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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循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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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结束后,同学们再次投入到学习当中。
季浔的日常并没有因为转学产生太大变动,依旧是听课、写题、做笔记。
沉浸在书本中时,时间会过得格外得快。
一下午很快过去,期间除了和张飞说过几句话之外,季浔几乎没再开口。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伴随着隐隐的躁动声,走廊接连冲出几个身影,像是蓄势待发多时的箭。
理重班的学生不动如山,有的还在唰唰写着什么,有的则慢条斯理的收着书包。
季浔不知道她身后是什么光景,早已收拾整齐,在铃声响起后迅速地离开了教室。
班级紧闭的门被咔哒一声扭开,张飞凑到孟时瑀身边问:“你是不惹到新同学了,我怎么觉着她对你态度一般啊?”
孟时瑀莫名,“没有吧。”
他们除了中午说过几句话之后,一下午时间连个对视都没有。
他哪里有机会惹到她。
孟时瑀仔细回忆了下。
不对,新同学从中午开始就对他语气不大友好。
而且是只对他不大友好。
难道,他真的惹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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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浔后来仔细反思了一下,对自己从中午开始、蔓延到放学还没结束的、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很不满。
孟时瑀只是她的同学,甚至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暖的同学。
她应该像对其他人一样,友善且不抱期待地和他和睦相处。
其他的什么都不该想。
季浔站在街角的红绿灯前,过往的车辆来回穿梭,身边三三两两的站着手挽手的附中学生。
红灯倒计时的五秒里,她突然有些羡慕。
为什么他们都有朋友。
他们到底都是怎么交到朋友的呢。
绿灯亮了,提前冲刺过的汽车带起一阵风,吹乱了季浔柔顺的短发。
她摇摇头,企图将那些无病呻吟的矫情想法都晃出去。
她随着人潮穿过斑马线,直行一段后拐了弯,顺着晚风拂过的方向走进了芳庭园的正门。
沿着主路往前走,二号楼便是她家所在。
楼下的花园种着各色的花,夕阳带着柔柔的光为万物镀了层金。
季浔看得心间一软,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蹲在路边不妨碍别人通行的地方,轻嗅着花香。
自然馈赠以人们无穷的宝藏,其中精神力量最为珍贵。
情绪都是王八蛋。
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季浔重重地呼了口气。
正要起身时,草丛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带着低矮的灌木也轻摇了几下。
可别是什么奇怪的大虫子。
季浔呼吸一滞,拔腿就要跑。
下一秒,一只棕色的小土狗突然钻出,耷拉着的耳朵委屈又可怜。
对方看见季浔显然也吓了一跳,黑漆漆地大眼睛透着警惕。
“哇!”季浔停住脚步,又蹲了回去。
她很喜欢小狗,不论是什么品种什么体型,几乎来者不拒。
可惜季寒清不喜欢,所以一直没机会养。
眼前的小土狗看起来有些瘦弱,棕色的毛一缕一缕地黏在一起,脏兮兮的,看起来是只流浪狗。
季浔的眼里闪烁着惊喜,笑眯眯地朝它伸手,“修狗儿,你怎么藏在草丛里呀?”
大概是感觉到季浔没有敌意,小土狗朝她走了两步,但眼中的警惕依然不减。
看着它瘦弱的四肢,大概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季浔翻翻口袋,突然想起书包里还有自己中午吃剩的面包和火腿肠,心下一喜。
她蹲在原地将书包扭过来,放在膝盖上。
季浔边拉开拉链边说:“还好我中午没胃口,剩了很多。”
她将火腿肠的塑料包装咬开,走近几步放在小狗边上,又默默退开些。
流浪的小狗会有些警惕心理,小土狗歪头看看季浔,轻嗅了嗅味道,小心翼翼地走到火腿肠跟前吃了起来。
小狗逐渐放下防备,吃得十分专注,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动一动的。
季浔抱着书包蹲在不远处,心脏简直要融化。
天,地球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生物。
季浔弯了弯唇角,鸦羽般的睫毛轻眨了几下,认真地问小土狗:“要不你跟我回家怎么样?我家里还有更多好吃的哦!”
小土狗歪头看她,尾巴小幅度地摇起来。
水润的鼻子一动一动的,发出轻轻地哼唧声。
天呐,它实在太可爱了吧!
这谁能忍得了!
就在季浔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小土狗圆圆的小脑袋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响彻整个小区。
“季浔——我要喝可乐——”
少年的嗓音清润而具磁性,却在不加修饰的嘶喊中破了音,丝毫没有青春期男生的偶像包袱。
像一只赌气着故意要吵死人的乌鸦。
喊声在安静的气氛里显得突兀又恐怖,季浔被吓得手轻抖了一下。
小土狗瞬间被惊走,一转身便跳进了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季浔看着小土狗摇晃的背影。
满心惋惜。
“季浔——”
季浔收回还僵持着的手,心中成千上万句脏话汇聚在一起,像一道道滚滚的大雷,意念中狠狠劈上十七层窗外挂着的脑袋。
祝亦燃趴在窗边,伸长胳膊十分高兴地向她挥手。
季浔瞪了他一眼,决定不加理睬,径直朝单元门走去。
刚走两步,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她不耐烦地接起。
“姐姐,你可是跟爸爸保证过会好好照顾我的,难道弟弟想喝个可乐的心愿都没法满足吗?”
“……”
季浔没出声,愤愤地挂断电话。
隔着十七楼的高度,她好像依旧看见了他那一口得意的大白牙。
欠得不行。
季浔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她一定多做好事换死后能飞升成仙,到时候一定要修炼得像后裔一样。
然后。
一准照着祝亦燃的脑袋。
射个女娲都补不齐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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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季浔气场足有两米八。
她拎着可乐,大力扭开家门。
正欲发作时,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清亮的眼眸。
男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正在玄关处低头换鞋。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望过来的眸光温和如水。
季浔惊愕,乍一看差点以为这是孟时瑀。
还没等她开口,祝亦燃的声音传来,“卓凡哥!”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玄关走来,表情谄媚。
“卓凡哥?”季浔讷讷地重复了一遍,语气疑问。
祝亦燃倚在拐角处朝玄关探头,这才终于看到季浔。
“可乐回来了?”祝亦燃惊喜地盯着季浔手里的袋子。
他边接过可乐边介绍着,“这是老爸请的家教,华大高材生、上上届附中理科状元,宋卓凡。卓凡哥,这是我姐姐季浔。”
祝亦燃的腿要在家养一段时间才能去学校,虽然他死乞白赖地拒绝学习,但祝长峰还是为他请了家教。
季浔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这位家教来头这么大。
宋卓凡笑着冲季浔点点头,“你好,我是宋卓凡,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小燃一起喊我卓凡哥。”
季浔弯了弯唇角,“卓凡哥,叫我几几就好。”
少女的声音清脆温婉,透着乖巧的意味。
做作,祝亦燃腹诽。
他倚在墙上摇头晃脑,五官皱在一起无声地模仿她。
季浔瞥了他一眼,自动将他视为空气。
宋卓凡换好鞋后起身,正看见二人沉默的交锋。
他拍拍祝亦燃的肩,笑着问:“昨天布置给你的作业写好了没?”
祝亦燃收回视线,朝宋卓凡吐了吐舌,“写了,但是……嘿嘿,对错就不一定了。”
烂泥扶不上墙。
季浔边换鞋边默默吐槽。
宋卓凡笑了,声音清朗温润。
他拎起书包往里走,脚步一顿,回头冲季浔说:“刚好你们俩都是同一年级,几几如果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一起来问我,或者要不要一起来写作业?”
季浔捧着书包直起腰,表情有些犹豫。
她不想在祝亦燃面前露怯,可也的确有问题想要向宋卓凡请教。
正纠结着,祝亦燃随意摆摆手,“她不用,她可是理重的,和我写不到一块去,卓凡哥咱们还是去我房间吧。”
宋卓凡还维持着回头的动作,等着季浔开口。
她抿抿唇,语气故作轻松。
“没关系,最近的功课都还比较简单,我自己写就可以,谢谢卓凡哥。”
因为和祝亦燃较劲,季浔虽然见到宋卓凡的机会很多,但从来没有主动开口向他问过题。
好在她对新学校的教学方法适应的还不错,除了物理之外其他科目都有明显长进。
转眼到了张飞噩梦成真的日子——数学小测当天。
因为只是小测,班里位置保持不变。
何况理重班的学生个个都背着学霸的名号,他们是骄傲的,“抄袭”两个字是无形的耻辱柱,他们不屑。
但张飞比较例外。
他考进理重班有些许侥幸的成分。
张飞是个严重偏科的选手,他的英语和化学成绩都直奔满分,这才弥补了数学上的不足。
因为越不擅长越抵触的缘故,数学两个字简直是张飞的噩梦。
卷子发下来时,周围同学统一扫了眼最后一道大题,然后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默默作答。
那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只有张飞,心中凄苦。
这个题型有点眼熟,但具体是怎么做来着?
时间悄悄流逝着,许多同学答完了试卷便开始安静检查。
张飞看着第二小问只写了一半的最后一道大题,心中无限愁闷。
他双手抱头,将胳膊肘拄在桌上。
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张飞抬眼望过去。
刚好看见斜前方季浔露出的试卷一角。
规整的黑笔字迹填满整个试卷,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一览无余。
这怕不是,老天助他。
张飞挠挠头,边抄答案边安慰自己。
真不是他想抄,是答案先动的手。
多亏了这个天降的前桌,张飞的数学成绩史无前例的好。
试卷发下来时,他看着最上方火红的123分时,几乎喜极而泣。
“季浔!”张飞感激涕零地握住季浔的手,“你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事实上在小测刚结束时张飞就已经谢过她一遍,季浔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功劳,本来就是无意之举,她也不是故意要接给他抄的。
她歪头看了眼他的成绩,笑着说:“123分也不全是最后一道大题的功劳啦,你前面也答得很好,实在不用谢我。”
“不!”张飞义正言辞,“你不知道,我数学从来没打过一百二往上的分数,这一切多亏了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一定要报答你!”
他的表情坚定,季浔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
“真的不用了……”
“你喜欢吃什么?零食?奶茶?蛋糕?”
……又是奶茶和蛋糕。
季浔扯扯嘴角,想要把被张飞握住的手抽走,可惜完全抽不开。
她歪头想了想,妥协道:“要不明早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你请我吃早饭就好。”
季浔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个包子一个豆浆加一起也不过五块钱,如果她付钱时实在抢不过张飞,区区五块钱也方便她还礼。
张飞眼前一亮,大力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像好哥俩一般。
“成!”
话音刚落,季浔的余光出现一堵墙。
孟时瑀捧着冒热气的水杯走回来,坐下时莫名其妙地踉跄了一下,水杯没盖盖子,顿时洒出一半。
堪堪洒在张飞胳膊上。
热水砸下,立马烫红了他的皮肤。
张飞触电般收回手,哀嚎着捂住自己的胳膊。
“烫烫烫死我了!”
手上一轻,季浔甩甩手腕,神色关切。
“你没事吧?”
孟时瑀放下水杯,笑眯眯地道歉,“抱歉,脚滑了。”
张飞委委屈屈地捂着胳膊,大口大口朝着那片被烫红的皮肤吹气。
说是抱歉,他脸上哪有一点点歉疚的样子!
“他没事,你别担心。”
孟时瑀笑吟吟地回答季浔。
随后他从桌肚里扯出一包纸巾,迅速抽出几张。
上课铃声响起,季浔点点头,匆忙转过头去。
张飞瘪着嘴,看着孟时瑀的动作,正要接过他手中的纸巾。
没成想,孟时瑀径直将一团纸按在桌上,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桌上被溅到的水渍。
一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张飞:我就说他是故意的!不就握个手么!
张飞将胳膊贴上窗台冰凉的大理石,他委委屈屈地问:“明天早上我和季浔一起去吃早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你在邀请我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飞一脸幽怨,“是,没有你我就食不下咽,所以明天你能来么?”
孟时瑀乐了,又抽出几张纸装模作样地帮张飞擦水,动作温柔得诡异。
“盛情难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