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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解困(2) ...

  •   温家的人若见她独自而归,便知她未讨得楚大人喜爱,身为嫡长女,却丢尽了温氏的颜面……

      那温府的亲眷自不会给她好脸色。

      本想着凭借自身的猜想与他敞开了话,方可换得半分敬重之意,不料何处将他惹恼,到底是她自以为是了。

      “你们听说了吗?”院墙旁隐约飘来谈论之言,许是方才动静过大,令路过的府婢听个正着,“大人竟连回门去宰相府都婉拒了,这般不给温宰相颜面,是有多不喜王妃娘娘。”

      温玉仪实在心凉,听着寒夜冷风于耳旁呼啸,轻踏着石路而回。

      似又有下人围上前去,低声细语地回着上一语:“我也耳闻了,这位相府嫡长女跟随了楚大人,将来怕是要吃尽苦头……”

      “不知该说是大人狠心无情,还是王妃安之若命,我只觉着,这一桩婚事大人本就深恶痛疾……”

      旁人忙作噤声,瞧她走近,目光频频朝她望来:“嘘……你来了府邸已有数个年头,应知大人心上唯有公主。”

      最先挑起此言的女婢忽而抬高了音调,丝毫不惧地昂扬着身躯,有意让她听得更是清晰:“反正这王妃我等也不用惧怕,一来便失尽了恩宠,哪还会起什么风浪来!”

      “分明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发妻,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能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便从这几名闲散侍婢的几步之远处缓步而过,沉默未言一字,杏眸深处有微光隐隐颤动。

      此僵局定有打破之法,她不能一直活于这阴暗的囚笼之下。

      命数已定,她无法篡改,如今能做的,便是以仅剩之力夺得些尊严来。

      回至偏院寝房已是深夜,她浑身乏倦,阖眸倒于被褥间,伴着窗外蝉声沉沉入眠。

      翌日晨露滴坠于新叶,雾色忽浓忽淡,微风乍起,缭绕绿意之上。

      一切皆像是寻常之日,但仍感有微许不同,温玉仪望着房内空荡的案桌,忽然明了这异样是从何而来。

      剪雪为她的贴身女婢,而今负伤休憩于下房,她入府为王妃,竟未有一位奴才来将她服侍。

      似是成心让她听其自然,自生自灭了。

      房门一开,她顺势唤来一位于院前走过的府侍,清婉面容染上了凝肃。

      她回眸瞥向案台,柔声作问:“已快到了午时,这早膳怎还未有人送来?”

      “王妃若想用膳,直去膳房便可,”岂料那侍婢只停了一霎,扯了扯唇角,又故作大摇大摆地离去,“近日府内的侍从都忙着休憩偏院,无人会为王妃送膳。”

      “多谢告知。”

      温声回语后,温玉仪平心静气地出了偏院,行至膳厅中,盯了半刻摆置桌上的早膳。

      高雅华堂内只有馒头与清粥,连几碟小菜也未给予,这般膳食较下人都不如。

      如今寄人篱下,即便是觉得欺人太甚,她也暂且只可忍耐。

      淡然取上几个馒头,再端上一碗清粥,原路回于别院,她叩响下房门扉,望来人一出屋,就将粥膳端入了内。

      浅笑着放落碗盘,她打量其伤势,泰然处之般徐缓相道:“剪雪,想着你许是还未用膳,便顺手给你端了些汤粥来。”

      剪雪顿时一惊,几经思索,便知了主子的处境,泪眼盈盈地摇起头来:“主子,这使不得!哪有主子给侍婢送膳的。”

      “我在此处已与府婢未有两样,待了二日,像是习惯了。”

      说来也是可悲,才刚成婚两日就成了他人的笑柄,王府内外,无人将她放于眼中,温玉仪有恨难言,不经意又看向了桌上白粥。

      自己遭了罪不打紧,可主子金枝玉叶,怎能受着这等委屈……

      剪雪愤然切齿,暗自悔恨着曾道出的话:“这位楚大人也太欺负人了,亏奴婢先前还觉他貌若潘安,此刻一瞧,才瞧清他是人面兽心。”

      心上似有了些打算,温玉仪似笑非笑,心有定数般欲再出这僻院:“你也莫胡思乱想,我并非是忍气吞声之人,该要的颜面还是需要回的。”

      见势颇有不解,剪雪赶忙追问:“主子这是要去何处?”

      “去寻楚大人。”

      她只遗落下寥寥几字,已镇静地走了远。

      折回膳堂,将剩下的膳食慢条斯理地放入玉盘内,随后来到此人常年处理纷繁政务的书室雅殿,她从然轻笑。

      果不其然,殿外有侍从相候,他确为按时于此勤政。

      温玉仪步履未缓,也未叩门奉告,一推殿门便端肃走进,急得旁侧随侍忙作劝阻。

      “王妃娘娘,大人在治理朝政,不得打搅,”随侍还摸不清这王妃的脾性,只见得她端着清汤寡水闯入,想要阻拦已赶不及,“况且,大人已用过早膳,王妃这是……”

      染墨扶羽轻落宣纸,墨香弥漫,执笔的玉指一顿,楚扶晏闻声抬眸,眼见昨日和他亭中话夜的女子绕了屏风,冒失地走来。

      “大人日理万机,批阅奏本已有了几时辰,该歇上一歇了。”

      她莞尔扬唇,依旧透着恭敬谦卑之态,抬手将半碗寡淡清粥端至其眼前。

      “妾身今早一直等不到府邸下人前来送膳,才知王府的规矩是需自行去膳房端饭肴糕点。”轻微俯首,温玉仪退至一侧,学着下人的模样恭顺而道。

      “用完早膳,妾身觉着这汤粥味美至深,便想着送来让大人品尝。”

      再是愚笨之人,也能听出这话中的讽刺之意。

      她言说得清亮,如若要让殿门外的侍从都听得真切,让这王府之主不得不处置这一事。

      墨笔被搁置而下,楚扶晏细细端量起这清皎姝色,仍旧如他初见时那般清丽温和。

      简单的一番举止,便能于不知不觉中迫使他论起对错,从而要回该有的敬意。

      “何人敢将王妃怠慢?”

      他随之面无神色地叫来了随侍,展袖一挥,冷然命令道:“将服侍王妃的府婢给本王唤来。”

      温玉仪佯装一愣,无知般轻问:“莫非妾身方才所言,并非是府邸规矩?”

      “是下人擅自而为,让王妃见笑了。”

      回以晏然淡雅,他眸光稍凝,容色和缓了些。

      对此恍然大悟一叹,她眉目含笑,轻巧回言:“原是如此,妾身还以为这是府上独有的规矩,不想闹了一出笑话来。”

      未过多时,适才前去的随侍便押来了一位侍婢,她端凝而望,跪拜下的丫头是那晨时让她自行去膳堂的府侍。

      楚扶晏浅淡一笑,而后阖上奏折,将摊开的书卷推至书案一角:“温姑娘嫁入摄政王府,已是本王的妻,你们对她不敬,便是对本王有异议。何人让你们胆大妄为成这样?”

      “奴婢尽忠效命,不知犯了何错……”

      那侍女哆嗦地跪在案前,仰头撞上大人的视线,担惊受怕般全身一颤。

      未动那清粥分毫,他转眸示意,蹙眉反问:“王妃都亲自端了膳食来,还与本王道起了王府新定的规矩,你觉着呢?”

      这才留意到一旁沉默寡语的王妃,侍女惊恐万状,殊不知王妃竟将此等小事告到了楚大人面前,此般是为降她的罪。

      “大人饶命!奴婢冤枉!奴婢这几日照着大人的吩咐忙于修葺,不慎未伺候周到……”深知自己惹上了大祸,侍女猛然磕起头来,颤声求饶,硬是哭哑了嗓,“可奴婢的忠心天地可鉴,恳请大人饶恕奴婢一回……”

      楚扶晏清闲地倚靠于红木座椅,深眸回望伫立在侧的女子,欲听其发落:“此婢女任凭王妃处置,王妃看看需给个怎样的惩处。”

      “妾身本就不是来讨公道的,”淡笑着行上一礼,温玉仪再启丹唇,心下流淌过一阵快意,“眼下话都直言清了,妾身便回房,不打扰大人阅奏本了。”

      身前姝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走时款款玉步,轻柔得似一缕微风。

      椅凳上的清冷之影凝望了几瞬,继而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本卷册,随性翻上几页,冷哼一声:“王妃心善,饶你不死,还不快磕头谢恩?”

      “谢王妃宽宏大量,谢王妃宅心仁厚……”似莫名逃过了一劫,那侍女胡乱拭干清泪,破涕为笑。

      “奴婢往后定当尽心竭力服侍!”

      沿着花木丛中的一条小径行步生风,心绪却比来时畅快了许多,温玉仪愉悦眺望起遍地似锦繁花,想自己终究是夺回了折损的尊荣。

      府邸院墙的那一角仍有二三女婢窃窃私语,语声极轻,宛若从旁听着了惊天秘闻,所听者皆是难以置信,着实心感不可思议。

      “日后你们可得小心些,这位刚入府的王妃瞧着温婉,却极是不好惹。今早绯烟姐只是忘了送膳,你们猜如何……”边说边觉后怕起来,一婢女掩唇低语,神态极为谨慎。

      “王妃娘娘竟将此事告知到了楚大人那儿,绯烟姐险些丢了性命。”

      听罢,其身旁的妙龄府婢诧异非常,不禁凑近,半信半疑道:“竟有这事?可大人不是从不理睬府邸琐事……又怎会为了一女子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解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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