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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循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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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抵达孟家老宅时,孟宇早已不知所踪,连带着桌上原本放着的五十万存折一起不翼而飞。
手术室门前,季浔陪着孟时瑀签下一堆同意书,接着几个医生护士匆匆进了手术室,门被关上。
门外只剩他们两个,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季浔的身子有些发麻,冷意由内而外紧紧包裹着她,使她整个人都有些发僵。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去牵孟时瑀。
掌心突然被攥住,孟时瑀惊了一下,缓过神后才紧紧握住季浔冰凉的手。
他慢慢转过身子。
季浔这才注意到,孟时瑀脸上多了好几块於伤,白色的羽绒服上印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小叔动起手来同样一点不含糊。
她动了动,胳膊僵得抬不起来,只能心疼地问:“疼不疼?”
孟时瑀机械地摇摇头,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慌乱。
“你别害怕,医生说电话打得很及时,不会有事的。”季浔安慰他。
孟爷爷心脏病突发,季浔当时大脑空白地打了120,后来医生告诉他们,幸好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时瑀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他用了力,仿佛是要将季浔嵌进身体里。
季浔乖顺地靠在他肩上,麻木的四肢因为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而逐渐活络,季浔抬起胳膊回抱住他。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抱了许久,孟时瑀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闷闷地问。
“有点,”季浔被他蹭得有些痒,动了动,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诚实地说,“我差点以为你要坐牢了,我都要被吓死了。”
腰上的胳膊骤然收紧,季浔听见他不安地说:“你别怕我,我没有暴力倾向。”
嗯?
季浔眨眨眼,突然笑出声,“我知道。我没有怕你,我是怕你把人打死了要去坐牢,那我们就要变成异地恋了。”
她半开玩笑的话并没有让他完全放松下来,他仍维持着埋头的动作,像是怕她随时会跑开一样,用尽力气抱住她。
因为这一场争吵,季浔半听半猜着也对孟家的事了解得差不多了。
她明白孟时瑀会有多缺乏安全感。
季浔一遍遍摩挲着他的脊背,轻声安慰,“别怕,我在呢。”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等待手术的过程十分漫长,所幸,结果很好。
孟老爷子被转入重症病房时,已是深夜。
孟时瑀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暂时松懈下来。
向主刀医生道过谢后,孟时瑀捏了捏季浔的手,疲惫地说:“现在没事了,我帮你叫个车,送你回学校。”
“那你呢?”
季浔不放心地看着他,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ICU不需要陪护,要等探视时间时才能去看爷爷。可季浔直觉孟时瑀还是会留下,会独自坐在医院的长廊里自责。
孟时瑀拉着她要往出走,含糊地说:“我再待一会儿。”
“那我也不走,明天是周日,我可以一直在这陪着你。”季浔坚决地说。
她晚上没吃饭,又冷又饿又疲惫,瓷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就这么倔强地看着他。
“你听话行吗?”孟时瑀的声音有些疲惫。
“你去哪我去哪。”
“季浔!”孟时瑀拧眉,语气有些凶。
他知道季浔的最受不了什么,所以故意想要把她凶走。
没成想,季浔比他更凶,“你调整好语气再和我说话!”
说完还狠狠瞪了他一眼,独自坐到公共座椅上板着脸发呆。
“……”
孟时瑀被她吼得一愣,完全忘了要说什么。
半晌,他无措地抓抓头,心里泛起丝丝暖意。
但他不允许自己对她得寸进尺。
孟时瑀坐到季浔身旁,轻声说:“回去吧,ICU不需要陪护,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探视的时候再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走?”
“……”孟时瑀略过她的问题,苦口婆心地劝她,“医院没有你能住的地方,你在这坐一宿会感冒。”
季浔不出声,将脸扭到一边。
意思很明显,你不走我也不走,看谁耗得过谁。
沉默半晌,孟时瑀终于气笑了。
真是活祖宗。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起身去拉季浔,“走吧,回学校。”
季浔眼前一亮,“咱俩一起?”
“嗯。”
接下来的几天季浔全程跟住孟时瑀,像特工一样随时监视他,绝不给他一点点自责自己的机会。
孟时瑀被她磨得没脾气,同时因为确认自己被充足的爱环绕着,他也逐渐逃离了负面情绪,随之而来的,是对季浔的眷恋感越来越重。
孟爷爷在ICU住了十天后转入普通病房,因为心态超好加上时常有路爷爷来医院陪着解闷,他的身体恢复得特别快。
甚至在临出院前一个星期就在规划要去哪里跨年旅行。
因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孟爷爷更加坚定了自己及时享乐的人生态度,出院当天就指使自己的司机小孟将自己和好朋友路爷爷一道送去了机场。
目的地普吉岛。
“您这刚出院就开始折腾,回家先歇两天再走不行吗?”
孟时瑀将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里,边帮俩老爷子拿行李边无奈地说。
季浔帮他扶着后备箱车盖,也附和着,“是呀爷爷,在家里和我们一起跨年多好呀。”
孟爷爷拄着拐杖站在车旁,高深莫测地摇头,“趁着今年的最后一天我得赶紧离开华江,从其他地方开始新的一年才能红红火火,这是射手座的运势,你们不懂。”
路爷爷接过孟时瑀手中的行李箱,潇洒地挥挥手,“你们回去吧,别打扰我们退休老人的清净日子。”
“不是,我……”孟时瑀看着俩老头迫不及待离开他们的背影张了张嘴,“我送你俩进去托运呗!”
“用不着!”
“就你们这些小辈不让人省心,快点走!”
“……”
嘿,这俩老头。
普吉岛之旅计划安排一个月,于是照顾四只小狗的重任毫无疑问地落在了孟时瑀的头上。
好在考试周临近,学校里杂七杂八的活动全部叫停,孟时瑀每天都可以回家复习,顺便照顾小狗。
因为四只小狗实在太闹腾,季浔偶尔也会过来帮帮他,然后一起复习功课。
“晚上想吃什么?去上次你说过的那家烧烤店怎么样?”
离开机场的路上,孟时瑀问季浔。
这一个月来季浔医院学校两头跑,十分疲惫,她窝在副驾驶上打了个哈气,像猫一样懒倦地眯了眯眼,“不要,我想回宿舍躺着。”
“别啊!好不容易放假,今晚还是跨年夜,你宿舍肯定没人,自己回去多孤独!”
季浔歪头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人。
大家都有男朋友,肯定要和男朋友一起过。
“没事,我睡觉不用别人陪。”
“不行,”孟时瑀果断拒绝,“你累的话咱们就在家吃,你没吃过我做的饭吧,我给你做。”
“你还会做饭?”季浔惊讶。
她可从来没听说他什么时候进过厨房。
“对啊,”孟时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做的菜可好吃了,连路爷爷都夸。”
“真的假的?”季浔狐疑。
“当然是真的,”红灯亮起,孟时瑀踩着油门加速,“咱们回兰亭序,正好狗子们都在,跨年就得热热闹闹的。”
季浔挑挑眉,不置可否。
她始终对孟先生会做饭这件事持怀疑态度,这种怀疑直到两个人一起去了超市才暂时消除一点。
从超市回家的路上,季浔望着孟时瑀手里满满登登的食材惊愕地摸摸头发,“你买了鸡、排骨、里脊……还有这么多我不认识的菜,是要做满汉全席吗?”
孟时瑀牵着她的手,边往小区里走边神气地说:“等着吧,看孟大厨怎么惊艳你,希望你到时候别太崇拜我。”
这么自信?
季浔纳闷地笑,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一进家门,阿呆和吉吉的脸便顺着门缝挤过来,两只小狗晃着尾巴一跳一跳地绕着孟时瑀和季浔来回转圈。
小白和lucky站在它们身后,等人进来才往上扑。
“天呐!”
季浔本来想抱抱最先冲过来的吉吉,结果刚蹲下去便瞬间被四只狗扑倒。
几只小狗热情地舔季浔的脸,她拼命挡也挡不住。
“孟时瑀,快救我!”她赶忙求救。
孟时瑀刚转头换鞋,一回身才发现人不见了,赶紧弯腰去捞季浔。
他拨开几只小狗,直接一把将人抱起。
“天呐,它们可太热情了。”
季浔搂住孟时瑀的脖子,将被舔的满脸口水往孟时瑀的毛衣上蹭。
“恩将仇报是不是,”孟时瑀把她放到客厅的沙发上,揪着自己的毛衣领子看了一眼,“我救你你就这么对我?”
“我要去洗个脸,洗手间在哪?”季浔不理他的控诉,边擦脸边问。
这是她第一次来孟时瑀家,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
孟时瑀帮她指了路,她急急忙忙地钻进了洗手间。
季浔将门关紧,靠在洗手间冰凉的石砖上,她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平复了一会儿,季浔扭开水龙头仔细地洗着脸。既是洗掉小狗的口水也是想让自己冷静些。
第一次来一个独居男性的家里,这意味着什么?
今晚……不会发生什么吧?
越想越紧张,她抹了把脸抬起头,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装扮。
然后她的视线不受控地在卫生间里打转,沐浴露、剃须刀、牙刷、还有浴袍……
天呐。
正紧张着,敲门声突然响起。
“几几,抽屉里有新毛巾,你用完挂在我那条旁边就好。”孟时瑀嘱咐道。
“哦好。”季浔飞快地应着,像个受惊的小松鼠。
等确认人走了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在洗手台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条新毛巾。
只有一条,是鹅黄色的,和他那条深蓝色的是同款。
季浔擦了把脸,把毛巾挂好后才出去。
他家的厨房是开放式设计,和芳庭园的房子设计相似,不过装修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季浔家更倾向于巴洛克式,而孟时瑀家是完全的极简风格,黑白灰三种色调轮流搭配,除了基本家具几乎没什么摆设,一看就知道主人很寡。
孟时瑀正在厨房洗菜,季浔走过去,靠在吧台上问:“狗子们去哪了?”
“嫌他们太吵,我关到房间里去了。”
孟时瑀背对着她没回头,手里的动作不停。
季浔凑过去,“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不用!你别管了,”孟时瑀赶紧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催着她赶紧离开,“你自己去玩会儿,我做好了再叫你。”
恍惚间季浔好像看到了什么,伸长胳膊从他腰间穿过去,一把拿走水槽边的手机。
她惊奇道:“这是什么?家常菜大全,番茄炒蛋……”
季浔的动作太快,孟时瑀甚至没看清手机是怎么被她拿走的。
他大惊失色,一把捂住季浔的手,“我这个是参考,我看看别人和我做的步骤是不是一样!”
“哦,”季浔哼笑,“那你急什么?”
“我——”孟时瑀被噎住,他抬手抓了抓头发,别别扭扭地说,“行吧,其实我不会做菜。”
“但是我看看就会了,这玩意有什么难的。”他非常自信地强调。
“你确定吗?”
孟时瑀大义凛然,“当然!”
季浔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边喝着刚刚在超市买来的牛奶边帮孟时瑀加油打气。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三道菜终于出锅。
在季浔的精心摆盘下,这三道菜的卖相仍旧惨不忍睹。
番茄炒蛋、红烧排骨、黄焖鸡块,三道菜全是统一的黑色。
季浔望着桌上的三道菜面露难色,但又实在架不住对面投来的期待目光,她犹豫着,伸出筷子夹了块鸡蛋放进嘴里。
这个菜真是……味道层次很丰富。
“好吃吗?”
“……这题有点考验情商。”
两个人从天亮忙活到天黑,最后决定……晚餐还是吃烧烤比较好。
“花菜多来几个吧,还有玉米……”
季浔窝在沙发上,认真地划拉着烧烤店的外卖页面。
“有没有脆骨,给狗子们来几串。”
“好。”
季浔扒拉几下,没发现有什么脆骨。
她往孟时瑀身边蹭了蹭,靠在他怀里冲他晃了晃手机,“没看到脆骨,你帮我看看。”
季浔确实有些饿,点外卖点得十分专注,丝毫没注意到从她靠过来起就变得浑身僵硬的人。
半天没听到孟时瑀出声,季浔枕着他的肩仰脸抬头看他,对方正别开脸不知看什么。
季浔觉得奇怪,更靠近了些问:“怎么了,你来帮我看看嘛,我没找到。”
“季浔,你别离我太近。”
他的声音很闷,像在憋气一样。
“啊?”
这人什么情况?
她狐疑地把他的脸掰过来,强迫他看自己。
在孟时瑀转过来的瞬间,季浔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但已经完全来不及找补。
她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压在他的胸膛上,孟时瑀被她压得呼吸一乱,理智彻底烟消云散。
“我可提醒你了,季浔。”
孟时瑀翻身将人压住,急急地亲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季浔耳廓,他沉着声音说:“是你非要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