丈夫率先撒手人寰。

　　“因那场瘟疫而死去的人实在太多，巴赫偶有一场大雨，或是市政规划下城市扩建某处动工，都有可能发现几具埋得浅的尸体，所以人们起初并没有觉出异样。

　　直到几年前，巴赫警察厅发现那些被雨水冲刷或铁锹挖出的尸体中依旧有未腐的新鲜肢块，才知道不对劲。”

　　但追查下去，那些尸骨大多生前都是无处栖身所以只能租住在贫民窟或廉价公寓中的底层人或移民。

　　这种地方的治安环境向来就很差，近些年更是极度恶化，周围居住的普通家庭良善市民早就陆续都搬走了。

　　警察们既不在意也无动力，就算重视起来大概率也查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可阴影里的罪恶从来不会满足于一隅，没过几年，上流社会也开始出事了。

　　埃莉诺想到了昨晚那位被册封的范-布罗迪上校，“威廉姆斯勋爵？”

　　加林点头，“登报的讣告上说的没错，威廉姆斯勋爵的确是坠马而死，但没讲的是他被吸干了血，马也被拧断了脖子。是一头吸血鬼干的。”

　　所以埃莉诺隐约的直觉并没出错。

　　现在的巴赫的确充满机遇，因为恐怖与罪恶在带来死亡的同时，也让王国上流社会出现了权力真空与位置空缺。

　　“王室和政府高层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引起社会震荡与恐慌，知情人大多也保持缄默，但报纸和杂志不能完全不透露消息，就对外称是意外事故。”

　　菲利克斯到妹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腿翘起来叠到另一条腿上。

　　“即便托雷穆亚炼金术士协会在持续发展壮大，但皇家猎魔人协会的伤亡率一直居高不下，最近几年，教会也在陆续派人手来增援巴赫警察……

　　你现在回来的确是最好的时机，但也是最差的时候。”

　　“你和理查德他们在亚赫的城堡里过着贵公子生活的时候，我正在西洛弗三角海域接受从天而降的炮弹轰炸。”相比起来，埃莉诺没觉得巴赫现在的环境很差。

　　“是啊，能在爸爸妈妈身边被保护着‘看烟花’，的确比我们在寄宿学校里的生活糟糕呢。”

　　温情总是持续不了太久，他们兄妹老是聊着聊着就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起争端吵起来。

　　埃莉诺怒视哥哥，“你非要当一个混蛋是吗？”

　　菲利克斯低头嘟囔了两句，虽然看上去不情不愿，但还是拖着长音向妹妹道了歉。

　　——

　　世界的各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可能在上演着罪恶，人类随时会被飞来横祸击倒击溃，但这不意味着就可以躲起来。

　　活着固然重要，但人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菲利克斯还未从教会学校毕业，作为一名牧师学徒，他可供自由支配的闲散时间并不多。

　　至于路易，军人只服从上级的命令，更何况还是被调去前线服役的军官。
　　原本说能在婚礼当天赶到的他，现在归期也遥遥不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能由埃莉诺陪着瓦莱丽姑妈，在阿尔法兹公爵的幕僚们帮助下，与莱斯特勋爵共同操持了理查德和克莱蒙汀的婚礼。

　　托雷穆亚举办婚礼最好的时机是夏末和初秋，也就是八月至十月。

　　等到了十二月，天气已经很冷了，并不是结婚的最好时节。

　　但没办法，克莱蒙汀的肚子根本撑不到明年春天，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莱斯特勋爵绝对不愿意让女儿大着肚子结婚，更不可能让她未婚就生下这个孩子。

　　对于神圣教会的虔信徒来讲，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丢脸。

　　婚礼举办得盛大气派，即便阿尔法兹公爵夫妇依旧远在海外没有回来，不过王储与公主的驾临填补了这份遗憾。

　　理查德是在婚礼前最后一周才回来的，他的旧友大多都在阿尔法兹和亚赫省，之前一直在那一块地区举办他的单身派对。

　　是的，为了避免他又干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情要别人替他扫尾，埃莉诺干脆体贴到底，与其说叮嘱不如说是下命令，让哥哥婚前在亚赫玩尽兴再回来。

　　婚礼进行得十分完美，理查德的表现也很不错。

　　克莱蒙汀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过教堂观礼的众人中间，长长的婚纱拖尾一直蔓延到了教堂门口。

　　伴童、鲜花、唱诗班和教区主教的布道，还有教堂大厅两排长长的白布桌上摆满的美味食物，无论是这对新婚夫妻还是莅临的宾客，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新娘的手被交到了新郎手中，在莱斯特勋爵发表了一通长长的婚礼致辞后，理查德临阵发挥，对新婚妻子眼含热泪的深情告白更是为这场仪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埃莉诺终于能松下一口气了，她分了一块儿婚礼蛋糕，躲在人少的地方享用起来。

　　没办法，即便乔姆利小姐自认为在巴赫结交的朋友不算太多，但近两个月的交际和这场婚礼的筹办还是让上流社会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了她。

　　别的不说，单是化解了理查德和阿尔文之间因情妇而结下的矛盾，让阿伦比大法官和妻子前来参加了这场婚礼，就足以让人们对乔姆利小姐刮目相看了。

　　卢卡今天戴了一顶有面纱的帽子，这对她吃东西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她四岁的女儿是今天婚礼的伴童之一，仪式结束不久，卢卡就把女儿哄到了外祖父母身边，自己端着装了食物的餐碟去到朋友身边偷闲。

　　“你哥哥发表的那一番婚礼感言可真动人，要不是知道他和阿尔文的事情，我都要感动流眼泪了。”

　　“理查德就是这样的人，他感情充沛，情绪来得很快，只要气氛和环境烘托到位，他就能迅速且热烈地爱上他面前的女人。”

　　卢卡是演员，她尤其能理解这种事情。

　　代入舞台上某一瞬间的心境与氛围，心动的感觉其实就是欢欣中夹带了那么一丝令人迷醉的晕眩。

　　理查德就是如此，你不能说他对新婚妻子那些真情流露的告白并非真心话，但他也的确在外面有很多女人，还差点搞出了私生子。

　　“他如果去演话剧，一定会是个体验派的好演员。”前舞台剧著名演员兰德里夫人如此评价。

　　“哦对了，你的办公室筹备得怎么样了，拿到公爵大人的‘投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