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季同梦》抒桃

21、循梦

　　空气安静。

　　季浔转了转手腕，眼神询问，“你到底怎么了呀？”

　　孟时瑀反应过来，垂眸看看被捏在自己手中的细腕，赶忙松开。

　　他的表情僵硬，转头朝祝亦燃撒气，“你还是不是朋友？有个姐姐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
　　祝亦燃：瓦特？

　　“就是就是，虽然季浔转学的时候刚好赶上老祝骨折请假，根本没来得及和我们说，但还是太不应该了！”张飞赶紧打圆场，“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是姐弟，怎么一个姓祝一个姓季啊？”

　　“谁说不是，”方一栩拍拍大起大落的心脏，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俩这关系也太声东击西了吧。”

　　话题很快被转移，祝亦燃根本插不上话，他也懒得计较。
　　“唉，我们家有点复杂，中午吃饭再说吧，”祝亦燃拄着拐杖朝方一栩伸手，“所以咱现在能回班了不？”

　　“啊，走走走！”
　　张飞和方一栩一人架着祝亦燃一条胳膊，健步如飞。

　　“不过话说回来，季浔什么时候和你们几个这么熟了？”祝亦燃疑惑，“她和孟时瑀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

　　“快走快走。”

　　声音逐渐飘远。

　　季浔想起孟时瑀刚刚的样子还是觉得可怕，她转头偷瞄他的表情。

　　孟时瑀跟在她身侧慢慢走着，神色早已恢复如常。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没事人一般开口：“几几是你的小名？”

　　“是。”

　　“祝亦燃也这么叫你？”

　　“他不，他一般只叫我名字。”
　　有求于她的话会叫姐姐，季浔没说，她善解人意地给祝亦燃留了点面子。

　　“那平常谁这么叫你？”

　　“就、爸爸妈妈，或者关系比较好的人吧。”

　　“哦。”
　　孟时瑀点头，表情若有所思。

　　话题结束。
　　季浔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狐疑地看他。

　　“看什么？”
　　孟时瑀想到什么，笑眯眯地凑近她，“我好看？”

　　“……”
　　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季浔都要怀疑刚刚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刚刚怎么了？”

　　孟时瑀歪头想了想，眼神迷茫语气无辜，“我怎么了？”

　　“……”
　　季浔犹疑，“你刚刚是生气了吗？”

　　这个问题是递进的，等孟时瑀回答之后她还会再进一步问他为什么生气。

　　但，对方没有按套路出牌。

　　他笑嘻嘻，“你关心我啊？”

　　“……”

　　季浔惊恐地看着他。

　　她觉得孟时瑀可太奇怪了。
　　好像突然开屏一样。

　　她真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那句“你关心我啊”实在是堵住她的利器，她生怕再听到他语出惊人。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着，校服短袖宽大的袖口时不时相触，触感似有若无，一下一下撩得人心忽上忽下。

　　季浔的问题就此打住，默不作声地往教室走。
　　她不出声，孟时瑀也不再说话，沉默地放慢速度走在她身边。

　　越挨越近。

　　季浔清晰地感觉到身旁逐渐靠近的滚烫呼吸，带着他身上独有的阳光花香，丝丝缕缕缠绕住她慌乱的心跳

　　距离逐渐缩近，小臂不时相撞。
　　皮肤的相碰柔软触感出来，季浔的步伐愈发僵硬，整个人都开始往外冒火。

　　她几乎是逃进班的。

　　与季浔相反，孟时瑀望着女生红透的脸，表情恣意愉悦得不行。

　　然而早上只是个开始。
　　孟同学的反常愈演愈烈，几乎要把季浔炸得体无完肤。

　　比如季浔回身翻找书包里的教材，无意与孟同学对视时，他会开心地问：“你是在看我么，几几？”

　　比如季浔写题写得眼晕，懒懒地靠上椅背，孟同学幽幽地凑过来在她耳边吹气，“几几累了么，我帮你按按摩？”

　　比如季浔吃过午饭，回班正要准备午睡，无意瞟到同样刚吃饭回来的孟同学，对方会深情地问一句，“许久不见，几几想我了么？”

　　几几、几几。

　　叫了这么多年的名字，季浔从来没觉得这两个字这么烫人。

　　一整个上午，季浔都在装死中度过，原因是孟同学实在太吓人，他的每句话都让季浔没法接。

　　终于熬到下午的社团活动。
　　季浔如释重负，飞快地拎起背包出门，完全是逃走的。

　　张飞看看那抹慌张的背影，心中狠狠叹气。

　　中午吃饭时祝亦燃很简洁地说明了他家的情况。
　　季浔是祝亦燃爸爸前妻的女儿，甚至过去的十几年来，爸爸和女儿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没人想象到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就这样被安放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时该有多无措，更想象不到她是如何独自承受这一切，她一个人改有多无措。
　　粗枝大叶如张飞也不免心疼，何况是心思细腻、同样缺失家庭关爱的孟时瑀。

　　不过该说不说，这哥们的反应还是有点太夸张了。

　　张飞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同桌妖孽的笑脸，对季浔的同情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周二下午是附中雷打不动的社团活动时间，今天也是季浔第一次去舞蹈社报道的日子。

　　季浔走得太急，完全忘了可以和张晓雅一起走的事，不过张晓雅也没有主动来找她。
　　两个人在社团见面时，同班却不同路的行为都被心照不宣的隐去，她们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所以校庆编排这支舞其实应该有两个领舞的是嘛？”
　　老师还没来，季浔趁机提前了解校庆的表演舞蹈。

　　张晓雅点点头，“都怪咱们编舞老师太严格，另一个主舞的位置才一直空着。咱们跳的是街舞，本来动作框架就大，跳一场很费力，考核的时候她还让我们一遍一遍跳，我们又不是专业的，当然越往后越体力不支，动作也就不标准咯，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她偏说我们是烂泥扶不上墙，一个都没法入眼，难听死了。”
　　张晓雅说着说着愈发生气，但也只敢悄声说。

　　季浔若有所思。

　　就算编舞老师严厉到苛刻，但应该也不至于像张晓雅说的那样的故意难为人。
　　否则尹思彤是怎么得到她的青睐的。

　　“这样的话应该是不会再加主舞了吧，校庆就快到了，到时候再加恐怕来不及。”季浔猜测着。

　　“其实每个人跳的部分都差不多，主舞的动作只有一点点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们是整支舞的中心，”张晓雅给季浔科普，“所以就算最后定人其实也不影响什么，毕竟已经到了主舞的位置，一点点动作改动也可以很快消化。”

　　“这样啊。”

　　张晓雅看着季浔懵懂的侧脸，像个元老一般不屑地笑，“至少，这些对我来说非常轻松。”

　　说这话时，尹思彤正好进门。

　　虽然进入社团已久，但因为刚加入就夺得了令人眼红的主舞位置，尹思彤在这里的人缘并不算好。
　　当然，她自己的原因也有——她更加讨厌不喜欢自己的人。

　　因为方一栩的缘故，尹思彤与季浔也算相识，没想到竟然会在舞蹈社再次遇见。

　　尹思彤的眼里有惊喜，走过来和季浔打招呼。

　　本来只是简单的寒暄，没成想两个人越聊越投机，一整个下午都凑在一起说话。
　　因为共同话题不算太多，除了舞蹈外，两个人的对话都围绕在为数不多的共同好友身上。

　　据尹思彤所说，她和孟时瑀确实不算多熟悉，充其量也不过是知道个名字而已。

　　二人相识的起因其实也很简单。

　　如季浔所见，尹思彤长了张很惹眼的恬静面孔，这种随时能激起热血少年保护欲的气质，总是很招一些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喜欢。
　　刚升入高一时，明艳乖巧的尹思彤就这样很倒霉地被职高的几个混混看上了。

　　有那么一次，尹思彤被几个混混围在墙角，为首的“老大”非逼着她和自己谈恋爱，这种无理要求当然被尹思彤果断拒绝。
　　但小混混却并未放弃，甚至当这是浪漫的调情环节，最后气得尹思彤当场哭了出来。

　　好巧不巧，这事就发生在方一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他实在看不过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当机立断，给自己武力值最强的兄弟——孟时瑀打电话。

　　因为知道孟时瑀不过几分钟便会赶到，方一栩顿时有恃无恐起来。

　　他瞄了一下敌人的人数，估摸着自己撑个几分钟没问题，于是抬手给自己精心抓了个发型，而后朝着那个正耍流氓的“老大”背后瞄了瞄，重重下脚。

　　英雄出场，帅得五体投地。

　　然而方一栩低估了尹思彤的魅力。
　　“老大”骤然在美女面前出丑，顿时怒不可遏，很不得要把方一栩大卸八块才能解气，立刻发动小弟们群起围攻。

　　就这样，英雄方一栩帅不过三秒就倒下了。

　　“你都不知道，他给自己抓了个可帅的造型，结果没三秒就被抡成鸡窝了，”尹思彤说起方一栩就开始喋喋不休，“要不是他还算聪明，提前给孟时瑀打了电话，还不知道我俩谁救谁呢！”

　　季浔笑出声，她不动声色地感慨，“以一敌五，孟时瑀竟然这么厉害呀。”

　　“是啊，他可是跆拳道黑带五段呢！”

　　黑带五段。
　　季浔对这个段位没什么了解，估计是很厉害的。

　　而且是她从来不知道的，由别的女生告诉她的。

　　尹思彤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吐槽道：“这都是方一栩告诉我的，那个笨蛋什么都不行，就长了一张好嘴，天天缠着我说话，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话。”

　　季浔抿唇笑起来，望着尹思彤边吐槽边笑的粉嫩脸颊揶揄着，“你是真的嫌他烦吗？真嫌他烦你应该就不想理他了吧？”

　　尹思彤被戳穿也不扭捏，只轻笑了一下。
　　她转头去看季浔，亮晶晶的眼睛直戳人心底，“那你呢？你喜欢孟时瑀对吧？”

　　“我、我……”季浔被惊住，紧张地结结巴巴，“你说什么呀，我没有。”

　　“是么，”尹思彤也不强迫她承认，自顾自地嘟囔，“我和你说了这么半天方一栩，你每句话都能夸到孟时瑀，这么精准的过滤，我以为他在心里很不一般呢。”

　　尹思彤狡黠地眨眨眼，“看来是我想多啦？”

　　“就是你想多了。”季浔张了张口，胡乱否认着。

　　尹思彤笑笑不说话。
　　正巧编舞老师站在前方拍拍手，宣布排练再次开始。

　　季浔急忙起身，投入到新一轮的练习中。
　　耳边全是尹思彤的揶揄，慌乱的心跳声戳破她欲盖弥彰的谎言。