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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Mon tréso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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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口”
沈回压着声音,原本低沉的声线现在更像是被拨弄的老式钢琴。
不过现在,倒更像是被咬住尾巴的狮子——他的手指正被池意咬住。
字面上的咬住。
不算密闭的头等舱里,却因为东八区时间正是深夜而被调暗的灯光,以及升起的挡板而显得隐秘。
“你干嘛?”
牙齿松开手指后,池意开口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在他的右侧就是一方窗户,外面的雨滴落在透明玻璃上,就像是无数个普通雨夜那样,一滴水珠的轨迹被引导着滑向另一颗,交融汇合慢慢落下——
沈回的手指顺着池意眼角滑向唇边,也是如此。
撑着身体看着池意的人,俯身如那身旁雨点亲吻玻璃般,吻在池意的唇上。
池意呼吸一顿,抓着毛毯的手指忍不住捏紧。
“想亲你。”
“会被看到。”
“怪我,飞机给父母去海岛度假了。”
“...我不是在怪你这个!”
“怪我,没有买套间。”
“...十小时,卖60万刀!杀了阿提哈德,还是杀了我?”
“怪我,没买下航空公司。“
“......你亲吧。”
沈回吻完后,动作轻巧却又强硬地来到了池意的身边。
这将原本平躺的池意惊得立马侧身,明明是回避,在此时看起来却像是贴心地给沈回让出一个位置。
就这样,两个高挑的成年男子就这么挤在一张躺椅上。
他们面对面,鼻尖碰着鼻尖,有接吻的危险——危险正在发生。
这是池意和沈回又一个在旅途中的圣诞假期。
而在第二天从市中心公寓出来后,他们就爆发了罕见的争吵。
“沈回,我只是想着我们刚好在巴黎,给你弟弟买件他喜欢的球员亲签也...”
砰!
沈回一拳捶向电梯的停止键。
“这是我们的圣诞假期,你非要提沈来吗?”
池意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沈回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就在他伸出手想要去碰沈回肩膀时,他明白了。
“我知道了,对不起。”
池意道歉后,沈回昂起头,像是终于平复好了心绪,转身看向他。
“我都忘了,如果给沈来带了球衣,他一定会有所怀疑。”池意抱住了沈回的腰,“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下次会注意的。”
池意觉得他说得很好,脸上表情也很到位,但沈回似乎并没有消气。
沉默的二人走在被金色彩灯装点的巴黎街头,一直到池意盯着圣诞集市上一家“煎饼果子”摊位,直流口水才结束「冷战」。
“沈回,这煎饼果子怎么还加巧克力酱和奶油啊?”
“这是可丽饼。”
回答完,沈回已经掏出钱包,用流利的法语和摊主交流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新鲜出炉的可丽饼便出现在了池意手中。
热乎的脆饼将涂抹在一侧的可可榛果酱裹成小圆锥,中间挤上蓬松甜腻的奶油,再洒上糖霜,看得池意食指大动,一勺下去!
池意:......
沈回看着池意呆滞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池意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好,甜...”
沈回挑眉道:“对啊,可丽饼就是很甜。”
“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甜!比蛋糕甜多了,我不喜欢吃这么...”池意反应了过来,挖起一大勺奶油塞进沈回嘴里,“你故意的!知道我不喜欢还这样!”
沈回笑着接过可丽饼,揽起池意的肩膀继续逛起了集市。
“很冰,不要再怪我没提醒你。”
沈回看着池意对生蚝动起了心思,为防止被殴打赶紧先一步提醒道。
“这柠檬汁儿看着就解腻!”
池意砸吧嘴。
买了。
吃了。
——不过池意是在篝火旁吃的,真的太冰了!
“都说了冰。”
“什么香味儿?”
“旁边的木炭烧烤。”
“走!”
“我怎么还是觉得,自己肚子没吃饱啊?”
池意捧着热红酒,在火炉旁椅子坐下。
沈回左右看了看,说道:“等我。”
池意再次看起这个圣诞集市。
远处还有游乐设施,在空中翻滚的大摆锤,慢悠悠在空中转悠的摩天路;
街道尽头是一棵漂亮的圣诞树,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绿彩灯,顶部立着一个大大的发光五角星。
而这些都没有那个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耀眼。
锃亮皮鞋,深棕色西装长裤包裹着的长腿,同色毛衣和露出白色衬衫衣领,走动时,黑色大衣会被吹起,而微微敞开衣角。
周围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让池意内心深处的阴暗角落里在想:这个男人现在是我的。
——至少在他离开我前,他是我的。
心满意足吃完炒饭和奶油南瓜汤后,池意贴在沈回手臂上和他登上了摩天轮。
“哥,要是你在摩天轮最高处吻我的话,那也太俗了。”
池意看着玻璃外巴黎漂亮的天际线,心也跟着飞得高高。
终于,到了最顶端。
池意昂起头,闭上了眼,但那个吻却未落下。
池意睁开眼,看见沈回正端正坐在对面,侧着脸欣赏着景色。
“怎么了?”
沈回看着坐到他身旁的池意问道。
“为什么不亲我?”池意问。
“你让我别亲的。”沈回答。
小小玻璃罩子里放着的圣诞颂歌,在此刻成了池意强吻沈回的背景音乐。
池意最近爱上了摄影,还找了个开私人工作室的摄影师学了一阵子。
某天,沈回来接他时,见到一米九的混血大帅哥摄影师,深深看了池意一眼。
虽然没说什么,但之后没多久,池意就收到了他摄影师关闭工作室的消息。
池意不是没怀疑过沈回,但沈回实在是太坦荡了。
“我对自己和你都足够自信。”沈回说,“是你贺师父的男朋友不放心。在他口中,你是隔三差五就出现在贺云身旁,张牙舞爪、媚眼狂飞的花蝴蝶。他助理找过我好几次,都被我推回去了。”
池意:......
池·花蝴蝶·意就此拜入了沈回门下,跟着他拿相机满世界跑。
这次在巴黎,他也拍了不少照片。
走到了著名的卢浮宫前,才想起给自己拍一张。
“哥,帮我拍张照吧!”
沈回拉住了刚准备跑走的池意,轻声道:“卢浮宫里面存放着法国,甚至是这个世界的珍宝,而你...”
“我知道啊!”池意连连点头,“快快,好好拍!”
沈回温柔地看着池意,压了压他脖上的围巾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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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意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还在不停回放那个圣诞夜,以及他在沈回手机上看到的壁纸。
那是池意的照片,是沈回给他拍的照片——
城市上空正播放着圣诞颂歌,周围点着温暖的橘色灯光,身后不仅有卢浮宫玻璃金字塔,还有恰好喷出喷泉;
而池意则裹在沈回为自己系上的墨绿色围巾中,双手插衣兜,漂亮脸上带着几分傻笑地看向镜头。
照片被人打印出来,再放在一张胡桃木桌上拍摄成照片后用作壁纸。
这番多此一举,似乎只是为了主人能够展示,在照片下方留白处,用飘逸的深蓝色钢笔字迹写着的两个单词:Mon trésor.
那年冬夜,在拍完照片后接吻时,沈回就对他说过。
沈回:“Mon trésor.”
池意:“什么意思?”
沈回:“我的珍宝。”
卢浮宫里陈列着这个世界的珍宝,而在它面前的你,是我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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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池意抓起枕头捂住脑袋,大声咆哮着。
一整晚,池意都没能睡着。
到了后半夜,他脑子里甚至开始跟幻灯片似地,播放着他和沈回的旅行,还带配乐那种——配乐当然是他们在Record Fair上,买到的黑胶。
从集市回到公寓后,两人坐在地毯上吃着已经冷掉的披萨,喝着冰啤酒,听着猫王,聊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哪怕他们现在每天都在一起,似乎还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房间里的笑声从未停过,就像落地窗外一直下着的大雪。
可池意现在的西南村子里不会下雪,只会有连绵冬雨和阴沉的天气——
一如池意此刻的脸色。
“池老师,对不起。”江渝紧张得扣着手指,“我昨天做得不对,让你们担心我。”
“昨天回去挨打了吗?”
“啊?”
江渝没想到池意会问这个,愣了愣才点头。
池意看着江渝脸上的红印,叹气道:“爷爷奶奶打你,并不是在怪你,他们只是太担心,太着急了。当然这并不代表是正确的做法。”
江渝连忙点头。
“刚刚其他老师也和你说了,所以池老师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一定要记住...”
池意双手捏住江渝的肩,正色道:“这个是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你的安全更重要的事情。你的安全才是你的家人、老师和所有关心你的人在乎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话音刚落,江渝涨红的小脸终于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顺势就扑到了池意的怀里。
“没事,哭出来就好了,要长记性啊。”
池意话刚说完,就看见林千屿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你送我离开也挺好的。”
林千屿放下行李,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起来。
“我不是来送你,是找个没人的地方骂你。”池意冷眼看着白色烟雾后的人,“你不会觉得我圣母到原谅你那么诋毁我,还差点弄丢孩子的事情吧?”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知道你就是个圣母。”林千屿两指夹着烟,用大拇指挠了挠发际线,“你要是不圣母,能离开沈回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你看...”
林千屿拿出手机,屏幕上的轿车软件显示还有十分钟,“叫个车都没个顺路的。”
“我来这儿跟沈回没关系。”池意靠坐在道路旁的银灰色护栏上,“倒是你,为了沈回还真是煞费苦心。”
“你错了。”林千屿笑起来,“我来这儿是为了你。”
池意斜眼瞥他,眼中满是不屑和狐疑。
“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林千屿瞟了眼积满灰尘的护栏,还是没靠上去,“前后两个答案都让我失望了。有个说法是你和他的弟弟在一起了,所以离开了他。”
林千屿没管池意惊讶的神情,继续道:“而后来,我以为你是在和沈回玩什么欲擒故纵。”
“真是搞笑,只要我和沈回沾上点关系后,我做的所有决定都该围着他来咯?”
“所以我说你圣母啊。你来这么个地方,不就是圣母心爆棚,想带着孩子走出所谓的大山吗?”林千屿歪头看着他,“沈回那么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沈回一声不吭抛下我去的国外,而且,我和沈回当年在一起就是为了他的钱,沈回也知道。”
池意忽略了林千屿最后那句话,百无聊了地踢着地上石子儿,“沈回还让我签过一份协议。”
“什么?”
林千屿愣住了,池意说的每一个字都超出了他所预料的范畴,这让他连指尖的红点烧到过滤嘴都没注意到。
“昂,明明白白写着三年。”池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他离开我,到期后我又离开他,难道不是我们双方默认和应该的吗?”
林千屿听完忽然大笑起来,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后依旧在笑,“真逗你们俩。”
池意双手环胸看着林千屿发疯,直到一辆白色轿车驶来,他立马转头就走。
“诶,池意!”
“你又发什么神经?!”
池意没好气的回头,但看到站在车门旁的林千屿表情严肃又悲切后,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林千屿说的没错,自己是有点圣母。
“我只是觉得,他或许一直都在担心你会离开,毕竟...”林千屿耸耸肩,“你的确也这么做了,不是吗?”
池意站在原地,看着汽车消失在远处上坡。
沈回抛下自己去国外后,池意给他找过无数个理由和借口。
从回忆里抽出无数个片段,试图佐证沈回是喜欢自己的,就像林千屿说的那样,他有自己迫不得已的理由。
但那样是极其痛苦的。
那看似美好,但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平等的关系,是极其痛苦的。
尤其是当池意爱上那个制定规则的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