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扶贫，但前男友》脉脉春风

30、始乱终弃

　　“老板，回家吗？”

　　前排司机话音刚落，缩在后座一角的池意着急地坐直了身体。

　　“竹湾小学。”
　　沈回说。

　　池意放松下来，重新缩回车窗和椅背的夹角处，偷瞟着沈回。

　　沈回身体坐得很直，手肘撑在车门上，支着下颌，另一只手虚虚握拳，搭在大腿上，正侧脸看着窗外。

　　车外的灯光照进来时，只能照亮沈回黑色桑蚕丝领带的下摆部分。而陷在阴影中的脸，就和半小时前街道上那般，依旧看不清。

　　池意不知道沈回在想什么，而他现在也着实疲于再去追问，于是，他扯了扯兜帽，歪头假寐。

　　隐约的，池意眼皮上一道道暖光扫过，沈回的声音也顺着飘入他的耳中。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池意将双眼闭得更紧。

　　近三小时的车程，在二人心昭不宣的沉默下愈发漫长。

　　车停下时，沈回出乎意料地没有起身下车的打算。

　　池意借着解安全带，偷偷瞥着他，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放轻了手上动作，对着开车门的小羊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地步下车。

　　池意踢了踢碎石，回头看向暗黑一片的车窗，脚步一顿，刚想转身——

　　“池老师！”

　　柳舒云好似在校门旁等了有一会儿，瞧见他就急忙走了过来。

　　“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道事情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我...”
　　“我知道。”
　　池意对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继续说下去。他笑了笑，重新抬步走进学校。

　　天降温降得厉害，伴随中雨而来的寒流席卷着池意全身。
　　他打着寒战，固执又笨拙地洗刷着一双双球鞋，就连苏青青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旁都没发现。

　　“小池~”
　　“啊！！！”
　　“啊啊啊！”

　　啪——

　　刚刷干净的球鞋，可怜巴巴地掉进一盆带着泡沫的污水中，激起一阵阵委屈的水波。

　　“呐，给你，小刷鞋匠。”

　　“这是什么？”池意擦干手接过来一看，立刻变脸小苦瓜，“「球队应援服」「tifo」...我们没钱，买不了！”

　　“啧，我都在这儿站着了，还能让你掏一个子儿啊！”苏青青把签字笔递过去，“老板已经买好了，让你签个字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些东西。”

　　池意接笔的手有些晃悠，毕竟......
　　正当他要签字时，忽然想起什么来：“不对啊，这签字要找校长签啊。”

　　“哦...对哦。你瞧我，忙忘了。”
　　苏青青一把将单子和笔收进了包里，转身就走。

　　“诶诶诶，青青姐！”池意追了上去，“这是，有其他意思吗？”

　　池意太了解沈回的三个助理了，这么明显的「失误」，肯定不是找错人那么简单。

　　“哎哟，就是太忙，忘了嘛。”苏青青摸了摸肩头的长卷发，“不过也没有老板忙，既要操心集团，这扶贫的事儿更是事必躬亲，这些东西都是连夜做出来的呢。”

　　池意明白了，苏青青是搁这儿给沈回讨乖来了。

　　“青青姐，我明白了。”

　　“我倒没事儿，这段时间我都在跟这边。”苏青青凑到池意身边，“你小艾姐那边才麻烦，昨晚还跟我哭来着，说老板这几天一直在发脾气。”

　　“发脾气？”池意不可思议地虚空指了指，“沈回，发——脾——气？”

　　“昂。”苏青青点点头，转着美目，“好像还让小艾把办公室那只乌龟扔了来着...诶，池意！”

　　看着池意气冲冲朝着村口走的背影，苏青青噗嗤笑出了声。

　　沈回你个龟儿子，竟然敢扔我的龟儿子！

　　龟儿子是池意和沈回在公园遛弯，恰好碰到了六一游园会，池意钓上来的。

　　“怎么了？”
　　沈回看着池意慢下来的脚步问道。

　　“那边，是有什么活动吗？”

　　池意指了指树枝半掩，却依旧能看见顶部挂着五彩三角旗和底下人头攒动的地方。

　　“想去看看？”
　　“一点点。”

　　等到池意来到被花坛自然隔出来的入口处，才看见在一旁立着一小牌，上面用圆润可爱彩色字体写着——

　　“六一游园会。”池意读了出来，“小时候在学校里也有过，还给发游园券，我都用它跟同学换几毛钱来着。嗯...走吧。”

　　“不想进去玩吗？”
　　“嗯...还好啦。”
　　“我想去。”
　　“真的？”

　　池意一把抓住沈回的手臂，佯装为难道：“那，我勉为其难陪陪老板咯。”

　　“免费的活动？不用花钱吗？”
　　池意瞪大了眼，和工作人员再三确认道。

　　“不用，不过这个券需要你们自己去挣。竞赛区就在那边。”

　　“谢谢！”

　　池意忍不住晃动着身体走到沈回身边，伸出两个拳头，“哥，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好的。”

　　池意眉开眼笑，摊开一个拳头，“好消息是，不用花钱！”

　　“嗯，的确是好消息。”沈回配合着点头，“那坏消息呢？”

　　池意瘪起嘴，摊开另一个拳头，“坏消息是，需要去赢比赛。”

　　看着沈回不说话，池意心一紧，连忙补充道：“我不会让你去参加那种什么的，我自己...”

　　“我只是在想，你对「好」「坏」的判断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走吧。”

　　沈回刚迈步，却发现池意正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前，似乎正在许愿。

　　“这是在做什么？”
　　“向财神爷保佑我哥发大财！走咯！”

　　池意睁开眼，对沈回眨眼笑着，随后推着他往竞赛区走去。

　　“小帅哥厉害呀，十发九中！”
　　“谢谢！”

　　池意笑眯眯接过志愿者递来的四张游园券，转过身，对着沈回摆了个扇风的pose，再配上一个极其自恋的神情。
　　要是换一般人，池意早被人揍了，但沈回就是沈回，甚至还对他竖起的大拇指。

　　池意本来就好看，在一众都是半大小孩和遛弯大爷大妈中，显得更是出挑，惹来周围许多社区志愿者的瞩目。

　　沈回就是在一旁小姑娘准备搭话的时候走了上来，一把搂过池意的肩膀道：“十中九，还是差了点。”

　　池意抬头看了沈回一眼，随后麻溜地后退半步，左右各拍双臂，对着射击台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回看着池意这模样，眉眼染上了丝笑意，随后转过头，拿起射击枪，脸色瞬间沉下来，仿佛他要击中的不是小铁人片，而是即将攻向山头的敌人。

　　“砰——”

　　第一下的时候，池意还看了眼，之后便被沈回给吸住了目光。

　　宽肩窄腰西装长腿，似乎都能透过黑色衬衫看见里边如大理石雕般的身材，池意觉得自己在咽口水。

　　“哇，十发十中！这个大帅哥更厉害！”

　　不就比我多一个嘛。

　　“哥好厉害！射得好准！”
　　池意狗腿地顾着掌。

　　“怎么？”沈回将游园券递到池意手上，凑到他耳朵旁，“你还不知道吗？”

　　饶是池意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那镜片后熟悉的精光闪过，池意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耍流氓了。

　　但这个仇，很快池意就报了回来。

　　“哎哟！”池意双手拿起钓上来的小乌龟，撅起嘴和它隔空亲了亲，“我的梦中情龟！”

　　池意注意到，沈回从他亲小乌龟开始就盯着自己。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来认认人！这是你爸爸！”
　　池意把小乌龟放到脸侧，将其冲向沈回。
　　“哥，这就是你儿子了。”

　　龟儿子龟儿子龟儿子！
　　池意在心里腹诽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丝毫没有意识到，从他讲出那句话开始，沈回神情出现了一丝松动，甚至开始微微失神。

　　看见池意举着小乌龟灿然一笑，沈回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好。”

　　池意还沉浸在被狠狠整了一把沈回的喜悦中时，沈回已经买了个最豪华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小乌龟放了进去。

　　“走吧，回家。”
　　沈回对池意伸出手。

　　“好！”池意一把提过盒子，蹦蹦跳跳走远了，“回家咯！”

　　沈回看着空荡荡的手，有些无可奈何地笑起来。

　　站起身，恰好看见站在花坛边对他笑着挥手，示意自己跟上的池意。

　　明明都已经是夏天了。
　　沈回想。

　　铃铃铃——

　　沈回从办公桌上一个绿色陶瓷小狐狸上收回眼，接起电话。

　　“嗯。”
　　“老板，前台有个电话打进来了。”
　　“所以？”
　　“您，接一下吧，我立马给您转过来。”

　　沈回皱起的眉头在听见池意声音时瞬间舒展开。

　　“沈回吗？”
　　“嗯，是我。”

　　键盘敲字的、喝水的、接电话的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僵硬的愣在原地，仿若时间静止般，看着面前这个陌生漂亮男人对着电话大声吼道——

　　“你个龟儿子！”

　　-

　　“艾姐。”
　　“艾姐。”

　　池意回头一看，艾羽在一众问好声中朝自己走来。

　　“小艾姐。”
　　“小池，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过得什么苦日子！”
　　艾羽好似怕池意临阵脱逃，拽着人就往电梯口走，她率先走过了刷脸门禁，看着停在外面的池意，说道：“进来啊。”

　　池意犹豫片刻，往前走了一步。

　　叮——

　　透明小门果真开了。

　　“我就在这儿上了三个月的班，而且，不是每个月都更新吗？”

　　池意跟着艾羽刷卡进了专用电梯，按完楼层，便掏出粉饼补妆。

　　“哦，你的一直都是被老板单独列出来。”艾羽说得漫不经心，可双眼却通过镜子死盯着池意，“尤其是当你走后，怕你要来，更没有撤销。”

　　“小艾姐。”池意有些无奈，“沈回不给你加工资，真的是对不起你。”

　　“知姐莫若小池也~”
　　“那个，沈回真的让你把小乌龟扔了啊？”
　　“哦，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小乌龟。”

　　原本在心底还有一丝希望的池意，心彻底沉了下去。

　　直到，艾羽敲开厚重的深棕色双开门。

　　“进。”
　　“老板，人接上来了。”

　　沉下的心，在看见沈回靠坐在真皮座椅那一刻，变成了怒气。

　　还没来得及关门的艾羽，看着池意朝着老板冲去，然后又忽然一个转弯，跑到缸边整个人贴了上去。

　　池意看着在豪宅里舒舒服服待着的乌龟，语气也满是惊喜：“不是说小乌龟被扔掉了吗？”

　　“扔掉？”

　　沈回微微挑眉，转后看向艾羽，却发现人一个旋风步早没了踪影。

　　“我要带它走。”池意转过身，“免得哪天真的被你给丢了。”

　　“可以。”沈回点点头，十指交叉随意放在身前，“不过，它现在住惯了这个缸，要带他走，得把缸带上。原价八千，给你打个折，收你五千。”

　　池意沉默了。

　　“每个月还会有专人给他做按摩，带出门遛弯，饮食上...”
　　“他跟着我，可以不用这些身外之物。”
　　“嗯，能看出来。”沈回深深看了池意一眼，“但我儿子不行，他吃不了那些苦。”

　　池意毫不退缩：“这是我钓到的，本来就是我的。”
　　沈回手肘支在扶手上：“我养了五年，抚养权一直在我手里。”

　　“......我现在要拿回来，今天他必须跟我走。”
　　“你当初不要他的时候没想过吗？”

　　池意看了看转着无辜大眼的龟儿子，梗着脖子道：“我当时是把他交给宠物店代养，等我去接他的时候，已经被你抢走了。”

　　“你以为，欠了那么多个月的代养费没交，人又联系不上。要不是那家宠物店是我朋友开的，早就给他扔大街上去了。”
　　沈回站起身，迈着缓慢却气势逼人的步伐走向池意。
　　“池老师为人师表，竟然不知道什么叫始乱终弃吗？”

　　池意往后退了一步：“不兴借物喻人。”
　　沈回抬腿逼近池意：“那你是要我当着他的面，定你一个遗弃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