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狐上路找奶奶》叶物

14、一寻杨家坪二

　　到了郑女士的别墅，苟子涵已经做好劈头盖脸挨顿骂的准备：

　　郑女士明确反对他去找杨奶奶，他还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说要去。

　　不想，一进门，迎面就一阵饭菜飘香。

　　赵刚颠颠儿跑来，一手接过郑女士的包，另一手把她搂怀里，往脑门上亲了一口：

　　“乖，回来了。吃饭。”

　　郑女士的脸马上多云转晴，笑盈盈跟着赵刚往餐厅去……

　　苟子涵暂时躲过一劫，对赵刚的好感度接连攀升，甚至觉得郑女士喜欢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坏事。

　　看他俩你喂我我喂你，竟也赏心悦目起来。

　　这顿饭吃完，郑女士的怒气基本没了。

　　她对赵刚耳语几句，赵刚便知趣地上楼消失。

　　母子俩去到书房。

　　郑女士随手把一个文件夹推到苟子涵面前，问他：

　　“你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苟子涵打开文件夹一看，又是鑫通汇要签字的报销单、文件之类。

　　便随手拿起旁边的笔，在“法人代表”那栏一张张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

　　嘴里说：

　　“讲了些当年插队的事。”

　　“哦？”

　　郑女士犹豫了下，考虑到苟子涵的智商，还是决定打直球：

　　“他没有和你再提那1%金达开股权的事？”

　　苟子涵“嗖嗖嗖”地笔停顿了下……

　　爷爷那张遗嘱，此刻就揣在自己裤兜里。

　　他想现在就掏出来递给郑女士。

　　笔都放下了，突然想起女士对苟伟轩说，她的心100%都在他那儿。

　　又重新把笔拿起来，继续“嗖嗖嗖”签字：

　　“没有。”

　　郑女士感到十分惋惜，建议苟子涵：

　　“你去找人的时候，跟你爷爷说说股权的事嘛。”

　　苟子涵惊讶抬头：

　　“你不反对我去啊？”

　　郑女士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但当着苟子涵，也没什么好委婉的：

　　“昨天我不让你去，是怕你爷爷以前那个孩子分了你爸爸的股份。”

　　“你爸爸的少了，将来给我们的也会少。”

　　“要是你爷爷直接把股份给我们，那还省事了呢。”

　　“找！怎么不找？”

　　“你放心去找，好好地找。”

　　苟子涵低下头，轻轻“嗯”了声。

　　郑女士此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而且事情的走向比她原本预料的还要好，不免有些小小得意：

　　“师父她老人家说，老爷子这一身病，都是他年轻时候做过的恶——这叫孽债缠身。”

　　苟子涵捏紧了笔，很不爱听。

　　郑女士还在那边继续：

　　“要我说，他这算什么孽债缠身，就是享福享太多了，老天爷给他平衡平衡。”

　　她翘起二郎腿来，跟苟子涵数落：

　　“你说他除了长得好，有什么本事？”

　　“小时候靠当官的父母，回城靠当官的妹夫，当官靠当大官的岳父……”

　　“——老了老了，还能靠有钱的儿子。”

　　“这一辈子，吃也吃了，玩也玩了，身边女人数都数不过来。”

　　“临到头来，还玩起了纯情，嗤——”

　　她瞟了苟子涵一眼，阴阳怪气：

　　“还有没怎么养过的大孙子，瘸着腿帮他跑前跑后，啧啧啧……”

　　郑女士当年逼着苟健离婚和她结婚，苟老爷子没少从中作梗。

　　她一直记恨到现在，得空就得说上几句。

　　苟子涵也不抬头，加快速度，鬼画符一般，把所有名字都糊弄签了。

　　文件夹往郑女士面前一推：“好了。”

　　说着站起来，拄上拐就想往外走。

　　郑女士冷哼一声：

　　“怎么？说他你不高兴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

　　苟子涵想起她和苟伟轩说话时那种关爱亲切，对比眼前的阴阳怪气……

　　“腿疼，我得去医院看看。”

　　郑女士站起来挡在他前面，飞快说：

　　“你爸让我跟你说，不许把找人的事传出去……”

　　苟子涵：

　　“哦。”

　　郑女士：

　　“说是怕闹起来影响股价——发网上也不行。”

　　苟子涵：

　　“哦。”

　　郑女士气得往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滚吧滚吧。”

　　苟子涵倒腾出了郑女士的小区，长出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是郑女士不希望他来打扰她谈恋爱。

　　现在苟子涵自己也不太想来：

　　不爱看郑女士和男的腻歪是一回事儿，总感觉不是小时候那么回事儿了。

　　在这儿压力特别大。

　　打车去医院，做了一堆检查，快下班才出所有结果。

　　苟子涵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腿恢复得还不错，他可以脱拐下夹板了。

　　这套枷锁摘下之后，虽然走路还是一瘸一拐，苟子涵也觉得浑身轻松，心情都好了很多。

　　情绪一上来，那必须行动起来。

　　他打开打车软件，现在就要出发

　　——等了好久，没有一个司机接单。

　　加了价，好不容易有个司机接单，他以为能走了。

　　人家打电话过来问，问了一堆，最后说：

　　“明天行不行，现在天都黑了，去一趟至少八个多小时，回来还空车，得准备准备。”

　　苟子涵正在兴头上，连说不行，要赶时间。

　　司机电话一挂，下一秒订单取消。

　　苟子涵攥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猛得起身：

　　我真是糊涂了。

　　干嘛指望别人。

　　我可以自己开车去啊。

　　现如今我不用拄拐了，左腿虽然还不利索，右腿是好的：

　　这一路高速，我完全可以开个自动挡啊。

　　——鑫通汇好几辆自动挡。

　　打定主意，苟子涵直奔鑫通汇。

　　到那儿公司已经下班，他咣咣咣砸门。

　　门卫大叔出来看看他，很不耐烦：

　　“干嘛的？下班了。”

　　苟子涵生气。

　　他认识这门卫，在这儿快两年了。

　　他指着自己鼻子：

　　“我，苟子涵，苟、子、涵。”

　　门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大叫一声：

　　“啊！苟总！苟总！好些日子没见您了！”

　　“苟总！眼花……没看清是您……”

　　苟子涵懒得搭理他，一瘸一拐直奔车库。

　　挑来挑去，挑中一辆白色自动挡，对追上来的门卫伸手：

　　“钥匙。”

　　五分钟后，他已经驾车往长觉绕城公路方向驶去。

　　此时早已过了晚高峰，路况不错。

　　不过半个小时，苟子涵已经上了绕城公路，再开半个小时就能上高速。

　　长觉的绕城公路已经很有些年头：

　　四车道，中间用栏杆隔开，路边的夹竹桃长得又高又大又厚，连成一整片。

　　像一面巨大的墙，看起来颇有压迫感。

　　再过几个月，这条路就要重修。

　　因此即便它现在路面坑坑洼洼，隔几个路灯就会有一个不亮的，也没人管。

　　这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路上偶尔才有一辆车。

　　苟子涵开得有些无聊，连上车载音响，放那首自己唱的《第一次见你》。

　　听着听着自我陶醉起来，整个人都轻飘飘。

　　他打开车窗，让夜风吹拂着脸庞，跟着自己的声音放声高歌。

　　他唱得是那么投入，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

　　无论是同侧还是对面，已经好几分钟没有出现过其他任何一辆车了。

　　苟子涵的车继续在公路上行驶。

　　路灯一连坏了好几个，前路越来越暗。

　　晚风吹来，夹竹桃墙上红红白白的花朵一簇一簇，在月光里摇摇摆摆，好像在向他点头。

　　夹竹桃是种有毒的植物，连花粉都有毒。

　　有些不知道的人，贪恋它奶油般的香味，把鼻子凑上去使劲儿闻，就会产生一种眩晕感。

　　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好半天才能缓过来。

　　因此，在这条路翻修之后，这些夹竹桃就会被砍掉。

　　这将是它们树生最后一次开花了。

　　直到此时，苟子涵才感觉有些不对，放眼望去：

　　眼前这段很黑，车灯以外，什么都看不清，目力尽头那里才有些光。

　　就是说，这几个路灯坏了，前头的路灯是好的。

　　便踩下油门，想着快点把这段路开过去：

　　就在这时，右手边的夹竹桃丛里突然跳出一个白色人影！

　　这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出现在他的车前，迎着车头，张开手臂站成一个“大”字！

　　苟子涵拼命踩刹车！

　　根本来不及。

　　车子结结实实撞到了这人身上。

　　苟子涵感受到猛烈的撞击。

　　在同一时间，安全气囊“嘭”一声弹出。

　　他眼前一片空白，脸上火辣辣地疼，胸口好像被人暴击，一阵恶心翻滚上来……

　　这时候气囊就泄了，苟子涵头一低，吐了自己一身。

　　好在他的头脑还清醒着。

　　发现自己还活着之后，艰难地下了车。

　　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那个撞在自己车上的人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救——

　　但是……

　　没有……人……

　　他车前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就是……什么……都没有……

　　苟子涵使劲儿晃了晃脑袋。

　　车子刚才撞到人的地方凹进去，保险杠已经断了。

　　这个现场看起来像是他全速撞上了一根电线杆。

　　怎么都想不通，只好报了警，在路边等。

　　这时他突然想到车上有记录仪，赶紧翻回放，这一翻，翻得他汗毛根儿都炸起来了……

　　刚才确实撞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白色的夹克白色的长裤，白色的鞋。

　　还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和白色的口罩。

　　整个人被白色紧紧包裹着。

　　他站在自己白色的车前，分开双腿，张开双臂，迎着疾驰而来的车，就等着被撞。

　　撞上以后，不科学的事情就发生了：

　　他的脚像焊死在地上一样，即便被高速行驶的小轿车迎面撞上，他一分一毫都没有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