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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尘归尘土归土 ...

  •   阿森呼噜呼噜喝完了粥,一抬头,孝定枕着脖枕闭眼休息。
      阿森说:“我以为你撑三姐的,却为了个外人让三姐难堪。”
      “周窈算不得外人。”
      “你还真当她是你小妈?”
      孝定沉默一下,看到车座背袋里放着的一幅白手套。不知哪来的规定,参加葬礼要西装墨镜白手套。孝定拒绝,现在拿起来摆弄着套在手上,纯棉质地,轧缝紧实,他想到孝泳迫不及待丢掉手套,她厌恶不耐,弃如敝履,那双手套在下雨天被车轮辗过一阵脏污漆黑。
      “大家都是明白人,老头子知道自己死了说的不算,但明知是屎喂到嘴边就得闭眼吃。孝泳太拗了,跟死人杠,得不偿失。”
      “那你错了四哥,”阿森皱起眉头,扭头看他,“人死了,活人说的算,三姐不让下葬就等你回来主持,你们才是关家的正主。”
      “按老头脾性这点面子都懒得撑,可是为了周窈他心软了,孝泳才能来。我和大哥那都是不中用的,来不来,关家的正主也不是我们姓关的。”
      阿森一声不响把车开好,直到一个急刹车,他说我尿急。重重甩上车门,抬脚就踹,车子被他的动作晃了几下,犹不解气,后面又骂骂咧咧满嘴脏话。
      孝定像大姑娘坐花轿,颠来倒去,那点咖啡反胃倒流。他推开车门,去路边捡了块石头,阿森气喘吁吁看着他,双手叉腰,被孝定拽到车前,把石头塞他手里。
      阿森看了孝定两眼,墨镜后的神色看不清,但嘴角是翘的,下巴上还凹出一个坑。
      阿森冷静了下来,孝定转身,边走边打电话。
      他听见后面玻璃碎裂,嘴唇勾得更高:“对,我的车坏了,在xx道xx路,麻烦你们派拖车来。”

      May may还没吃饭,保姆抱着她要出门。姐弟俩刚才不愉快,孝泳匆匆离场,大人饿着不要紧,孝定道歉,叫阿森快去买。十分钟跑来回,汽车管子都没烧热,鸡汤小馄饨,海鲜松茸粥,叉烧猪脚双拼饭,拎着一起上楼。
      孝泳和女儿睡,室内有很多小孩的东西,她忙着坐在床边叠衣服。
      May may会自己吃,孝定帮她把披散的头发绑好,一个不怎么样的蝴蝶结,小女孩不在意,专心吃饭。
      孝定看她长的很像孝泳,瓜子脸,高鼻子,就是眼睛随了父亲,一双狭长单眼皮。
      阿森说孝泳有那样一个废物老公,每个月的信托基金都进了自己口袋,再养一个孩子,好难的。
      孝定转过脸,淡淡说:“周窈怀孕了。”
      孝泳妆面整洁,倒也不是阿森说的那般凄凄惨惨戚戚。
      她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扔到桌上。
      “她进门后,撺掇爸爸冷冻精子,半年前,她频繁出入医院。”
      孝定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周窈今日敢直接摊牌也不怕他们查。
      孝泳嗤笑一声,把文件袋又扔到垃圾桶里。
      “算算日子,该有三个月了吧。”
      May may吃的腮帮鼓鼓,头顶的蝴蝶结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孝泳沉默一瞬,拿起勺子喂孩子吃饭。
      “你真觉得是周窈自作主张?”
      “她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一定是要怀的,当着我的面说了,我肯定不松口,只有你,孝定,他们都吃定了你。”
      说到这里,周窈忽然心酸哽咽。碍于宋家的面子,她作为女儿出席葬礼,但是两个儿子不能来。她梗着脖子不肯下葬,到处都是人,每呼吸一次,重重的潮湿从鼻腔扎到心肺,所有人都在等,等关孝定出现。
      “昨晚上车前,三爷爷特意跟我说了句,‘孝泳才是最好的,你要多疼姐姐’我就你这么一个姐姐了。”
      孝定拍着孝泳的肩,孝泳的眼圈红了一下,喉咙滚动一番。
      雨滴顺着玉翎管花瓣,直到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你昨天见了那三个人,爸爸死了,他们比谁都急着吞并,你怎么办?”
      “老头不认你我,可他认周窈和周窈的孩子。”
      孝定看着垃圾桶里的文件袋,眼尾划露一丝笑容。
      “没有老头的默许和支持,周窈做不了人工授精。有了这个孩子,你我动不了关家,那三个人也动不了。”
      孝泳惊讶地看着他,半晌叫保姆带走May may。
      私家侦探的调查里,周窈只是半年前频繁出入医院,但至少有一年了,私人医生借着关正庸的幌子给周窈做受孕。宋家和顾家派去的护士小苏,什么都没找到。
      孝定点了根烟,起身告辞。
      “好好休息,后面有的忙。”

      晚上六点,婚礼开始。
      顾家的人马集结于房前,手持擀面杖、扫帚拦住迎亲车队。宾客索要红包酒水,香槟开了一瓶又一瓶。
      趁这工夫新郎强行突破,挨了一顿“打”迈进大门,迎面又撞上一群人让他对诗。
      顾家要面子,又没有里子,年轻人不会念诗,好在头一天串通好了。新贵钱家大陆移民,新郎牛津毕业,默诵一首凤求凰,中西结合,特色主义。
      虽比不上轰动一时世纪婚礼,恭维与艳羡却从不缺席。顾念廷出尽风头,喜不自胜,一代豪门老钱风范。
      风转的太快了,对不忠不义的,两面三刀的,严重处理;对随风倒墙头草,要积极拉拢;表忠心的,要给响应,想脱离的,一个不留。
      老钱们眼看顾家押对了宝,春心萌动,死水泛滥。全美上层流行学中文,那谁的女儿普通话比英文还溜。
      荣玉秾母语遗忘后脑勺,坚决赶孝定。
      “好狗不挡道。”
      两侧无人,“没挡。”孝定指了指前面众星拱月。
      荣玉秾眯了眯眼睛。
      “我养过一条好狗。”
      “狗也有老死的一天。”
      “这不还留了崽子吗。”
      楼下又一阵闹哄哄,是顾幼颐背着顾晚星出阁。走一步有佣人铺开一卷红毯,顾晚星的脸被扇子遮住,头顶流苏摇摇晃晃,伴随着欢呼喝彩,交到新郎手中。
      这场热闹延续了几个小时,人群跟到外面,预备坐车赶往男方家。阿森拿着香槟过来,他刚才跟着凑热闹,一身酒味,头顶还未干。
      有人和他打招呼,嬉笑怒骂,感情很好的样子。还有人推了他肩膀一记,他反捶回去。犹如跋山涉水,阿森重重摔进椅子里,打了个酒嗝。
      “荣玉秾走了,没让人送。”
      孝定点头,荣玉秾顶着乌云密布,带走好大的气势。
      “宋奚闻也走了,去了云顶酒店。”
      孝定笑了笑,侧头看他。
      “喝这么多,今晚就在这睡吧。”
      “嗯……唔,那你小心。”
      阿森把车钥匙给他,摇摇晃晃地闭上眼。

      深夜的沿海公路只有海风吹拂,孝定开的不紧不慢,修长食指敲打方向盘。
      荣玉秾厌恶关正庸是公开公知的。
      关正庸得了荣大爷的青睐,从看家护院做起,一直到近身秘书,荣大爷对关正庸的关心比荣玉秾这个亲弟弟还要多。
      荣玉秾受不了这气,当面骂背后损,还把管家女儿嫁过去,关正庸全盘接受。只是跟几个子女仿佛有仇,又让荣玉秾受不了,觉得他是故意跟自己做对,认了关太干女儿,还在关太葬礼上打了关正庸。
      关正庸满面阴鸷,这时候荣大爷已死,荣家由荣玉秾当家做主,他死死盯着荣家兄弟那张相似的脸,半晌垂下眼帘。
      “我哥真是养了条好狗。”
      荣玉秾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环顾四周白幔挽联。
      关正庸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但是对他的心怀鬼胎和两面三刀再不敢横生,终于他死了。
      孝定把车熄火,钥匙扔给侍应生。
      荣玉秾参加葬礼纯粹享乐,看孝泳孝定也当乐子解闷,宋奚闻和顾念廷一唱一和都是玩弄。狗崽子,就得放在手心里逗一逗。
      可顾家婚礼夺走他的注意力,宋奚闻先走一步,孝定直说他养的狗不听话。荣玉秾的权威受到挑衅,这比吞苍蝇还恶心。
      孝定按照指引,一路电梯直达顶层,宋奚闻的助理关上门。
      几千尺的大平层空无一人,大厅只亮着一盏水晶吊灯。孝定沿着旋转楼梯上去,二楼豁然开朗,一张巨大的餐桌旁坐着两人。
      宋奚闻指指他身边。
      “没吃饭吧?等你呢。”
      孝定面前摆着一套银制餐具和白瓷骨碟,他认出上面的花纹,去年拍卖行竞标的古董。
      “喝什么?”宋奚闻去酒柜取酒,挑了半天,“要不你和阿窈一样,喝果汁?”
      孝定看了眼对面的周窈,她穿了一袭红裙,头发盘起,脖子坠着珠宝。
      她正用一道冰烧肉,切的四四方方一小块,碟子里还放了一勺泰式甜辣酱浇青豆。
      宋奚闻帮孝定倒了杯果汁,举高撞杯。
      孝定问闻叔怎知不是阿森送我来?
      “你还得送阿窈回去,是吧,阿窈。”
      周窈放下餐具,把手边一份手写菜单递给孝定。
      冰烧三层肉,香椿拌豆腐,黄酒陈皮鸭,板栗红烧肉,黑松露炒百合,冰镇黄桃乌梅……
      “顾二叔的席比不得闻叔的家常。”
      宋奚闻也拿过来欣赏了一会儿。
      “字还行……提笔就忘,边查手机写的。”
      孝定笑了笑,正好服务生上菜,盘子里放了白兰地煨虾,白蛤火腿炒青豆。他挑了下眉,原是和周窈不一样。
      一餐吃的极其安静,宋奚闻身前的盘子分毫未动,孝定叉了两只虾子下肚,夹了一片火腿,就着果汁喝下,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周窈按了两下嘴角,红色唇膏不褪色,嘴唇弯弯,唇珠饱满,让人想一亲芳泽。
      宋奚闻注意到他看得久了,打趣道:“愣头仔,阿窈是你爸的女人。”
      孝定一本正经点头,小妈确实很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宋奚闻哈哈大笑,颧骨挤压下眼睑,好大的卧蚕,眼尾都飞出了褶子。
      周窈面无表情地起身,真丝质地的长裙随着动作丝滑流淌过脚踝,她用手抚了下鬓角,关正庸娶她的鸽子蛋嵌在无名指上。
      “家事不便,先走一步,宋生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
      孝定侧头看宋奚闻,而他只是摇手。
      “正庸一早就备好了礼金,念廷怕顾不上,这顿饭是好好谢谢阿窈。”
      孝定装听不懂,拿起酒瓶看了下,“酒还是要少喝。”
      宋奚闻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起来。
      “三爷那是从小就当金疙瘩捧大的,世界不围着他转就得毁灭,不过他都说不管了,就真的不管了。”
      孝定顺势就说:“年轻人都是跟风,姜还是老的辣。”
      宋奚闻干了最后一口,起身捏捏孝定的肩膀。
      “我在伦敦拍的花瓶明天到,你帮我取来。”
      “地址?”
      孝定看他拎着西装外套下楼。
      “我让助理联系你。”
      孝定慢吞吞喝完果汁,扔掉手绢,起身下楼。
      宋奚闻的助理等在门口,帮他开门。
      孝定一条腿迈出去,又停下。
      “帮我开间房,吃了酒,走不了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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