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故事》凤凰雪

3、蒋仲勋（修改）

　　经管系的大四毕业聚会，包了一个学校附近的酒吧。班长号召大家去帮忙布置现场，汪楠那天刚考完期末，就跟去帮忙。其实做得事情不多，就吹吹气球，挂些条幅彩带什么的，吃的东西都外包出去了，大家不用操心。还没到时间，借口来帮忙布置会场的人就很多了，各个年级的都有，应该是大家都听说有老师教授会来，想来混个脸熟。谢姝学姐过了一会儿也提前到了，还带了很多饮料和低度数的酒水，都是名牌，大家一阵欢呼，谢姝学姐就笑着说：“别谢我，我只是顺路过来，送这些的是你们的大师兄。”
　　说着，从门外走进一个男人，穿着深棕色的大衣，里面是条纹衬衫，灰色毛衣，西裤笔挺，黑皮鞋，长身玉立。他一进门，屋里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瞬，然后大家才反应过来，有人说，“这不是咱们系那个有名的蒋仲勋，蒋师兄吗？”
　　“啊，他不是早就毕业了吗？”
　　“好像在跟教授做项目，读博士后。”议论纷纷中，蒋仲勋说：“我妹妹今天毕业，这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她送的毕业礼物，今天的聚会我买单，大家想吃什么玩儿什么，都可以点。”
　　大家一听都兴奋地鼓掌：“师兄大气！”
　　“谢谢师兄！”

　　汪楠站在人群里，刚刚她也一样被蒋仲勋的出场惊了一下，她脑海里只冒出一句言情小说里写烂的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从没想过，现实生活里，真的有人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她也听说过蒋仲勋的名字，只知道是个学霸，每个教授都交口称赞的好学生，能力还很强，据说家里做企业的，很有钱。她从来没放到心上，那种人怎么会和她这样的小人物有关系？他居然是谢姝学姐的哥哥？汪楠突然想到那个世界上任何人之间，都只隔着六个人的理论。没想到她跟蒋仲勋就隔着谢姝学姐一个人呢。
　　“这么说，我四舍五入，还算是蒋仲勋学长的熟人呢。”汪楠心里乐滋滋地想。

　　“哎，谢姝和蒋仲勋不是兄妹吗？怎么姓不一样？”人群里有人八卦，汪楠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好像他们父母是兄妹吧，所以是很亲的表兄妹了，直接说哥哥妹妹也没啥差别。”
　　“听说谢姝是在蒋仲勋家长大的......”
　　有人拍了一下汪楠,她才从听八卦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看，是谢姝来找她：“今天好好玩儿啊，正好你期末也考完了。我还点了你喜欢的烤排骨呢，一会儿多吃点儿。”汪楠赶紧拉着谢姝的胳膊感谢，“学姐，你到哪儿都惦记着我，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还，学费我还没攒够......”
　　“说这些干什么，”谢姝假装沉下脸，但没两秒就又笑了，“你要是每次见到我都这么说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汪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在面对谢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撒娇，实在是学姐是个太温柔的大姐姐，又特别照顾人，和她在一起，总有种被宠的感觉，这感觉太好了，好到汪楠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太沉溺其中，人家只是人好，不能挥霍滥用别人的好意。

　　“这是我哥蒋仲勋，你应该听说过，他可是经管系的名人。”谢姝拉过蒋仲勋，给汪楠介绍。汪楠有点受宠若惊地跟蒋仲勋打招呼：“学长好，我是大二的汪楠，再开学就大三了。”
　　“我知道你，谢姝跟我提过。”蒋仲勋微笑，温文尔雅，斯文有礼，“我看过你的成绩，非常好，上个学期还拿了奖学金，这次期末考得怎么样？”
　　汪楠抓抓头发：“应该，应该还可以，但是奖学金就不知道了，大家学得都很好。”
　　谢姝马上说：“楠楠学习可厉害了，比我当年可强多了。”她看着汪楠，用一种自家的孩子做的很棒，真给她长脸的语气，“一定可以得奖学金的，万一差一点，那就我给你发奖学金。”
　　“不要不要，学姐你为我做得够多的了，”汪楠赶紧拒绝，“我今年的学费还没还给你呢，千万不要了。”

　　蒋仲勋轻声道:“楠楠？”
　　汪楠以为他在喊她，可却看到蒋仲勋唇边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在看谢姝，然后才撇了她一眼。那眼神，再配上蒋仲勋略有些浅的瞳色，让汪楠觉得身上一凉，感觉怪怪的。
　　“我都不知道，你和这位小师妹这么熟。”蒋仲勋笑着对谢姝说。汪楠的直觉告诉她，蒋仲勋在不高兴。他明明在微笑，态度也很谦和，但她就是觉得他可能有点不高兴。可是谢姝好像完全没感觉到，还是开开心心的给蒋仲勋介绍：“你今年忙么。我跟你说，这个学年认识楠楠以后，特别喜欢她，现在像她这么懂事，有能力又知道努力，还不忘感恩的年轻人，真的少见。”
　　蒋仲勋哂笑一下，似乎是被谢姝的话逗乐了：“年轻人？你不也就比她大几岁？”
　　“那我也是学姐啊。”谢姝有点不服气的甩了一下头发，有一缕挂在了蒋仲勋大衣的扣子上，蒋仲勋伸手把头发轻轻地从扣子上拿下来，他的手骨骼均匀，手指纤细修长。
　　“他的手怎么也这么好看，就是指甲有点短。”汪楠脑子里飘过这么个念头。

　　“而且你才认识几个人？就知道少见了。”蒋仲勋笑着抚顺谢姝的头发，谢姝不服气地反驳他，“反正楠楠肯定比我那时候强，我都从来没得过奖学金，楠楠从上大学就一直拿哦。”
　　汪楠站在旁边看他们说话，虽然他们在讨论自己，可她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她明显被隔绝在蒋仲勋和谢姝的氛围之外。
　　“楠楠，你今天好好玩儿，我哥买的饮料，也有带酒精的，度数很低，你也可以喝点儿。”谢姝又对汪楠说。汪楠赶紧接话：“学姐，我过一个小时就得走了，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我妈让我今天回去，再晚走就赶不上公车了。”
　　“没关系，我开车来的，晚了我送你。”蒋仲勋说着看向汪楠。汪楠觉得，似乎这个时候蒋仲勋才开始认真看她，“你谢姝学姐今天高兴，你陪她玩儿尽兴点。”
　　蒋仲勋看汪楠的目光，给她一种无机质地感觉，这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他在打量一个物品，而不是一个人。汪楠心里觉得自己真是有毛病，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她赶紧感谢蒋仲勋：“那太麻烦蒋学长了！”
　　“不麻烦，你一会儿要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蒋仲勋温柔的一笑，可汪楠只觉得面对他的时间越长，越有些紧张。

　　这个时候外面送餐的人来了，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酒吧里的同学们因为看见丰盛的餐点，开心地一片嗡嗡的交谈声，而且正好教授们这会儿进门了。“呦，这么丰盛啊，看来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说话的是王教授，系里资格最老的一位教授，性格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蒋仲勋见到就上前去招待来的教授们。
　　他一走，汪楠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刚才一直处于一种警惕地戒备状态。谢姝学姐的同学也过来来找她，她和汪楠打了声招呼也走了，汪楠这才自在起来，跑到餐桌那里去吃东西。

　　汪楠看着整只的大龙虾，有点咋舌。
　　“这可真是大手笔！”旁边有人说，汪楠一看，是同班同学吴建兴。她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他学习，但成绩总是一般。
　　“你跟谢姝很熟吗？她家是不是很有钱？她父母是做什么的？”吴建兴开始跟她套话。
　　汪楠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只大龙虾上，这可不常吃到，不能错过。她一边巴拉龙虾肉，放到盘子里，一边说：“我怎么知道，我跟学姐就是学校里的普通交往，我又不是警察，干嘛问人家的家世，而且，”因为实在分不开一个大钳子，汪楠干脆把整只龙虾拿到盘子里算了，“就算是警察，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查谁的家底儿吧？”
　　“哎哎我说，你这也太贪了，怎么整只都拿走了，给我留点儿！”吴建兴看到汪楠把龙虾都拿走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着叉子要叉，被汪楠躲开。
　　“谁让你就顾着八卦的，等下一波吧！”汪楠把他赶开，自己护着盘子找到个角落吃大餐去了。

　　一只龙虾吃完，汪楠就觉得饱了，又去挑了点甜点吃吃，实在是吃不下了。她刚刚听到班里的同学说，这次送餐的好像是五星级酒店的后厨。
　　“怪不得这么好吃。”汪楠心里想着，遗憾地看着那些她实在是吃不下的美食。她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她拿了自己的衣服和书包，想着反正吃完了，干脆先走，现在还能赶上末班车。蒋仲勋虽然说要送她，但那是人家客气，她总不能真的找上去让人送。

　　刚出了酒吧门，有人在背后叫她：“楠楠？”一个好听的男声喊着她的名字。汪楠回头一看，蒋仲勋拿着大衣站在她身后。“我妹妹这么叫你，我也就这么叫你了，可以吗？”他一边说，一边把大衣穿上。汪楠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每个动作都透着优雅和舒展，头一次发现男人简单地穿个衣服也可以这么好看。
　　“哦，哦，当然，没事儿，叫什么都行。”汪楠赶紧说，同时腹诽，他好像也没打算真的征求她的意见。
　　“你要回去了？我送你。”蒋仲勋按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路边一辆车滴地响了一声，“上车吧。”
　　汪楠赶紧推辞：“不用了蒋学长，我做公共汽车很方便的，你看那辆，”正好，街对面来了一辆公共汽车，汪楠一边指着那边给蒋仲勋看，一边要赶过去。
　　“快上车吧，是你谢姝学姐叫我来送你的。”蒋仲勋拉开副驾驶那边，偏头向汪楠示意。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汪楠那种，“他可能要不高兴了”的感觉又来了。汪楠犹豫着，咽下了想说的话，乖乖地上车了。

　　蒋仲勋上车以后，看她一眼，然后说：“安全带。”
　　汪楠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在车上，她之前在酒吧里闻到的那股若隐若现的香味，更明显了，所以汪楠发了一会儿呆。她自己是不用香水的，所以有点痴迷于这种冷冽的香气，和蒋仲勋个人的气质很适配。
　　蒋仲勋启动车子，这辆车好像是电车，汪楠也不知道什么牌子，就感觉加速挺快，开得很平稳。
　　“你家的地址？”蒋仲勋问。
　　“哦，是XX区，XX路，XX小区。”汪楠答。

　　车子转开到主路上时，汪楠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是谢姝学姐。蒋仲勋也看到了，他对汪楠说：“外放。”
　　从上车开始，蒋仲勋对她的态度都像是对待下属似得，下命令的口吻，语气也冰冷冷的，但汪楠不敢有一点异见，他说外放，她就赶紧按外放。
　　“楠楠，我哥去送你了吗？”电话里传来谢姝的声音，背景有些嘈杂，音乐和人声交汇。
　　“啊，学姐，我已经在蒋师兄的车上了，谢谢你还惦记着我！”汪楠赶紧道谢。
　　“我说了要送你么，其实你可以再呆晚一点，一会儿还有游戏呢。”谢姝说，她身边似乎有什么人跟她说话，听声音像是个男的，她回应了一声，汪楠听了连忙说：“学姐你去玩儿吧，我家里有点事，确实要早点回去，对不起啊，扫你的兴了。”
　　“怎么会，又累不到我，反正是我哥干活儿哪。”谢姝学姐在电话里笑，尾音挑起来，莫名地带了一点娇媚，这是汪楠从没听过的腔调，她暗暗觉得有些新鲜。
　　蒋仲勋看了一眼手机，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放开，沉声说：“谢姝，你少喝点酒精饮料。”
　　“哎呀知道了，你买这这些比啤酒的酒精含量还低，喝多少都没什么事儿。”谢姝的回答有点不耐烦。汪楠看了一眼貌似面无表情的蒋仲勋，心想，不愧是亲哥哥，要是她，根本不敢顶嘴。
　　电话那边突然“砰”的一声响。“哎呀，他们放烟花了，好了就这样。”谢姝说完就咔地一声挂了电话。

　　汪楠小心地拿回手机，偷偷又看了一眼蒋仲勋，蒋师兄其实依然没表情，可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汪楠觉得车里的气压，低得可怕。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其实我家那个小区就在地铁站旁边不远的。”
　　蒋仲勋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他马上说：“那我开车送你到最近的地铁站，你坐地铁回去。”
　　“好的好的，麻烦蒋师兄了。”汪楠立刻答应。

　　蒋仲勋开车提速，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地铁口，汪楠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解开安全带下车。临走之前，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谢姝学姐人好，又漂亮，追她的人很多，但她都看不上，她眼光很高的。”
　　蒋仲勋有些意外地抬了一下眉毛，饶有兴味的看她一眼，好像在说：“你怎么会跟我说这个？”
　　汪楠尴尬地笑了一下，连忙下车。蒋仲勋也下了车，他看了一眼手表：“快去吧，现在至少还有两班地铁，来得及。”
　　“哦，好的，谢谢蒋师兄。”汪楠微微鞠躬感谢，然后转身走向地铁站。进站之前，她又回了一次头，发现蒋仲勋还站在车边目送她进站，她赶紧又给了蒋师兄一个笑容，这才进去。

　　她进站以后想到是，似乎刚才蒋仲勋看她的眼神，终于是种看人的眼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